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何詩軟軟地躺在餘秋的臂彎裏,小聲地問:“你爸媽,爲什麽要收方欣雨做義女啊?”
餘秋說道:“就不能是覺得她挺好嗎?”
何詩嬌憨地說:“那不是很能理解……這畢竟是很重大的決定。”
餘秋笑了笑:“這可真談不上很重大。”
“這還不重大?”何詩很詫異。
餘秋的嘴角翹了翹,然後收了一起,手輕輕在她腰上拂着說:“可能因爲我哥走了,後來他們心裏覺得缺了什麽吧。去年你不也在我家看到了嗎?過年的時候,不少孩子上門拜年。”
“那不是因爲你爸爸是老師嗎?”
餘秋笑問:“你上學的時候,你班上同學上門去給老師拜年的多嗎?”
何詩楞了一下才說道:“你這麽一說,還真是的。難不成……”
“是啊……”餘秋歎道,“基本上都是父母在外打工,長期沒有人管的孩子。我爸跟他們說,就把他和我媽當爸媽看,就相當于是義父義母了。以前我家裏經濟情況不好,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爲他們平常得管着一些孩子。”
何詩不禁摟得緊了一些,然後又問:“可他們去拜年的時候,喊的還是老師啊?”
餘秋沉默了一會,才說:“我爸不讓他們叫。”
“爲什麽啊?”
“誰知道呢?”餘秋悠悠地說道,“也許是怕别人父母心裏有想法。”
“有人對他們孩子好,能有什麽想法?”何詩有點不理解。
“呵呵。”餘秋輕笑了一聲,“我爸說,人心是很複雜的,做自己覺得對的事,也有可能引起别人的誤解。所以今天我挺奇怪的,他說的可不是以前那種強調,說把我當做你父親或者就像爸爸一樣。他今天有點正式,這就奇怪了。”
何詩不确定地問:“你是說,以前他隻是想讓那些孩子有精神上的依托,但這次,他是真想讓方欣雨成爲你名分上的姐姐?”
“是啊。”餘秋有點古怪地說道,“往深了一想,就真是怕我跟她有什麽,拿這個框住我。當然,憐惜她是真的,他們一直想有個女兒也是真的。”
何詩哭笑不得,然後就撒嬌似地在他身上蹭了蹭:“反正我知道你是爲什麽對她特别就行了。既然這樣,我就多勸方欣雨答應呗,就說讓她别多想,你爸是農村裏的老師,收的留守兒童當名義上的義子義母多了。”
“不用勸。”餘秋反手就在她身上拿捏着,“一起呆幾天,讓她自己考慮考慮吧。其實吧,她比你以前好一點。以前你是連跟别人接觸都帶着些警惕,她好歹性格很開朗,感受過不少别人對她的好。像你這樣,碰到一個看對眼了的人,變得就很快。她這樣,自己要真做什麽大決定,反而隻會慢慢來。就像她和父母之間的矛盾,雖然确實難辦,但她處理得其實挺拖泥帶水的。”
“哎呦,你好了解她啊,分析得這麽到位?”
餘秋聽到了語氣的不對勁,笑着手上一用力:“又開我玩笑是吧?這是非爺分析的!”
“你現在可不能亂甩黑鍋,我可以問非爺的。”
“真的啊!”餘秋臉上都是笑,“非爺說,方欣雨其實還是個孩子。從她開始每天大大咧咧過日子之後,就在用這種方式躲避恐懼感。就是第一次意識到她父母那樣子,會給她将來的感情和生活帶來什麽樣的麻煩的恐懼感。”
“……我也很害怕過。”何詩重新抱緊了他。
餘秋輕輕摩挲着她的背,一邊說道:“我不知道非爺爲什麽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但他天天跟方欣雨呆在一起,方欣雨隻以爲他是隻貓,也許一個人獨處的時候,自言自語、神态動作,都會露出真實的内心吧。”
“那關于方欣雨和她爸媽的這個問題,非爺想不出好辦法嗎?”
“辦法多的是!”餘秋幹脆地說了一句,“但重點是她自己得有勇氣,很堅定地認可自己,用更加成人的方式去跟父母攤牌。非爺說了有一句話挺讓我感慨的,他說方欣雨和父母之間的交流,就像是一個孩子在渴望肯定和支持。而她的父母總是給出相反的态度,方欣雨就像一個一個停不住傷心和暴躁的孩子,除了哭,除了氣得說不出話,就不知道怎麽辦了。她越這樣,她父母越把她當做一個孩子,覺得可以建議甚至主導她的命運。”
何詩有些難以置信:“她是這樣的嗎?平常看起來不像啊。”
“我們見到的她……那就是她面對同齡人的時候啊,她怎麽會露出這一面?像這次說要去鄉村生活,不就像是一種離家出走嗎?她離家出走也不徹底,還是給父母寄錢。”餘秋長歎一聲,“她想做一個好女兒,大概她也覺得,自己畢竟好好地被養大了,父母又隻有這一個女兒。但是你想一想,哪個好女兒,不想自己父母也很好呢?”
何詩喃喃地說道:“所以她一直期盼着有一天,她爸媽能改變想法,不要再憧憬着靠她嫁個好人家改變命運?”
“是啊,盼着哪天突然就變好了。但那怎麽可能呢?”餘秋拉長了一個歎息般的尾音,“非爺說,也許方欣雨其他方面已經越來越成熟了。但在這個問題上,她沒長大過。或者說,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長大,那就意味着,她心裏關于美好親情的幻想要破裂了。”
何詩聽着餘秋的心跳,自己才同樣在一種安定的平靜裏,“我是被迫地直接進入了這種狀态裏。雖然我媽很好,教會了我很多對的東西。但是,也确實讓我更珍惜自己的感情了。”
餘秋笑着捧起她的臉:“所以說我走運啊!”
何詩彎起眼睛笑了笑,然後忽然悄聲問道:“我們聊了半天方欣雨,她……不會聽到吧?”
餘秋壞笑着說:“不會的,之前不是就在這裏睡過嗎?這裏隔音挺好的。”
“人家就算聽到了,又不會說……”何詩聲音小小的,然後弱弱地問,“非爺也聽不到嗎?”
“不會,非爺特别怕聽到。這邊房間的隔音裝修,參考的咱們院子那個隔音室的配置。”
“怎麽說得跟特意爲咱們這種情況準備的一樣?”
餘秋嘴角都是笑意:“什麽情況啊?”
何詩眼睛睜圓了,瞪了一瞪。
“真是的,都在一起這麽長時間了,你覺得說出口來很害臊啊?”
“我又不是你!”何詩做出嫌棄的表情。
餘秋樂了:“我說出口的時候,你還不是聽得很激動的樣子。”
“誰激動了!我那是替你難爲情……”
“真的假的?那我試試。”
何詩一把蓋住他的嘴:“睡覺!”
餘秋一個翻身:“嗯嗯嗯,睡~覺~”
何詩覺得他把兩個字說得強調怪怪的,但她的心跳已經開始快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