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戚家有點遠。”車上,阿裏木江解釋着說,“可能要開一段時間。”
“沒事,反正我們時間多。”朱羽還真不急。這一趟是自己尋寶,沒有别人追着屁股要求趕路,朱羽自然就不急。
阿裏木江聽着也就放心了。他指着路,冉傑在前面開着,後面秦飛開車跟着,兩個小時後,便到了另外一個鎮子。
“走,我帶你們感受一下純正的哈國風情。”到了這裏,阿裏木江神情一下子變得飛揚起來,指着兩邊的店鋪、建築熱情的介紹着。
朱羽微笑着聽着,他能夠理解阿裏木江此時的心情。
從雇傭了阿裏木江當了翻譯後,他就一直處于弱勢地位,無論是碰到劫匪還去挖遺址,都是跟着朱羽他們後面。
無論是說撿了條命也好,撿了财也好,阿裏木江都是處于被動地位。
這對于一個年輕大小夥子來說,實在是有點憋悶得慌。
當然,還有感謝的意思在裏面。
憑白受了别人的好處,阿裏木江心裏也一直想回報一下。
但明顯這幾位不缺錢,又都是西北人,他能找來的那些東西,别人也不稀罕。所以他才想到了自己這邊的親戚。
“我們家族的部落,有一部分西疆,昭蘇那邊,還有一部分就在這裏。”
“在昭蘇?”朱羽有些驚訝,“我們來之前就去過昭蘇。對了,我們過去的時候還看到有村子裏挂藍旗的,那是啥?”
“那是部落裏出過貴族或者的,”阿裏木江沒想到朱羽他們還去過昭蘇,有些意外,然後解釋道,“所以才有資格挂旗。當然,現在咱們也不講究這個,但總歸有老人還是挺在乎的。”
的确有人很在乎的,畢竟連通天紋都有說出來的。
“就是這家了。”阿裏木江指着一面藍牆院子說。
院子挺大,現在正是初夏,門口兩邊桑樹以及栽種的花草長的很漂亮。
車子停到門口,阿裏木江帶着人下車,裏面就有人走了出來。
一個戴着頭巾的哈族老太太,她看到阿裏木江,先眯眼睛看了一下,然後咧開嘴笑了。
阿裏木江笑着上前,彎腰和老太太抱了抱,然後指着朱羽他們說了一串話,老太太伸開雙手比劃着,朱羽明白,那是歡迎的意思。
然後院子裏又出來兩個十五六歲的哈薩克族女孩,好奇的打量着客人。
在看到阿裏木江後,兩個女孩臉上的好奇立刻就變成了開心,上前拉着阿裏木江就聊開了。
朱羽猜測,阿裏木江應該是經常到這裏來,看得出來,這家裏人對他比較熟悉。
阿裏木江和兩個女孩說了兩句話,然後扭過頭來笑着對朱羽他們說:
“這個是我的姑奶奶,這兩個是我的妹妹。她們的爸爸媽媽不在家……中午就回來,走,進!”
朱羽等人笑着和老太太打了招呼,又沖兩個女孩笑笑,跟着阿裏木江進了院子。兩個女孩有些害羞,笑着低頭跑進了院子裏。
院子挺大,收拾得也很幹淨。這裏有點兒像西疆的農家院,前面種着菜,屋前架着葡萄棚,側面靠牆的地方一排小房子,應該是廚房之類。
地面鋪着花磚,屋子地基墊的挺高,不過阿裏木江沒把他們讓進屋子,面是在葡萄架下的木床前坐下。
這時候葡萄架上的葡萄藤上已經長滿了葉子,偶爾有陽光從葉片縫隙灑下來,加上涼風習習,非常的舒服。
在葡萄架邊上有個鐵制的水箱,下面就是洗手盆,旁邊的鐵絲上挂着毛巾。
不用阿裏木江介紹,朱羽和冉傑便過來洗手,秦飛和曹大龍則有樣學樣。
他們洗完手,那老太太和一個三十多歲的戴頭巾哈族婦女提壺拿碗過來,朱羽知道這是準備先讓自己幾個人喝奶茶。
兩個女孩從後面跟過來,每人手裏端着兩個平盤,盤上放着四個玻璃高腳碗,碗裏分别是巴旦木、杏幹、葡萄幹等幹果和各色糖果之類的小吃。
她們兩個将盤子放下,在木床邊上的長條木桌上把東西擺好,又害羞的進了屋子,朱羽還能聽到她們的笑聲。
“這是我的嬸子,”阿裏木江介紹着那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又對那個女人說了幾句哈語,那個女人害羞的沖朱羽他們笑笑,沒說話。
女人先用清水沖了一下碗,然後在碗裏倒了牛奶,再舀一勺奶皮子,最後再通過茶漏加上開水砌的磚茶,雙手遞給朱羽。
朱羽急忙左手按胸右手接了過來,放在桌上。
其他三人有樣學樣。
老太太給阿裏木江的嬸子遞碗,看着朱羽他們的動作,笑了。
兩個小女孩再出來的時候,手裏的平盤端的就是馕和小碗裏盛的蜂蜜、奶油、酥油之類的。
阿裏木江端起奶茶碗美美的喝了一口,笑着說:“咱們先墊墊,呆會兒我嬸子他們做好吃的。”
這一句好吃的,朱羽倒還好說,曹大龍就充滿期待了。
奶茶倒好,阿裏木江的姑奶奶和嬸子進屋子裏忙活去了,兩個小女孩從屋子裏鑽出來,坐在倒奶茶的位置,看誰的茶碗空了,就給添些,同時還小聲問着阿裏木江的一些事情。
阿裏木江說了不少,這兩個女孩好奇心還挺強,問題是一個接一個。
朱羽幾個人都有些好奇,阿裏木江看出了他們的表情,便抽空低聲解釋:
“她們問我西疆現在的情況,對那邊挺好奇。其實我覺得吧,以前許多我們那邊的人對這邊還挺好奇,但這兩年,說實話,吸引力真不大了。”
說着他又對兩個女孩說了兩句,兩個女孩臉上露出沮喪的表情。
“我告訴他們,想拿華夏的國籍,還真不容易。”
這個朱羽知道。想出去容易,使點錢基本上都能出去,但想要回來,那真就很難了。而想要入籍國内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這樣的事情,朱羽沒多說話,喝着奶茶,感覺挺舒服。
出生在西北,小時候就喝過,所以對這個他還算習慣——當然,桌子上擺着那一盤奶疙瘩,他就敬謝不敏了,真吃不慣。
飯菜還沒做好的時候,阿裏木江的兩個表叔就回來了。
他的兩個表叔一個已經成家,叫塔卡爾,就是兩個女孩的爸爸,家裏有幾百畝地,十幾頭牛,還有一些羊。
另外一個叫唐波力,目前單身,三十多歲,在鎮子上的一個加工廠裏做工人。
塔哈爾和唐波力看到阿裏木江非常高興,上前抱了抱他,笑着說了一陣子。
阿裏木江把朱羽幾個人介紹給兩個叔叔,他們笑着說了幾句話,應該是表示歡迎,朱羽他們也聽不懂。
不過這一點也不影響他們坐在一起聊着天,吹着牛。
通過阿裏木江的翻譯,朱羽知道他們在這裏過的其實也挺好。兩邊也有交流。他們這邊每年會過去看阿裏木江的家人,阿裏木江的家人也會到這裏來看這個姑奶奶。
他們雖然對華夏西疆那邊的發展很驚歎,不過倒沒想着搬過去,畢竟對于他們而言,這裏就是故土。
朱羽狀似無意的問起了草原深處的那個古城遺址。
塔卡爾并不清楚,倒是唐波力說,他廠子裏的工人一起聊天的時候聽别人說起過。還說那邊失蹤過人,而且傳說在草原更深的地方,還有更古老的遺址。
朱羽和冉傑對視一眼,都沒說話。
看來,他們此行的目标,并不是沒有人知道。
不過想想那個比較近的古城遺址都沒怎麽被人挖,所以朱羽其實也不怎麽擔心最終的目标。
大盤的手抓肉和哈薩克洋芋片、大盤雞端上來,塔卡爾拿來兩瓶白酒,每個人面前放個杯子,每個人倒了一杯。
冉傑低聲說他不喝酒,阿裏木江笑着說,倒上吧,不喝就放着。
他還悄聲說:
“現在是這樣已經算比較進步了。以前一共就兩個杯子,每個人輪着來喝的。”
朱羽記得小的時候似乎在小賣部裏見過類似的喝法。
塔卡爾說了一番話,用阿裏木江的翻譯來說就是:
“歡迎客人們來我們家裏做客!希望你們在這裏吃好喝好玩好,也祝你們的家人健康!”
既然都這麽說了,那酒就喝吧。
酒一喝,話就多了。
雖然語言不通,雞同鴨講,倒也能說出不少酒話來。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了嚷嚷聲。
朱羽扭頭看過去,發現院門外面好些人,有些正看着車子,有些則往院子裏望過來。
他腦子裏猛的清醒過來,感覺這回可能問題大了!
塔卡爾是好客之人,勸客人多喝酒,自己也喝了不少,眼下臉紅紅的,看到院門口的人,沒注意他們說什麽,站起來先叫着讓人進來一起吃喝。
哈薩克族人好客,家裏來客人了,如果比較多的話,往往會叫四鄰一起過來招待。
隻是院外的人并不領情,還在那裏嚷嚷。
這一嚷嚷,塔卡爾的臉色就變以了,看着朱羽他們幾個表情就不對。
阿裏木江算半個主人,喝了不少,但此時還算清醒,他也聽出了外面人說的問題,腦子也是一驚,急忙快速的給塔卡爾解釋了一通。
塔卡爾的表情有些緩和,但那種懷疑并沒有完全消失。
阿裏木江急忙給朱羽他們說:
“外面的那些人認出了那輛車子,他們現在懷疑我們……”
塔卡爾、唐波力此時已經站了起來,在小廚房裏吃飯的女人們也走了出來。
朱羽他們立刻也站了起來,這需要他們給出一個解釋。
“伱怎麽給你叔叔說的?”
朱羽快速問阿裏木江。
“我說車子是我們撿的……”阿裏木江小聲說。
“那好,現在你給你叔叔說,我們撿車子的地方,就那個冬窩子那裏,就說那裏被火燒光了,啥也沒有,我們就撿了車子。”
朱羽差點兒想罵這個阿裏木江,你别說是撿的,就說便宜買的二手黑車也比撿的強啊!這一個謊圓起來那就需要許多謊來彌補了。
阿裏木江急忙給塔卡爾說,塔卡爾表情仍然不是很好,不過他們這時候已經走到了院門口,塔卡爾給外面的那些人解釋了一通,朱羽看那些人的表情半信半疑,不過卻也并不是特别擔心。
隻是沒想到一會兒功夫,來了兩個警察。
小鎮上的警察,這事情就有點大了!
阿裏木江似乎也在擔心這個問題,警察一來,他就有些慌。
不過想想朱羽他們已經把那些東西送走了,阿裏木江心裏又是一定,反正現在車裏啥違禁的物品也沒有,倒也是不怕搜查。
警察例行詢問了一下,又看了看朱羽他們的證件,發現沒有問題,又有塔卡爾和唐波力做保,所以并沒有難爲朱羽他們。
不過在聽了阿裏木江解釋了他們車子的來曆後,便要求朱羽他們帶着去看了那個被燒的冬窩子。
阿裏木江也明白自己的解釋給惹麻煩了,私下裏向朱羽他們道歉。
事已至此,朱羽倒也沒說什麽。
不過這件事情并不需要朱羽他們全部去,阿裏木江和秦飛兩個去了。
讓朱羽他們意外的是,鎮子上很多人自發開着車子也跟了過去。塔卡爾雖然沒去,但唐波力去了。
朱羽他們草草把飯吃完,便在院子裏休息。
沒有阿裏木江在,他們說話也不方便,倒是兩個女孩悄悄跑過來,用結結巴巴的漢語努力的和朱羽他們聊着,這讓朱羽有些意外。
“你們是自學的漢語嗎?”
“我們學校漢語老師的有。”一個女孩說,“我們學的她那裏的話。”
“你們想去華夏?”
“我們想……阿裏木江哥哥家那裏去……”另外一個女孩說。
這磕磕絆絆的聊着天,然後聽到車子聲,朱羽估計是阿裏木江他們回來了。
阿裏木江和警察下車,後面呼呼拉拉下來一幫人,随後鎮子上傳來了沸騰的歡呼聲!
唐波力沖進了院子,大聲說着一些話,然後阿裏木江進了院子,笑着說:
“沒事了。這幫劫匪對他們來說也是一幫禍害,他們一直想把這些劫匪給抓起來,但始終沒找到窩點……”
朱羽看到冉傑撇撇嘴,卻也沒說話。
阿裏木江走近朱羽,悄聲說:
“幸虧咱們挖完東西後,把衣服什麽的換了……”
朱羽笑笑,他先前就想到這一點了。
不然真要被誤會成劫匪一夥,那麻煩就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