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極朱陵大帝一聲喝罵,那位【無量壽智光明如來】卻是神色平淡,他注視着眼前恣意狂傲的朱陵,此化身是分身,而非本體,是似是而非,知本體,受本體掌控,卻又有佛門玄奧,有自我之存在,妙不可言。
聞言心中卻并無懊惱之感,隻是歎息無奈,未曾想到,今日攔截在此的,竟然是朱陵大帝,實在是覺得荒謬。
可是推占因果,又覺得朱陵在此地卻也理所當然。
不是任何的操控,也沒有絲毫的後手,單純隻是當初不曾救下娲皇的痛恨。
他和娲皇當年的交情,是否當真到了那一步,誰也不知道。
或許沒有。
但是當初眼睜睜看着好友死在面前無能爲力的憤怒,作爲先天之神最驕傲之性格的不甘,彙在一起,在心中釀造了數個劫紀,早已經化作了執念和執着,這執念的沉重甚至于要遠遠超過了最初的交情。
長壽佛可奈何,欲要稍微解釋,但是朱陵大帝卻是那種,隻要認定了,就從來不會聽别人話的那種,當即放聲長嘯,道:“要麽死,要麽滾!”
雙鬓一晃,無邊烈焰侵占外界,展現出了帝境的特色,直接以自身内景世界之道侵蝕了這一方天地,雙方交鋒核心往外蔓延三百裏,盡數化作了無邊煉獄模樣,大地開裂,有赤金色的火焰沖天而起,似乎要烤炙萬物萬法,而朱陵大帝站立在這一方世界當中,爲萬火萬法萬理所簇擁,便是這一方世界之道主。
老佛的須發都要被烤炙地焦黑,化作飛灰一般,隻是念誦一聲佛号,雙手合十,當即有無邊澄澈佛光流轉變化,抵禦這無盡高溫。
才結法印,顯出了佛門金身。
就隻見眼前一花。
一道殘影以無邊渾厚沉重之力道橫着揮砸過來!
速度之快,老佛都沒能反應過來,這一長槍就已經狠狠地砸在了老佛的面頰上,長槍之上有細密的鱗甲紋路,朝着下面壓下來,讓老佛的面頰猛地震蕩開了一層層漣漪,一整張臉都塌陷下來,而後被打砸地朝着後面飛起,佛門金身激蕩無邊。
金身上浮現出了無數裂痕。
一槍逼退八百裏!
赤色槍鋒橫亘這八百裏人世間,而此外界一切皆爲内景世界侵蝕。
朱陵大帝的實力是标準至極的帝境,一位帝境,若是沒有無上機緣踏破其上限,沒有一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之儀軌輔佐,隻是磨砺修爲,打熬武藝,修行神通,那麽其巅峰狀态就是此刻的朱陵,當初是超過兩位北極四聖出手都未曾攔截住的手段。
比起他更強一步,就是大品。
此刻含怒而發,更無半點拘束,招式霸道,槍鋒森然,連綿不絕,如天河倒灌一般恣意傾瀉而出,老佛不願和其争鬥,再加上此身之勢乃是蓄勢而爲,如同無邊驚雷,壓制在了靜水之下,隻求這蓄勢之後一次的爆發。
而這個爆發自然是爲那道人準備。
若是現在和朱陵出手交鋒,這蓄的氣勢就洩了。
這等具有極重意義之氣勢,卻給自家人破了,便是參悟佛法,明心見性,知空悟空的長壽佛都隐隐感覺到了一絲絲憋屈,一種有理講不清的郁郁之氣,雙手合十,無邊佛門氣運爆發開來,硬生生将朱陵大帝之内景世界侵蝕打破。
這焚天滅地,無邊烈焰之勢的六界隕滅般的畫面如同一幕布被撕開一條裂隙。
裂隙一側,是這萬物赤紅,吞吐流火的火焰内景。
而另外一側,則是人間六七月份的風光。
無量壽智光明如來心神一松,一步踏出朱陵大帝的大帝手段,身子才有一半出去,卻發現這内境外景世界的裂隙,竟然在一瞬間閉合!
兩個世界的規則刹那之間碰撞,讓無量壽智光明如來面色驟變。
?!!!
這莽夫!
他終于忍不住罵出聲來:“汝何不智!蠢夫,蠢夫!!!”
無量佛光迸射左右,施展出來一步須彌的手段,刹那之間就要從這裏奔出,朱陵大帝眸光微垂,兩個世界已經閉合,以内景世界之道和外景世界大道的沖突,硬生生創造出了一個扭曲的空間。
把無量壽智光明如來短暫禁锢束縛。
而後雙手握持長槍,槍鋒一轉,烈焰震蕩而出,刹那之間,祝融之火,金烏大日之火,地心之火,三昧真火,六丁神火,人間之火,群星之火七種不同的頂尖神火浮現出來,彙聚于朱陵大帝身邊,令空間緩緩扭曲。
破一切須彌,空間,芥子神通。
【無量壽智光明如來】感覺到一股莫大的殺機鎖定了自己,知道朱陵大帝是要将這數個劫紀壓制着的憤怒和不甘,把自己當做替身發洩出一部分,當即終于不能再保留秘密,急急道:“吾亦南極長生大帝一道神意所化,投落佛門,汝欲壞大帝事耶?!!”
南極長生大帝,一道神意?
朱陵大帝的動作一滞,看着眼前的無量壽智光明如來,道:“你是帝君的化身?”
無量壽智光明如來松了口氣,正要開口。
卻隻見得眼前火光一閃,心口一痛,朱陵大帝神兵,在這個時代屹立于純粹的火焰之巅,甚至于在純粹火焰之上還要在火曜洞陽之上的神槍已洞穿了長壽佛心口,而後從無量壽智光明如來的後心穿出。
在其身後,無量廣無量巨的佛門金身,被朱陵大帝法天象地洞穿。
無邊烈焰緩緩燃燒,佛門金身之上浮現出了一道道裂隙,朝着四面八方,密密麻麻鋪展開來,那巨大巍峨的佛門金身化作了無數碎片坍塌,朝着四方落下,無量壽智光明如來怔怔看着眼前持槍的朱陵大帝,嘴角流出鮮血:“你,你……”
“伱欲要壞了大帝的大事嗎?”
“你說你是帝君的化身?”
朱陵大帝眉宇飛揚,握着神兵還要在長壽佛的心口攪動,淡淡道:
“可惜。”
“我不信。”
“你!你!”
無量壽智光明如來心中激怒攻心,一張嘴,硬生生被氣得一口血噴出來。
然後被朱陵大帝帶着無比嫌棄惡心的表情避開來。
周圍的烈焰世界緩緩坍塌,佛像金身也在消融,朱陵大帝徐徐呼了一口氣,作爲标準境界的大帝,執掌的還是火焰,嘴臭脾氣爆,又經曆了這麽多劫紀而不死,已經足以證明他的戰鬥能力,避災躲劫的諸佛,怎麽能夠和每一次都爲六界沖殺最前的戰将比殺戮?
無量壽智光明如來緩緩閉上眼睛。
天界,南極長生天。
長生大帝端着杯盞,看着酒杯倒影人間,看着那無數的畫面,有些失笑。
“還是這樣脾氣,多少年了,也不長進些。”
他沒有生氣。
有點像是被頑童打翻了墨而污了畫卷的文士,微笑如舊,歎了口氣,道:“不過,這一次也不能随你玩耍了,朱陵。”他擡起手,手指垂落的絲線微微動了動,這次,不再是操控提線木偶般的動作,而是稍以神意。
朱陵大帝拔出長槍,在佛的僧衣上面很認真地把自己的長槍給擦幹淨了。
保證每一個側面都能夠映照出天上的藍天白雲,而沒有半點的血污。
又想着待會兒去昆侖天池,濯洗一番,再回娲皇殿,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放松下來,已經轉身的朱陵大帝忽而瞳孔驟然收縮,一股可怖的壓迫感忽而爆發,讓祂憑借沖殺無數次的決意和本能,猛然旋身而轉,槍鋒之上,天下三十三類火焰齊齊爆發。
七道神火,已可重創一佛!
而今三十三火齊出,是朱陵大帝一瞬間爆發出了全力。
轟!!!!
巨大的聲音,朱陵大帝的神火槍從中間斷開。
半截長槍猛然旋轉,倒插在了山壁上,讓這一座山直接融化。
朱陵大帝身子顫抖,被壓制地跪在地上,而眼前僧人隻是輕描淡寫地擡起一根手指壓在了他的肩膀上而已,朱陵大帝面目赤紅,拼盡全力地抵抗這一股力量,死死盯着那僧人,眼前這佛,絕非剛剛那個!
‘長壽佛’微笑道:
“我佛慈悲,你還是不要掙紮的好,以免受傷。”
“放屁!”
朱陵大帝怒喝,不顧一切,猛然起身,巨大力量的沖擊,讓祂雙膝一下扭曲,雙腿被震斷了,但是仍舊掙紮着要起身,雙目燃燒火焰,是甯願被這巨大力量震斷周身骨骼筋脈也不肯下跪。
長壽佛歎了口氣,手指壓下。
整個人間大陸朝着下面沉了一指。
四海都炸開齊齊千米的浪濤。
朱陵大帝昏厥。
‘長壽佛’輕描淡寫擡起手指,看向人間,因爲南極朱陵大帝的出現,令他本來坐視化身,如提線木偶的打算失敗了,本來是以人間爲一幕布,以佛道爲木偶的樣闆戲,卻因爲朱陵大帝,而不得不稍微垂下神念來。
他邁開腳步,朝着人間走去,此刻一絲神念落在此身,隻是神意一動,就引來了整個人間氣運的本能排斥,在這一瞬間,就仿佛是冥冥之中的感應,人們都感覺到了一股極大的惡感,都想要本能地把某種東西排斥出去。
一個人如此,十個人如此,千人,萬人,皆是如此,
這是萬萬民衆之心,是無量量蒼生之念!
可罷黜諸神,可逼退邪祟。
也是佛門渴求之物。
‘長壽佛’神色平和,腳步不停。
人間鼎盛氣運如波開浪斬,在此身面前齊齊分開來。
守藏室的風鈴搖晃劇烈,齊無惑眼底一頓,刹那之間感知到了心中在人間一切意識聚集當中浮現出來的排斥,敵意,這氣運的湧動如同浪潮湧動一般,猛然炸開,洶湧澎湃,隻一瞬間就已催至極限巅峰。
是大敵。
是足以單手橫推人間氣運的大敵,位格的差距太過于巨大,哪怕是齊無惑都感覺到了一股喘不過氣來的味道,兩柄血河劍一瞬間乖巧老實得如同小鳥,唯勾陳劍尚可以有一戰之力。
但是,若齊無惑此刻借助氣勢,駕馭勾陳劍,一氣呵成貫穿而去的話。
雙方裹挾大勢,在人間界腹地爆發出最激烈的沖突。
一瞬間的撕裂,足以讓人道氣運刹那之間腰斬。
是有所顧忌着,不可以恣意妄爲。
這是對面來人早已笃定了他不能出劍,不敢出劍,甚至于出劍的話會給人間界帶來莫大後果,是笃定他投鼠忌器之心。
不能出劍,能否有另外的方法?!
是否有其他的,逼退此佛的方法?!
齊無惑緘默環顧周圍。
确實是,有的。
老青牛都能夠感覺到了那種鋪天蓋地壓寨過來的氣機,心裏面都沉下去了,他擡起頭,卻忽而見到了眼前一名青衫俊雅的男子出現來,本來就心裏面擔憂驚慌,忽然看到了眼前這個男子。
幾個大刺激的事情一口氣疊加在了一起。
一瞬間老青牛險些心髒驟停,捂着心口蹬蹬蹬朝着後面大步退後,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險些就直接慘叫出聲來:
“伏?!伏羲!!!”
眼前出現在這裏的,正是本該被三清押着的伏羲。
他又逃獄了!
不,不是!
是三位老爺默許他這個時候離開?!
等等——
三清都默許允許伏羲出面,也就是說,這一次氣運争鬥的幕後是,等同于三清這個層次的【禦】?!!
一瞬間,跟随了太上道祖許久的老青牛就明白了什麽。
有禦出面了!
但是卻又不失禦真身全力。
所以三清道祖不出面,卻默許重創歸來的伏羲出現在這裏。
這也是争鬥的一部分。
老青牛立刻就想到了出現在人間,引動了人間氣運浪潮的那位【禦】是誰,但是他不敢說,但是心下卻瞬間安穩下來了——雖然說伏羲是很危險的,但是在這個時候,在涉及到娲皇的時候,而自己若是和娲皇還是處于同一陣營的時候。
那麽伏羲。
就是安全的!
不,是最安全的!
終于可以松一口氣了,成也,成也。
老青牛擡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天塌了有高個子頂着。
總不至于我老牛先上啊。
不至于不至于。
穩了!
他突然變得極爲恭敬和客氣,簡直是拿出來僅次于太上道祖的态度了,道:
“太極天皇大帝伏羲大天尊,您看……我們該怎麽辦?”
“怎麽辦?”
青衫青年緩緩收回視線,他擡起了手,指着齊無惑,然後轉移手掌,指向了那邊的娲皇廟,言簡意赅道:
“走!”
走?!
老青牛臉上的神色都凝固住,他似乎要以爲自己要聽錯了,不敢置信地看着額眼前這位冷峻冷淡的伏羲,後者語氣平淡道:“我非全盛,就已經能夠直接壓制住玄都天蓬太乙,來者全盛,這裏有能抵抗他的嗎?”
“若是交鋒的話,人間氣運破碎,那時候的損失,會比他來此一次更多。”
“先去娲皇宮。”
“然後帶着娲皇,離開此地,避開鋒芒。”
“娲的氣運還在,人間還在,就可以了。”
老青牛和齊無惑都明白了。
伏羲的行動基調,隻是娲皇,雖然說因爲娲皇愛人,所以伏羲許多行爲看上去會讓人間昌盛,似乎是爲了這人世間,但是也隻是看上去而已,追其根本卻是截然不同,當遇到危險的時候,伏羲隻會優先保證娲皇的安全,卻不會在意其他。
長壽佛氣勢如虹,天穹之上氣息翻卷滾動。
而長壽佛之變化,也引起了天界的諸事,南極長生大帝分一縷神念入人間已有如此赫赫聲勢,卻更有閑暇,和人對弈,談笑風生,似乎和他并無半點關系,唯人間之中,長壽佛氣勢如虹,來去如奔雷。
伏羲打算直接帶着齊無惑和娲皇宮,避開鋒芒。
他不可能在娲皇宮還在這裏的情況下采取任何正面沖突的舉措。
他打不過全盛時的北極南極,齊無惑信。
可是要說他打不過非真身的南極和北極,齊無惑不信。
伏羲隻是不認爲,和南極打一架,導緻有一定可能令餘波波及到娲皇這件事情有任何采取的必要罷了,老青牛勸他不成,齊無惑想了想,忽而開口道:“還有一個方法。”
青衫青年注視着祂,道:“不可争鋒,不可交手。”
“不可有餘波波及阿娲。”
朱陵大帝被一招鎮壓。
人間氣運不是其敵,血河劍散了戰意,伏羲要退走。
此刻那一股磅礴佛氣已至人間京城外百餘裏。
幾可說一句。
轉瞬即至!
少年道人呼出一口氣,道:“或許,可以試試看。”
他無法再仔細考量,一邊迅速回到了桌子磅礴,視線掃過這些典籍,徐徐呼出一口氣,道:“人道氣運本來強盛,之所以攔不住那佛,一則是人間不成一統,一則是人間氣運太散了。”
“經過了八千年的分裂,還有之前人道修行的吞噬,早已經散開來,需要有一股繩索,把這八千年來散開如珠子的人間氣運重新整合起來,如此則可所向無敵………”
“約束八千年來四散之人心,令其心中有一準則。”
“平時不覺其異,面對抉擇時則會察覺到此準則之存在。”
老青牛看着那少年道人,下意識脫口而出道:“就靠着你,這麽短時間是不是不夠?!”道人道:“這不是一個人可以做到的,但是我可以嘗試爲第一筆,以這一筆彙聚,化氣運爲長城,攔截此佛于關外。”
他翻閱典籍,遊覽人間,心中早有所悟,隻是這所悟還不夠完整,如同一甲子隻是開始了大半年,這所悟也才剛剛開始而已,但是此刻局勢在此,卻逼迫他不得不先落筆,提筆,人之炁燃燒,蘸着人間氣運和紅塵,就在這一張白紙上落筆。
這個時候,天上有仙人無數,察覺到長壽佛之入關破氣運;南極長生大帝與諸仙對弈大笑如常。
這個時候,炊煙升起,戰士們擦幹淨了自己的兵器,爲家國而征戰,大夫們在整備藥草,路邊的人看着剛剛踩在泥坑裏面濺出來的泥點子懊惱着,抄錄書卷的學子豎着寫到了第二行才發現自己寫錯了字,咬牙切齒。
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認真寫一行字。
【寫書今日了,先生莫嫌遲。明日是賈日,早放學生歸】
這個時候,對面的小龍女擡手抓了下自己的兜帽.
無量壽智光明如來裹挾無邊大勢,一隻腳踏入了京城。
而那個道人寫下一行六個字。
曰——
【道可道,非恒道】
忽有大勢凝固。
萬物,皆止,一刹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