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羽是黑着臉從曹家出來的。
嶽海燕從鄉親嘴裏知道了是曹大風把朱羽過來的消息當吹牛的資本給放出去的，她也不好再對朱羽說什麽。
畢竟這臉打的太快——她剛還說他們家大風比大龍還要靠譜一些，現在直接就翻轉了。
連朱羽的行蹤都能透露出去，還有什麽不敢說的？
上了車之後，曹大龍脹紅着臉對朱羽道歉：
“老闆，我……對不起……”
“和你有什麽關系？”朱羽的臉不知道什麽時候恢複了正常，搖了搖頭說道：
“不是說你啊，有些東西隻是在電視小說裏見過，這現實中還真是第一次……”
曹大龍低頭無語。
前面開車的秦飛突然說道：
“大龍，這樣下去不行。你一味的忍讓，伱家裏人就會一直索取。再這樣下去，傷感情鬧到你和家裏斷了關系，那時有你後悔的！”
曹大龍還是沒說話。
“大飛說的對。”朱羽也勸說道：
“你必須和家裏說清楚，不然的話，以後你家裏人覺得你付出是理所應當的，一步步試探你的底線。到最後，不是把你逼得離家出走，就是讓你破罐子破摔，到最後你也幸福不了。”
朱羽也這麽說，曹大龍擡起頭來，紅着眼睛說：
“我好好想想。”
處在外人角度，隻有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但處在曹大龍位置上，他隻是想通過自己的付出來得到家人的認可，讓家裏人真正接納他。
沒錯，但方法不對。
哪怕是家裏人，如果沒有了界限感，最後肯定是要出事的。
但曹大龍是主角，最終怎麽決定，還是看他。
看時間還早，朱羽便說道：
“去碼頭看看吧。”
車子拐向碼頭，一股子腥味撲鼻而來。
碼頭不大，隻有一些機動漁船，甚至還有小木船。
碼頭上一灘水漬還沒幹，能看到有魚鱗在其中，還有一條死去的小魚被丢在路邊，已經曬幹了。
碼頭上的船并不多，朱羽猜測有些船應該是去打漁還沒回來，或者說這裏本身就是小碼頭，容納不了多少船。
“你們平時就是用這樣的船出海打漁？”朱羽指着那些機動船問。
“是啊。”曹大龍說道，“老闆，這裏可和雅加達那裏沒辦法比——不過再往那邊十幾公裏，還有一個大港口，那裏有大船。”
“有遊艇嗎？”朱羽問，“能租的那種。”
“有。”曹大龍說道：“我就知道老闆你看不上這機動船。那裏有遊艇，還有帆船，想租哪種都行，而且不貴。”
“那走，咱們去看看。”朱羽便往車裏走去。
秦飛啓動車子，曹大龍坐到副駕駛位置上，指着路。
果然，等到的那個大港口，發現這裏就忙碌多了。
曹大龍帶着朱羽來到租船的地方，沖裏面喊了一聲：
“老楊，出來接客了！”
“喲，大龍！”一個光頭從裏面走出來，一看到曹大龍，滿臉帶笑，“你怎麽過來了？提前說一聲嘛，我也好準備準備。”
“準備啥？這工作時間又不能喝酒。”
“簡單吹一兩瓶還是可以的。”老楊和曹大龍差不多大，看誰都是笑。
“這是我們老闆。”曹大龍說道：“來你這裏租個遊艇，大點兒的，舒服點兒的。能在外面多呆幾天的那種——新點兒的最好。”
和朱羽在大島附近的海面呆的時間不短，曹大龍自然知道朱羽的要求。
這話一說出來，老楊就明白了，人家不差錢，要的就是質量服務好。
“聽說你發财了，我原來還不信——現在我是真信了。”老楊和曹大龍說了一句，然後伸出雙手對朱羽笑着說：
“老闆好！謝謝老闆賞我這生意……這年頭，我這生意還真不好做。”
老楊叫楊軍，是曹大龍小時候一起趕海的。當初一起當兵，老楊分去了空軍地勤，兩年就回來了，然後通過關系找了這裏的工作。
“這是我這裏登記的最好的一艘遊艇。”老楊給朱羽介紹，“海星，咱們國内的名牌，放外面也是響當當的。三十二米長，科幻感覺十足。
原主也是因爲經濟不景氣，買來不到一年，就放我這裏了，開不起也沒時間開了。”
朱羽看着也挺舒服，進去轉了一圈，收拾的很利索，便就定下來租這遊艇。
“後天我們出海。”曹大龍說道：“到時你可一定在，别給我放鴿子。”
“你是金主，我怎麽敢放你鴿子……晚上要不要整點？”
“不了，我們還得趕回去。”
“那我去你那裏？”老楊大約是呆在這裏沒啥事情，也找不到人聊天，有些锲而不舍的樣子。
“不了不了。”曹大龍擺手，“等我們這一趟回來，來找你，到時通宵。”
“行，你這麽說，我就等着了。”老楊笑了。
離開港口，曹大龍說道：
“老闆，别回那邊了，幹脆就在這裏住下吧。從我們那縣城往這裏跑還麻煩。”
“行。”朱羽點頭，“那房間……”
“那我有認識的人，打電話就能退。”曹大龍急忙說道。
朱羽是看出來了，曹大龍是一點都不想回家裏去，便也不勉強他，直接在這邊開了房間。
第二天冉傑就到了。
朱羽有些意外，等冉傑開好房間，便過去他房間裏。
“你來的真及時啊。”
“我聽大龍說你們明天就要出海，所以才匆匆趕了過來。”冉傑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
“你媳婦沒意見？”
“沒。等這一趟結束，我帶她去旅遊。”冉傑笑着說，“她可開心着呢。”
“好吧，你娶了個好媳婦。”
“那是！”冉傑一臉的自豪。
晚飯的時候，曹大龍電話響，他看了号碼，臉有些陰的出去接了。
等回來的時候，臉更陰了。
朱羽問了一句：
“家裏的電話？”
“嗯。”
“有啥事沒？”
“沒啥。”曹大龍不想說。
朱羽便也沒再問。
第二天，朱羽他們早早起來，分成兩組，進行了大采購。
兩輛貨車開到港口，送貨的人把一箱箱水果、蔬菜、方便食品以及一些補給物送上了遊艇。
“你們這是打算長期在海上飄啊？”
老楊看着這些東西，不由得啧舌：“這是打算飄多久？”
“看呗。”曹大龍給老楊遞了根煙，點着抽了一口，說道：
“我們在東南亞那邊飄過一段時間，老闆說要感受一下咱們自己國家的海面……”
“那咋不到三沙去？那裏海面環境多好！”
“去不了。”曹大龍擺手，“我老闆是新省人，三沙那邊的管理處不給過。”
“這樣啊……”老楊點頭表示明白，然後羨慕的說道：
“你小子算是發了，跟這個豪老闆，一年掙不少吧。”
“還行。”曹大龍吐了個煙圈，笑着說道，“比打工強。”
“真想跟你們一起到外面見見世面……”
“你能舍得你那漂亮媳婦？”曹大龍說道，“要真舍得，你早就出去了吧？”
“也是。”老楊彈了彈煙灰，“現在知道老祖宗說，‘老婆孩子熱坑頭’是啥意思了，這小家一建，就離不開了。”
“就是嘛，别亂想着到處跑了……”
曹大龍看貨卸得差不多了，便給朱羽他們打了電話。
朱羽三個很快就到了港口。
“你們會開吧？”老楊後知後覺的問了一句。
“我們老闆也有一艘海星。”曹大龍笑着說，“我們在海上飄過好幾個月，你說會不會開？”
“那行，走吧。”
朱羽上船，打算先去客廳坐坐。秦飛那邊啓動遊艇，便往海裏駛去。
“參觀一下吧！”朱羽突然改了主意，他不動聲色，心裏卻是有些惱怒。
有些人，還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了！
看來黑臉得自己來當了！
“這有啥看的？還不如打把撲克呢！”冉傑看這遊艇雖然布局和原來的有些區别，但遊艇的功能差不多，沒轉的興趣。
“看看嘛！”
朱羽直接拉着冉傑轉到了船員宿舍——
然後就看到一個人，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呢！
曹大風！
“這是誰？”冉傑一下子就警覺起來，他也明白了朱羽爲什麽要轉轉的原因了！
冉傑沒見過曹大風，上前一把把他提了起來。
“大風？”朱羽裝做才認出來的樣子，“你怎麽上船了？”
“老闆，你認識？”冉傑松開了曹大風。
曹大風雖然對冉傑提着他有些不滿，但知道這時候不是得罪人的時候，他笑着對朱羽說：
“我還以爲你們到海上才能發現我呢——老闆就是老闆！”
朱羽不知道曹大風怎麽進了遊艇了，他擺擺手說：
“大風，你過來幹嘛？我們出去有事……”
“我給你們幫忙啊！海上我的本事可比大龍強多了！”曹大風一本正經的說道：“他能幹的我都能幹，他不能幹的我也能幹！”
冉傑立刻就明白了。
昨天避開曹大龍，朱羽把曹家的事情給冉傑說了一遍。
冉傑以前也聽說過，但沒想到大龍的家裏人這麽過分！
而現在曹大龍竟然直接跑到了遊艇上！
“秦飛，靠岸！”朱羽扭頭對外面秦飛大喊，“靠岸！”
“怎麽了？”曹大龍原本在外面整理東西，這時候聽到朱羽喊話，立刻過來，結果就看到了曹大風。
“哥，你怎麽在這裏？”曹大龍臉一下子就黑了，“昨天晚上不是給你說了嘛？我們出去是有事，你不能跟來！”
“你能來我爲什麽不能來？”曹大風一臉嘲諷，“怎麽着，打算在你老闆這裏收拾你哥？”
曹大龍臉脹的通紅，他不想和曹大風在這裏吵，便扭過頭去。
曹大風像勝利的鴨子一樣露出得意的笑容：
“大龍，不是我說你，雖然打架我比不過你，但海上的本事我哪裏比你差了？再說這裏的海況你有我熟悉？我跟來還不是爲了你好？”
朱羽不想聽這狗血的話，他扭頭走上甲闆，邊走邊對冉傑說：
“把他送上岸，然後咱們出發。”
“老闆，朱先生……我說的是真的……”
曹大風沒想到朱羽竟然真的一點機會都不給他給，直接就要把他趕下去。
“大龍，給老闆講講，我留下來有用，真有用！”
“大龍，我是你哥！你幫幫我！”
曹大風一直在說着，試圖說服朱羽，說服曹大龍。
但沒用，遊艇一靠岸，他立刻就被的冉傑推了出去。
他還試圖想要上來，冉傑已經掏出了一把軍刀。
曹大風不敢再上前，嘴裏罵罵咧咧的，顯然是不甘心。
遊艇一直駛出去好遠，都沒人說話。
朱羽是真沒想到這曹大風也算是奇葩。
他看着遠處機動漁船上盤旋飛舞的海鷗，突然想通了。
幹嘛要糾結？别人的問題，強加在自己身上，那就是用别人的錯在懲罰自己，
此話同樣适用于曹大龍。
“大龍，罰你削個果盤去！”
曹大龍垂頭喪氣的去找水果。
“行了行了，是你哥的問題，又不是你的錯。”朱羽吃着果盤，開導着曹大龍，“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哥還不一樣犯過傻。行了，好好調整一下，等到了地方，有的忙的。”
曹大龍其實也是怕朱羽心有芥蒂，現在看朱羽的反應，壓根沒把這事放心上，便也放下心來。
這裏是港口，有着繁忙的航道，所以來往進出的機動船、貨船，包括類似的遊艇并不少。
朱羽他們很快就混入到其他船隻當中，再難找出蹤迹來。
吹着腥鹹的海風，朱羽心裏莫名的感覺到平靜。
這種平靜是在雅加達海域無法獲得的。
遠遠的，看到一艘大船過來，秦飛突然喊了一聲：
“海警船！”
朱羽立刻看過去，果然是海警船。
他猜測這應該是巡邏回來，返航修整的。
距離有些遠，但朱羽還是忍不住使勁的沖海警船揮手，有些激動。
等海警船遠去之後，他才覺得，自己的動作似乎有點二。
不過管他呢，自己國家的海域，隻要不違法，怎麽開心怎麽來嘛！
碧空如洗，萬裏無雲。遊艇帶出一道水迹，照着曹大龍标定的方向疾駛而去。
等到了距離目标點附近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