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桑長老的臉上并沒有太多的悲痛之情。
“這五十年裏，我已經失去了十八位親人，絕大部分都是在那兩個超級大國進攻我們的國家的時候喪生的。
我的心已經麻木了，況且現在我也沒有時間悲痛，我得盡快讓這些物資轉化成部落居民的生活必需品。
這次戰鬥發生以後，我們部落的實力大減，必然有人會觊觎這批物資。如果不盡快的交換出去，恐怕這些東西很快就不是我們的了。”
哈桑長老的話說的很平淡，但朱羽聽得出其中的包含的腥風血雨。
看來，就算是同一種族住在同一塊土地上，附近的這些部落之間的關系也并不都是和平的。
朱羽并沒有深問，其中的事情。
他隻是一個過客，哪怕是合作關系，他也不可能包辦部落裏的所有事情。
這個部落終究還是要在哈桑的領導之下生存發展下去。他絕對不會小看一個在這種戰火連天的地方生存了五十多年的本地人的生存智慧。
集市所在地是在部落的東南面，也就是偏向華夏邊境的方向，這裏距離部落大約七八公裏。
到達之後，朱宇是真的看到了附近的斷壁殘垣，正如哈桑長老所說，這裏的确曾經是城市，隻是被戰争毀滅了，但現在，顯然，她獲得了新生。
這裏熙熙攘攘，斷壁殘垣顯然沒有影響到來這裏交易的人的熱情。
集市并不是很整齊，大家可以随便找一塊比較平整的地方，攤開一塊布，甚至就是皮卡車的後備箱，直接擺上了自己想要出售的東西。
哈桑長老開着四輛皮卡車的車隊。
如果不是因爲部落裏隻有這四輛老舊的皮卡車，他恐怕還要多開幾輛。
車上裝的不僅有這一次從洞庫裏拉過來的裝備，甚至包教捕食者無人機的殘骸也被拉過來的。
按哈桑長老說，來到市集進行交易的可不僅僅是那些附近的部落居民。
一些軍事掮客也會到這裏來撿漏，他相信捕食者無人機的殘骸會引起一些人的興趣的。
胡光輝一起跟了過來，他悄悄對朱羽說，原來部落裏隻有三輛皮卡車。
第四輛，還是他交易給哈桑的，當時哈桑和他交易的是一大塊青金石原石，那塊石頭胡光輝賣了十幾萬，然後轉手給學校的老師發了年終獎。
而那輛皮卡車，是胡光輝先前跑到KS的二手車市裏花了兩萬買來的。
算暴利，不過雙方都非常的高興。
這也叫雙赢。
哈桑他們的車隊開到一處比較寬敞的地方停下來。
這裏距離大家擺攤的位置有點距離，不過哈桑下車後，解釋說：
“沒事，後面還會有許多人過來的。咱們在這裏擺攤，會吸引很多人過來——你們華夏不是有句古話嗎？叫好酒不怕在深深的巷子裏！
我們這裏也一樣！隻要有好東西，那些喜歡這些東西的人哪怕再遠，也會跑過來的！”
看得出來，哈桑對于自己這一次拿出來的東西，非常的自信。
果然，哈桑下車，把東西剛擺出來，立刻就有人圍了過來。
“老哈桑，聽說你們最近做了筆大買賣，發了大财了啊！”
“是啊老哈桑，你這樣可不地道啊！咱們兩個部落原本是一支分出來的，你是不是得表示一下啊？”
“老哈桑，咱們是老朋友了，我不像有些人那麽無恥，想着白要你的東西，不過呆會兒我打算買一些，你看是不是便宜一些給我？”
……
衆人三言兩語的擠兌着哈桑，顯然是眼紅他吃了獨食，想要分一杯羹。
哈桑被這麽多人擠兌着，卻沒有絲毫的窘迫，他笑着說道：
“怎麽着？看我們部落裏發了點小财，你們一個個都眼紅了？
老巴格爾，春天的時候，我們部落裏缺糧，想找你們借一點，付利息的那種，你是怎麽說的？
海木布奇，去年我們部落裏秋收的時候缺機械，想借你們的機械用一用，你的回答是付三倍的租金，還不能有一丁點兒損壞！”
兩句話就讓兩個快六十歲的老人臉漲的通紅。
哈桑卻不理會他們，繼續指着人群中的一個壯漢說道：
“還有你，小巴格爾，年前你們部落和我們部落的人同時找到了一處老美留下來的營地，我們部落裏人少，但東西是不是同時發現的？
結果你們是怎麽做的？直接把我的人打傷扔了回來……我沒找你的麻煩已經是看在你死去的達達的份上了，你還有臉讓我便宜賣你東西？”
……
看着哈桑舌戰群雄，朱羽覺得挺好玩。
原來大家都不容易，彼此之間有個争鬥什麽的很正常。不傷大雅，過去了也就過去了，但想要借着老交情來占便宜，那哈桑肯定是不能忍的。
另外一個三角眼的幹瘦老頭見大家不再吭聲，他站了出來，語氣有些傲慢的說道：
“老哈桑，你說的都是陳年舊事了！現在的情況是，你帶來了這麽多的東西，如果不便宜處理給大家，你這些東西，恐怕沒人能吃得下！
你也不想賣不完就回去吧？”
“就是就是，如果我們不買，你這些東西肯定是賣不掉的！”有人開口附和。
“老哈桑，我們幾個占了這個集市百分之六十的份額！如果我們不買，你是不可能賣出去的……”
“威脅我？”老哈桑冷笑着說道，“費裏木，就你一個跟在獅子後面撿剩飯吃的鬣狗也配來威脅我？我告訴你，今天我們部落裏的東西，還就不賣給你了——就算全拉回去，我也不賣！”
說完，他不再理會這幾個人，從車裏抽出一個已經充好電的大喇叭，大喊起來：
“大家來看看啊！嶄新的步槍、全新的老美食品包、成套的工具，都跟剛從工廠裏拉出來的一樣，便宜賣了！快來看啊，晚了就沒有了！
大家快來看啊……”
突然響起的喇叭聲直接就把集市裏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聽到哈桑的喊聲，許多人迅速的向着哈桑的皮卡車跑了過來。
他們立刻就把那幾個不買卻在逼逼叨叨的人擠在了一邊。
在生存面前，這些人算個屁啊！
集市一散，誰還管誰？
哈桑得意的看了那幾個被擠的狼狽的人一眼，再次舉起喇叭大聲喊道：
“不要搶！誰敢搶我就開槍了！排好隊，看牌子，要什麽東西就在牌子前面排隊！牌子上有換東西的價格，不講價！”
部落裏一起過來的山民早就把牌子樹了起來，上面用本地語言标明各種東西交易的價格。
當然也可以以物易物，通常交換的都是糧食、寶石原礦之類的土産。
有人拿來了黑色的煙土，被哈桑帶來的人趕了出去：
“我們不收這害人的玩意兒！”
最受歡迎的就是武器和食品以及工具了。看着這些東西一件件被買走或者換走，先前那幾個還在威脅哈桑的人急了，他們立刻如鳥獸散，迅速的加入到搶購的人群中，希望能夠在最後東西被搶光之前，換一些必需品。
看到老哈桑這裏生意做得紅紅火火，朱羽笑了笑，和同樣蒙着頭巾的冉傑他們離開了這裏，去集市裏逛了起來。
果然如同老哈桑說的，這裏的東西很多，千奇百怪。
有人直接在地上鋪一塊布，擺上老舊的兩隻阿卡步槍，就算是一個攤子。
有人甚至連步槍都沒有，直接在一塊破舊的氈子上放幾個彈夾，再放兩個手雷也是一個攤子。
還有的人在攤子上放上一摞餅，邊上是半袋子糧食。
還有牽着幾隻羊過來出售的。
在這裏擺攤售賣東西的基本上都不怎麽吆喝，就那樣等着看有沒有人過來買自己的東西。
像老哈桑那樣舉着大喇叭叫賣的還真是獨一份，也怪不得會招來那麽多的人。
越往裏走，看到的奇奇怪怪的東西就越多。
朱雨甚至看到有一個攤子上，一個胖胖的男人，裹着頭巾圍着面巾，而他的邊上坐着一排五六個從十二三歲到十八九歲的女孩。
女孩們同樣蒙着頭巾面巾，眼神或迷茫，或羞愧，或膽怯，或好奇。
他們面前什麽都沒有。
朱羽想了一下才明白，原來這個胖男人極大幾率是要出售這些女孩的。
這樣的生意在這裏竟然也能做？
看到朱羽頓足，那個胖男人急忙熱情的站起來招呼起來。
不過他立刻就被哈桑派來給朱宇他們當翻譯的部落裏的紮克，攔住了，紮克手裏提着槍，嘴裏說了一串話，那個胖男人看了朱羽一眼，才悻悻的，轉身又坐了下來。
他還有些不甘心，坐下來以後使勁的沖朱羽他們使的眼色。
走出幾步以後，紮克才解釋道：
“這個胖子叫維托爾，老美過來之前就是做皮條人肉生意的。
大家都看不起他！他拉來的這些人大幾率是戰争中家人被老美幹掉，無家可歸的女孩。
别看他們年紀不大，其中好些人已經做過幾年皮肉生意了。
身上有病的！”
朱羽搖了搖頭，繼續往裏走。
他原以爲紮克是因爲教義不允許，卻沒想到紮克是怕他染病。
有一個攤子引起了他的注意。攤子裏出售的東西，朱羽感覺有些眼熟：帶着包裝盒的塑料玩具汽車，玩具手槍，還有各種動物造型的毛絨玩具。
這玩意在國内的一些夜市上經常出現呀！
沒想到有人把生意做到了這裏！
别看圍着這攤子購買的人還挺多。
隻是朱羽一眼就看出來，這些東西質量很差，做工很粗糙。比如那個毛絨玩具，有的線頭都沒有剪掉，稍微一擠一碰就容易脫線，露出裏面的填塞物。
而那些塑料玩具結合布很硬很卡，塑料的用料也都是次品，稍微用大一點力氣都會壞掉。
但是對于那些家裏沒有什麽玩具哄小孩的家庭來說，這些東西還是很有吸引力的。
有點兒閑錢的人，便想看看，給孩子買上一兩件。
“攤主說這些東西是你們華夏産的，是高檔玩具。”紮克翻譯着，“許多人都想買。”
這樣朱羽想起了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許多人大量從國内運一些劣質的服裝、輕工業産品運到外東北去一樣。
粗制濫造的東西，剛開始很受歡迎，畢竟老毛子那邊輕工業發展的很差。
隻是後來因爲質量原因直接影響了整個華夏産品的聲譽，以至于後來好長時間，華夏産品都是低等品的代稱。
“這些東西都是粗制濫造的，”朱羽告訴紮克，“很容易壞掉。在我們那邊這些東西，如果被查到是要被沒收銷毀的。
即使是出售也是非常便宜的，這些攤子上所有的東西，加起來的價值恐怕都換不來一隻步槍！”
“這麽便宜嗎？”紮克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出售的價格是三件，相當于一隻步槍！”
“就算加上運費也不可能這麽貴。”朱羽沒有把稅算進去，這些東西絕對不可能是正常通過海關運進來的。
雖然知道了這些東西的價格，但紮克并沒有上前去訓斥那個老闆。
這玩意屬于賣方市場，願打願挨的，别人肯定也幹涉不了。
在轉了大半個市場之後，朱心終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在集市的東北角，有一個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隻露兩隻眼睛的老人擺着一個攤子。
攤子上擺放的是幾個小泥俑，兩塊帶字的泥闆，一卷羊皮紙，一小堆銅币。
攤子面前很冷清，沒有人問價。
朱羽走過去蹲了下來，問道：
“這些東西都是多少錢？”
他看得出來，這些東西，最近的也有三百年曆史了——那卷羊皮紙。
紮克急忙翻譯。
“每一種換一袋糧食。”老人比劃了一下價格。
“你瘋了，怎麽可能值這麽多？”紮克給朱宇翻譯了一下都沒等朱宇回答，扭頭對着老人呵斥，“這些全部加起來都不頂一袋子糧食值錢！”
“他是外國人，他知道這些東西的價錢！”老人固執的說道，“這些東西如果拿到國外去是能夠賣出大價錢的！”
“這不可能！”紮克可是不希望自己部落的貴賓被别人宰了肥羊，他駁斥道：
“在山裏随便找一個廢墟，裏面都有可能發現大量的這樣的東西！這些東西根本就不值錢！”
老人憤怒的瞪着紮克，他覺得紮克是吃裏扒外的東西。
然而，他發現紮克沒有絲毫愧疚的看着他。
顯然，以紮克目前的認知還真不知道這些東西的潛藏價值。
“那就所有的東西換一袋糧食，這是最低價了！”老人頹然的說道。
紮克把老人的話翻譯給了朱羽，并說道：
“其實完全可以不換的。有空的話，我能給你找了一大堆這樣的東西。”
“換了吧。”朱羽說到，“就當是做一次慈善了。”
他看得出來老人有着嚴重的營養不良。
如果這一次還換不到東西，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而這個老人并不是像紮克那樣沒上過幾天學的人。
朱羽猜測這位要麽在戰争之前是一位學者，要麽是某個廟宇或者古迹的研究者、看守人。
不然的話是不可能說出來那樣的話。
紮克扭頭沖着一個持槍保護朱羽他們的部落居民比劃了一下，這人立刻轉頭跑向了皮卡車，然後提着一袋糧食就回來了。
老人看着那袋糧食，又看了看自己攤位上的東西，有些不舍，卻最終還是擺了擺手換了。
隻是那一袋糧食至少有三四十公斤，老人根本沒辦法拿走。
看着周圍那些人不善的目光，朱羽對紮克說：
“派兩個人去幫他把糧食送回去吧。”
老人并沒有拒絕，他站起來看了朱羽一眼，又看了看攤子上的東西，最終搖搖晃晃的離開了這裏。
紮克把攤子上的東西收拾了一下，直接用布包包着，冉傑把這些東西接了過來。
他知道了，既然老闆出手了，這些東西的價值絕對不會低。
把整個集市轉完，朱羽又看到了幾個讓他有些意外的攤子。
比如有個攤子上出售的都是大威力武器。
單兵導彈，重機槍，迫擊炮等等。
雖然生意不是很紅火，但是圍觀的人還是不少。
看着那些嶄新的武器，足以猜測對方恐怕和哈桑他們一樣，也是找到了某個被隐藏起來的老美的軍火庫。
還有一個攤子上擺的全是各種寶石原石，朱羽打開天眼看過去，發現有真有假。
他直接在老闆尴尬的笑聲中，把真貨全部挑了出來買走了。
這些東西要拿出去，在國際市場價格能翻個三五倍。
但在這裏還真就不怎麽值錢。
當然，以後這樣的日子恐怕越來越少。畢竟這裏都已經和平了，到這裏來淘金的人肯定也越來越多，這些可以保值的東西，價格自然就會漲了起來。
朱羽在轉回哈桑的皮卡車的時候，發現哈桑帶來的東西竟然已經賣的差不多了。
那兩個送着老人糧食回去的部落山民還沒有回來。
哈桑問清楚情況之後直接手一揮說：“咱們回吧，他們會自己找回部落的。”
于是幾輛皮卡車又浩浩蕩蕩的離開了集市往部落馳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