眼下局面就尴尬了。
一方面，大家都是大佬，打破砂鍋問到底，了解另一個世界的情況聽起來有點荒謬，似乎在聽說書人講不着邊的故事。
但另一方面，确實太多問号了。
信息量太爆炸。
明明早上起來各有安排，還在各忙各的，一個電話，一則駭人聽聞的消息，就匆忙都趕來了。
結果到了地方還沒完。
那什麽量子計算機，真的隻是小小的開胃菜啊。
明明現在知道的東西還不多，但已經有點撐了的意思。
顧言說道：“我理解大家的疑問還太多，現在反正也在等着那邊對我剛才拿出來的硬盤裏的内容初步的驗證，我就再多說一些吧。”
包括唐遠峰在内，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
顧言從容有序地說道：“我首先要說，過于遙遠的事情，我們可以慢慢再去了解。但關于平行宇宙，我們已經得知的情況，也許隻有宇宙間最頂級的文明是在更高的層面可以随意施加影響的。但放在極大的時間和空間尺度下，單一的平行宇宙内，高等級宇宙文明的數量并不會少。”
又是一段信息量極爲龐大的話，直接點明了外星文明的存在！
顧言繼續說：“目前，咱們已經站在了星際時代的前夕，具備了一定的技術和工業能力基礎。但要真正進入這個時代，從技術儲備，到制度革新，到思想準備乃至全球局勢，都面臨很多的約束。”
顧言看着唐遠峰：“技術是相通的。但那邊其他方面的經驗，隻有部分可以借鑒。畢竟所謂平行世界，就是大家都有了不同的發展脈絡，諸位不用對于自身存在的唯一性、獨立性有其他的想法。”
他特别這樣說，就是因爲如果另一個世界存在着同樣一個自己，那難免會出現誰才是真的？一切有什麽意義？類似這樣的終極問題。
然而，根據顧松推斷，在文明發展到最頂級的狀态、可以随意穿梭維度之前，這些思考都得不到答案。
在那之前，眼前的宇宙就是唯一的宇宙。
顧言強調了一遍這個，才說道：“因此，我十分偶然地來到了這邊，選擇出現在這裏的用意，也僅僅是出于我的身份認同、價值認同，希望盡到一份責任。從天而降、非正常發展出來的科技和知識，并不全然是好處，也同樣需要妥善安排。”
“但這畢竟也是一個機會，讓我們能夠占得先機，主導未來的格局，盡快走出母星襁褓，應對未來可能存在的新挑戰。”
他看着唐遠峰說道：“唐元老，相信您能看到我的誠意。當然，我願意這樣站出來，除了出于我對您的了解，也出于我已經有了一份您應當會認同的規劃，還出于我的條件并不難以滿足。”
唐遠峰不怕他提條件，提條件就會體現更多信息。他點了點頭：“請說。”
顧言環視着屋子裏的大佬，緩緩說道：“我無意權力。或許諸位仍然心存疑慮，但請諸位想起所秉持的信仰。我來自已經進入星際時代的人類社會，那個時代的思想追求、上下氛圍，在我後面闡述出來的圖景裏，相信大家能基于相應的社會科學理論進行推演驗證。”
“所以我的條件很簡單。我希望做一個教書人，一個傳道者，在我選定的位置，在一個被保護又不被幹擾的地方做這件事。當前緊急需要的項目，我會在那邊提供技術的支持。在這個條件得到滿足的情況下，我們将永遠是同志。”
唐遠峰平靜地問：“如果國家另有安排呢？”
顧言笑了笑說：“一個我有用，還是在未來的十年、二十年、更長遠的時間裏，出現越來越多的人才團隊有用，答案是顯而易見的。我這個校長，并沒有想法去做另一個校長。”
說到這裏，他堅定地說道：“我也并不排斥國家會有某些特殊的安排，讓我根據自己的情況來決定如何參與。相信國家會做出最合适的決策。”
話說得不透，态度堅定但語氣溫和。
唐遠峰想起葉成中彙報的：他不想貿貿然直接和您對話。
意味着他能，隻是他不想造成誤會。
意味着他還有底牌，隻是沒說。
意味着他有絕對的把握！
唐遠峰有些頭痛。
不可控的局勢，是最考驗智慧和能力的。
偏偏眼下的情況，對面前這個人的了解過于信息不對等。
目前唯一清楚的，是友善的态度，和可預期的巨大收獲。
這不是要挾和對抗，所以最合适的決策還用說嗎？
他都說了，可以接受被保護地做這件事，隻希望不被幹擾。
分明已經認識到了自己這一邊需要采取一定控制邊界的必要性。
光明磊落，坦坦蕩蕩。
唐遠峰正在思考，就聽顧言很輕巧地說道：“哦對了，我還是個黑戶，沒有戶口身份證，這個得麻煩辦一辦。”
雷布斯都驚了。
這點破事也需要在這裏特地說？
星際時代的人都這樣逗？
唐遠峰看着顧言，隻見他臉上是笑意，眼中有深意。
葉成中彙報的時候提到，在問及他用意的時候，他說：我現在是個顧家的男人。老婆孩子熱炕頭是我的家，這片土地也是我的家。
于是唐遠峰也溫和地笑了起來，問道：“聽說你是小餘的姐夫？”
顧言懂了，笑得很燦爛：“沒錯，剛訂婚。”
“恭喜。”唐遠峰說了一句，又站起來伸出手，“歡迎。”
顧言握着他的手，很感慨地說道：“回家不容易啊。”
餘秋懵懵的，總覺得他們話裏有話。
唐遠峰看屋子裏的人都站了起來，就說道：“同志們，事情突然，還有很多情況需要了解。我提議，先在常委範圍内就核心的信息進行進一步的了解和讨論。其他同志，先思考一下後續的發展，怎樣結合自己分管的方向進行對接。東良，先安排擴大會議的場地吧，具體的參會人員範圍，随後再定。”
說完，他就對顧言說：“要辛苦你做進一步介紹了。”
顧言說道：“早有準備，昨晚睡得很好。”
唐遠峰臉上的笑容發自内心地多了些，然後看了看餘秋和雷布斯：“他們一起參加嗎？”
顧言說道：“餘秋一起吧，他知道得多一些。雷總，不介意吧？”
雷布斯直搖頭，你别害我！我現在又興奮又後怕！小範圍的場合全是元老，氣氛更壓抑！
這種時候，争個屁的身份，你還非要特地問一句？
餘秋隻能硬着頭皮壯着膽子跟在後面走向另一個房間。
而會客室裏剩下的人，已經是神色各異了。
有些人已經很清楚，如果不是對後面的内容預估錯誤，他們都根本不夠格出現在這裏。
現在聽到了，是機會，也是挑戰。
恐怕其中有一些，接下來都面臨調動了。
一時之間，房間裏都沉默着，各想各的心事，仿佛真在認真思考工作問題。
雷布斯是房間裏唯一的企業家。
雖然他已經聽過顧言建議他掀翻全球ICT産業格局的規劃，然而面對顧言原來是天外來客的情況，此刻他的心裏茫然無比：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什麽？
到了另一個房間，一張圓桌旁坐下了一圈人。
顧言就又拿出一個U盤說道：“準備了材料，印出來更好。”
唐遠峰點了點頭，安排了人去打印。
又是短暫的沉默，唐遠峰啞然失笑：“還真沒開過這樣的會，不如先拉拉家常吧。”
更小的圈子，更高級别的大佬，氣氛反而輕松了一些。
外松内緊，調節一下氣氛也不錯。
顧言說道：“元老們，我跟餘秋兄弟倆就這樣過來，确實别無二心。你們都是長輩，想問什麽都可以，就是我肯定還是得有點個人隐私。”
唐遠峰笑了笑，幹脆說道：“也已經知道了一些你們的情況，憑空冒出的，才沒幾天吧？怎麽就成姐夫了？”
顧言歎道：“……怎麽說呢？往事不堪回首，到這邊來的過程很痛苦。和餘秋以及我的未婚妻，認識有一段時間了，隻不過前幾天才真正到這邊。以前……都不算真正到了這個世界，九死一生，我本來以爲已經會徹底死在高緯度空間了的。”
唐遠峰等人面面相觑，又是聽不懂的詞。
顧言說道：“您就理解爲以前是網友吧。”
餘秋心裏都萬馬奔騰了。
神他媽網友！你在平行世界外跟我們當網友？
然則顧言說了，那艘飛船是他真正的底牌，怎麽到達這邊的過程是不能說的秘密。
哪怕最終關于他們必要的調查，發現了三年來所有的異常，最終這番說辭也是通的。
變成貓了還不夠痛苦？
至于穿越平行世界爲什麽會變成貓，又怎麽會變成人，誰懂這方面的原理？
在顧言所能帶來的好處面前，這些确實是細節，沒必要太在意。
顧言說話的方式随意了些，唐遠峰也就随和地問：“來之前，跟家裏說了？”
聽到這句話，顧言的眼裏閃着鋒銳的光：“沒錯，要做好事情，後方得穩定嘛。”
唐遠峰秒懂，反倒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得對。你說你在那邊對我也很了解，想必都是已經考慮周全了的。”
說完他又看向另外幾個人，轉頭問了一句：“在那邊，也是我們搭班子？”
顧言愣了一下，然後覺得很有趣地說：“您肯定不會相信，從我有記憶開始，和您搭班子的是哪些人。”
話題似乎轉向了有趣的地方，幾個人都感興趣地看着他。
顧言就笑呵呵地說道：“根據曆史書的記載，因爲咱們國家出現了一個世紀級别的科學天才，從2000年初開始，就漸漸與我過來之後發現的這邊的軌迹不同了……”
小範圍内真就成了一個故事會，他們聽到了一場有相似點，又因爲科學快速爆發而迅速變化的全球格局。
聽到最終居然是由華國主導了人類聯盟的創立和發展，格局走向了那種方向，唐遠峰等人不禁都神馳以往。
顧言說道：“現在實際情況又不同了。老實說，等我作爲那邊人類科學院院長特别助理所掌握的知識漸漸消化，咱們對其他區域實在是完全處于不同的實力層次。所以未來在治理方面怎麽發展，我隻是提供了那邊的部分我所知的資料，具體還是請元老們謀劃吧。”
話說到這裏，他準備好的資料已經打印過來。
看着每人面厚厚的一疊東西，唐遠峰凝神一望，然後和其他幾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啞然失笑：“仔細看完，今天上午就過去了。你邊講，我們邊看，先了解個大概全貌吧。”
顧言就贊同地說道：“所以，我才認爲我最合适的角色是個教書人，跟我嶽父一樣。”
餘秋在一旁怔怔地看着他。
以前他說，上輩子不想成爲他老頭子那樣。
現在他說，他想跟爸一樣，做個教書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