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安靜死寂下來,這幾十個妖怪瞪大眼睛,看了看自家老大,又看了看那邊的少年人,又瞅了瞅自家的老大,空氣中莫名其妙充斥着某種可以名之爲尴尬的氣氛,倒是有一個不懂得看氣氛的哈哈大笑起來:“你是鶴連山神,那咱們老大是什麽?”
“假冒的嗎?”
旁邊一隻妖怪擡手一巴掌糊上去。
“你可閉嘴吧你!”
這高大男子道:“伱是山神……”
瞅了瞅那邊的小鹿靈和黃精,大喇喇且理直氣壯地道:“看來是這兩個小家夥給你報信了,你來找場子了是吧?哼,既然你什麽都知道了,咱們也就沒必要多說什麽了,一句話,這個場子,我看着了,你說說看,要不要把這山神的位置讓給我!”
“所謂風水輪流轉,今年到我家,你這山神一年年的不在家,還是我把那幾個妖魔給趕跑了的,怎麽的,難道我不比你更有資格坐在這裏嗎?”
那時在中州府城厮殺,斷絕災劫,沒有讓劫難波及到這裏的少年道人安靜了下,回答道:“我确實失職。”
“但是你這樣強取強奪,欺負山中性靈的,也實在是做不得山神。”
高大男子渾不在意,道:“我隻吃些藥材,不害他們性命,又有何妨?”
“看你這樣說不清楚,找場子的話,那就亮兵器吧!”
說着擡手托住了那一塊巨石,隻如扔一片落葉,将這幾千斤巨石朝着少年道人扔去,怒喝聲中,抽出了一把碗口粗細的鐵棍子,就握着掌中,那巨石帶一片惡風,少年道人手中一根登山人偶爾會用的竹竿,擡手抵着了那巨石,人族修者不擅蠻力,先天一炁流轉,這巨石偏移,砸落一旁。
而後那三米有餘大漢就已囫囵打殺上來,掌中兵器揮舞起來,好一陣惡風!
好大漢,武藝純熟,打熬肉身,走那肉身成仙的路數。
拳腳之中千萬斤氣力,揮舞兵器,都能打散些尋常的神通,身高體長,臂展極長,一把長棍握在手中,施展起來,方圓十米都是一片片的烏黑棍影,這樣巨大的兵器快速揮動,聲音沉渾讓人頭皮發麻,這恐怖的力道,加上神通輔助,尋常的先天一炁萬萬不是對手。
再想象其跟腳本體,恐怕當真真人都得廢些手段才行。
“哈哈哈哈,怕了嗎?怕了就快快退去!”
“我有你們的猛虎山君的信,來這兒占地方,那是理所當然!”
“我觀你不過是個先天一炁,老子可是鬥敗過所謂的真人的,也算是大妖了!”
“可不要小觑了我!”
大漢哈哈大笑,忽而猛地不防,眼前一道碧色翠影閃過,一根竹竿恰到好處地點在了他的腹部,流轉周身變化無窮的【炁】竟然當即一震散開,這急速變化的時候,突然一滞,直接連帶着周身的氣機都是一滞,刹那之間都有些氣脹,跌跌撞撞後退幾步。
“你……”
少年道人收回手掌的竹棍,眸子裏面隐隐有流光神韻。
“境界,實力,其實不是一回事。”
那高大男子不信,後退數步,忽而怒喝,一股惡風炸開,他的背後有一頭純粹先天一炁化作的黑熊,高有十丈,昂首長嘯,聲震叢林,旋即霸道至極,兵器之上裹挾了先天一炁,沉渾霸道的妖族手段,已是抵達真人之手段。
少年道人體内,先天一炁流轉變化,聚合爲祖炁。
之前的那種感覺再度浮現出來了。
齊無惑感覺自己雙眼之中的萬物都變成了純粹的炁。
能夠看得到天空的炁在流動,能夠感覺到大地之中的炁在變化,看到眼前男子身上磅礴之炁的動向,若要攻擊的話,所出招就會牽引炁的快速變化,而若是虛招的話,那麽炁的變化就會輕微迅捷,若有後手的話,炁的變化則會沉厚暴戾。
原來如此。
少年道人若有所思。
萬物皆一炁而已。
玉清一脈的法門,根本不需要什麽神通。
天下一切,萬法萬物,都不過隻是【炁】的變化,我所觀者,非三生萬物,非萬千神通,乃一之炁耳,一切神通,不離本真,而以太上心,觀衆生炁,皆如掌上觀紋,又哪裏需要什麽神通呢?
觀炁之後,自當截之。
齊無惑本能遞出掌中之竹竿,上面隻有一點先天一炁。
消耗對于元始祖炁的恐怖恢複力來說幾乎爲零。
卻恰到好處地打斷了神通的彙聚,幹擾了原本先天一炁彙聚神通的過程。
神通法術的變化在于精妙地運轉,而這個過程直接被祖炁這種對其餘炁有極強破壞力的力量摧毀,非但神通難以成型,反倒是讓那男子的神色一變,隻覺得神通失敗,險些反噬自己。
一咬牙,猛地踏前,旋身,長棍橫掃。
于是群妖就見到那高大男子攻擊磅礴可怖,有真人氣象,牽扯着這山中都是震動,但是那少年道人隻手持一根竹竿,或者平刺,或者橫斬,風輕雲淡,如持一劍,每每從容,就已經逼迫地那也是一頭大妖的男子束手束腳,憋屈非常。
男子猛地後退,直接把袈裟一丢,露出健碩肌肉,大呼道:“點子紮手!”
“一塊兒上!”
群妖齊齊前沖,卻施神通朝着那少年道人後背擊去。
一股惡風攜帶雷霆砸下。
少年道人也不回頭。
自身之炁流轉,這一股神通直接被打散成了最原本的天地元炁,而後被少年道人手中的竹竿一掃,這一股炁前沖點在另一名豬頭妖的眉心,卻也不曾用了殺心,數十個妖怪沖上來,少年道人卻反而比起先前更爲的随意。
祖炁護身,神通難傷他一絲半點,又能借助他人之氣而動。
玉清一脈,尤擅群戰。
人數越多,越是從容不迫。
敵之炁,亦我之炁也!
若是修爲足夠的話,縱有十萬兵馬,亦可殺穿來回。
最後少年道人沉浸于這般玄奇感悟之中,索性閉上了眼睛,那男子大怒到了極緻,驚怒發沖冠,身軀都膨大,雙手握着沉重兵器,狠狠地砸下去,少年道人閉上眼睛,卻似乎看得更加清楚,隻是褐色短打卻隻是側身,避開這鋒芒,炁恰好未曾觸及到他。
而後手腕一動,竹竿借助了那大漢之的力量壓下。
轟然巨響,整座山似乎都劇烈震動了幾次,那巨大兵器卻反而被竹竿壓制。
竹竿順勢擦着這鐵棍朝着上面橫掃。
似乎有無形之劍氣鋒芒。
大漢不得不後退,數十個妖怪齊上,卻反倒是被一根竹竿抽得屁滾尿流,打得屁股上皮開肉綻,那大漢踏前一步,卻見少年鬓角黑發微揚,雙目閉住,眉心卻似乎隐隐有一種湛藍純粹之炁流轉變化,似乎是眉心有眼似的,自己動作皆被勘破,心中一滞。
群妖退避要逃。
少年道人踏前半步。
于是這一處的炁盡數在我心中。
掌中的竹竿朝着下面輕輕一點。
一點祖炁流轉。
口中淡淡道:“定。”
刹那之間,祖炁直接掃過,把這些妖怪體内的元氣都給凝滞住,讓他們的氣血不通身子僵硬,動彈不得,有的還在作勢要撲,有的抱頭便跑,姿态各異,皆不相同,卻都在這裏頓住,僵硬不已,難以再動,倒是如同開了個雕塑展,看着滑稽。
大漢既驚且怒,大喊道:“你這施的什麽妖法!!”
“兄弟們且勿擔心,我來了!”
怒聲之間,直接化作了一隻足足十幾米高的巨熊。
毛發聳立,可怖至極。
自小生來膽氣豪,曾在南海聽佛法,搖搖頭推倒南山,跺跺腳令溪水斷流。
實在是好大妖怪。
而後人立而起,直接朝着少年道人撲殺下來,小小孔雀雙翅一震,隐隐拉扯出金色火光,少年道人擡手掌中竹竿遞出,在遞出的時候被祖炁一激,直接變長,抵着那妖怪本相,心中微動,作爲元始祖炁的氣機猛地擴散。
元始天尊,三清之中,最是霸道。
一點祖炁,衍化三千世界無數妙法。
也可吞沒一切氣機。
六界原本道爲首。
那黑熊的身子一僵,刹那之間周身的先天一炁級别的妖力都給包圓了。
被元始祖炁給吞盡。
而後少年道人隻起來個法決,口中道一句變。
這元始祖炁直接在這巨熊體内變化流轉。
這十幾米高的巨熊直接變成了個人立起來都沒有一米的小熊崽子,呆滞住而後被少年道人一隻手薅住了後脖子的毛兒給提起來,大怒,四肢亂動,虛空劃船,但是它直接給少年道人的元始祖炁給短暫震散了修爲,又如何能扛得住這堪稱玉清妙法的變化之術?
四肢虛空劃船。
屁用都無。
少年道人轉身,看到了方才因察覺到動靜而趕來的陶太公等地祇。
這幾位先前聽了這黑熊咆哮,急急忙忙趕來,卻見到那少年道人一根竹竿抽擊群妖,又一句定字把這些妖怪都定住了,就連那幾百年道行的大黑熊都變成了個小熊崽子,這般手段,玄妙萬方,陶太公都呆滞了,撫須站在那裏,不知道說什麽。
少年道人在星河上一年打坐。
又在中州府城數月,過了個年,在這些地祇眼中,也就離開中州一年半左右。
可是這擡手投足,卻已經是他們聽都沒有聽過的神仙般的手段。
少年道人提着這頭大妖,一手拄着竹竿,微笑亦如往日,道:
“諸位,許久不見。”
“近來可好?”
諸地祇面面相觑,皆不能言語。
…………………………
那些個妖怪都被山中性靈精怪們用繩索捆了帶到了鶴連山地祇府邸之中,詢問過陶太公他們,知道這披着袈裟的大黑熊隻是想要占着這地方,除去了吃的多了些,倒是也沒有做出傷天害理之事,少年道人道:
“你吃了這許多的藥材,就在這鶴連山裏面,把這些藥種回來就是了。”
被他變化人立而起都沒有一米,看上去和一條大狗似的黑熊挫敗。
吃了那麽多東西,至少得在這兒種個幾百年。
少年道人詢問他來曆。
這黑熊歎了口氣,才說道:
“我年幼時候曾經被帶去南海,聽過觀世音大士講求佛法,隻是老想着撈他養在蓮花池子裏面的大鯉魚,總是被他罰我抄佛經,洗袈裟,一日惱怒,又見有個小不點來此,把一隻食鐵獸給打得哭了,我卻活幾百年,第一次見過食鐵獸都哭了的。”
“後來想着,這樣下去,終歸不是個好歸宿,就有一日,趁那觀世音大士前去佛法大會,故而偷了他的袈裟,飛出南海,去了妖國去了,幾番争鬥,倒是闖出個名号,原來抄寫佛經,磨砺心性,又曾打熬氣力,根基竟比起那些個大妖怪都厲害些。”
“什麽真人,大妖都不是我對手,這才知道自家大意了,失卻好機緣!”
“再想要回去南海,在觀世音大士門下聽講經說法,卻是無論如何,尋不着道路。”
“風浪巨大,每次出海都被送回岸邊。”
“再看袈裟,竟然隻是一件破布而已,這才知道,大士離開隻是故意,可惜我愚鈍,倒是失卻了機緣,後來遇到了那猛虎,倒是有些機緣,他聽聞我想要求個正道,遊曆天下,便是讓我來中州送信,可惜我見這裏舒坦,一時間想着就求個地祇正道。”
那黑熊把事情原原本本說出來。
又取出了一封信件,上面有着那猛虎山君的氣機,這才證明沒有假的。
少年道人看到上面寫着【吾友無惑】。
神色溫和,将這信箋收回,沒有立刻去看,隻是詢問道:“他現在可好嗎?”
黑熊老老實實回答:“他?本就是三花聚頂的仙人根基,又有好心性,一路自有奇遇,眼下似是救了虎族的一位大人物,一路護送她回了妖國之中,一把長槍縱橫來去,一日之間曾經誅殺三路妖王,其名已起。”
少年道人笑道:“不愧是他。”
地祇們帶來了瓜果時蔬,來此祝賀少年道人的回來,隻是茶過三盞,少年道人忽而道:“這一次回來我隻是在這裏短暫待一段時間,很快就要離開這一次去錦州,我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而現在我也已經到了先天一炁。”
“按照之前山君的托付,在我遊曆的時候,是該要重新找一位地祇了。”
“所以,我很快就不是這裏的山神。”
“在離開之前,我會最後開爐煉丹,講法一次。”
這個說法讓衆人都驚,其餘人都勸說,可是親眼見到某些事情的陶太公卻隻是歎息,道:“我知道了,那麽,老夫會期待着小友你的講道了。”衆人都驚,可是陶太公如此,他們也不能再說什麽,隻好接受事實。
小黃精和小鹿靈不舍,但是少年道人說隻是不做地祇,也不是不回來了。
兩個小家夥就沒有那麽難受了。
重新開心起來。
一陣歡宴,那黑熊精老老實實地待在了山神府邸之中,準備看山種藥,悲憤至極,卻又對那神秘莫測的少年道人忌憚頗爲大,隻好背着鋤頭去鋤地了,齊無惑帶着小孔雀和小藥靈回去,是因爲不是地祇之後,就不能再借助後土皇地祇娘娘之炁進行遁地之法,故而最後再試試看這體驗。
一炁入内,遁地而去。
元始祖炁入門的少年道人雙眸微瞪大,似能看到這淡金色如同星辰般的地脈之炁。
往日隻是覺得遁地方便,現在稍微懂得些道法,才知道,這是何等強大渾厚的力量啊,少年道人伸出手,祖炁流轉,卻也不能化去這燦爛的地脈之炁,隻是往日地脈之炁隻是在他手指之中溜走,現在卻是可握在手中。
“真是玄妙啊……”
卻不知是在說這地祇遁地之法,還是說元始祖炁。
亦或者兩者都有。
小孔雀有些不舍:“阿齊阿齊,往後就不能借遁地了嗎?”
“錦州那麽遠。”
“走路好累的!”
少年道人失笑:“你又不用走,你會飛啊。”
“啊?也是哦。”
“可,可是飛也很累的!”
小孔雀據理力争。
少年道人搖了搖頭道:“我作爲地祇,卻也沒有履行地祇的職責,本來就沒有資格坐這個位置啊,隻是之前不在老家沒有辦法交付而已,現在再講一次法,煉一爐丹,把這地祇的身份還給這一座山上的生靈,才算是合适啊。”
“這樣才能安心去錦州。”
少年道人忽而又聽到了一道含笑的哼聲,微微一怔。
問小孔雀和小藥靈,它們卻都說沒有聽到。
正疑惑時候,忽而看到了這地脈之炁變化燦爛。
凡炁所動,俱爲神通。
少年道人這一次終于看到了,這炁凝聚,似乎有人伸出手,手掌白皙修長,少年道人下意識擡手,元始祖炁流轉變化,去抓這手指,但是明明已盡全力明明對方的動作徐緩,也不是什麽很大的神通,但是少年道人就是恰到好處地沒能攔住這一招。
那一隻白皙手掌伸出,而後屈指。
少年道人眼睜睜看着那白皙手指彈出。
避開元始祖炁,避開自己的手。
而後從容不迫,彈在自己的額頭。
啵的一聲。
好清脆一聲響。
“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