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安,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麽?”
林夢瑜看着眼前的男人,目光鄙夷,仿佛在看一個人渣。
這家夥是在把她當純情小女生騙?
還是覺得她剛醒腦子轉不過彎?
居然連給奧克蕾安莉當小白臉是爲了她這種話都說得出來……
“你是覺得我和那個老女人是量子糾纏态,你舔她我也能爽到是嗎?”
顧池:“……”
不愧是搞科研的,比喻很科學。
“沒有什麽量子糾纏,我也知道伱爽不起來。”顧池看着林夢瑜的眼睛道,“但我确确實實是爲了你。”
他的眸子裏漾着真誠的光,好像夜空中的星星,林夢瑜差點就信了。
“你離我遠點。”林夢瑜坐起身,往後縮了縮,扯起被子護住自己的胸口,滿眼警惕,語氣又帶着慣有的嘲弄:“大半夜偷偷潛入妹妹房間,被發現後就花言巧語,你确定是爲了我,不是爲了上我?”
顧池:“當然都是了!”
林夢瑜:“?”
“林子安你真是個變态!”
林夢瑜小手縮進枕頭下,“唰”一下抽出昨晚的超大号剪刀,警告道:“敢碰我你就死定了。”
顧池歎了口氣,夾出一個略顯疲憊的磁性嗓音:“夢瑜,我沒有騙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爲了這個家。”
“是嗎?”林夢瑜冷笑,“那你要不要把顧清霜的事先解釋一下?有個老女人還不夠,又去找個女朋友,吃得消嗎?”
很顯然,比起奧克蕾安莉,林夢瑜更在意顧清霜。
她可以騙自己說林子安對老女人沒感情,接近對方隻是爲了升職加薪,可女朋友呢?
如果不是真的喜歡,爲什麽要冒着被流放地表的風險去和對方交往?
顧池沉默片刻,開口道:“其實……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樣。”
“渣男都這麽說。”林夢瑜嘲諷道,“你以爲換個口吻我就聽不出來?”
“我認真的,夢瑜。”聊天時多帶入對方的名字能讓對方感到自己更受重視,側面增加話語的可信度,顧池道:“我和她名義上是男女朋友,實際隻是在互相利用。”
“利用什麽?”林夢瑜話裏帶刺,“利用對方生孩子嗎?”
說話間,顧池試圖去捉林夢瑜的手,被林夢瑜靈敏地躲開,那雙會說話的眸子裏仿佛寫着兩個字——雜魚。
顧池面不改色,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說道:“她圖我的錢、身份……應該還有身子。”
“呵呵。”林夢瑜本想譏諷兩句,又覺得過于違心,這個男人的确很帥,比起錢和身份,圖色反而更有說服力,她壓下頂嘴的習慣,問道:“你呢?你圖她什麽?”
顧池看了林夢瑜一眼,語出驚人:“我圖她的命。”
林夢瑜:“?”
“你想殺人?”
顧池搖搖頭,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被霓虹渲染得光怪陸離、如同極光暈開的夜空,輕聲道:“不是我想讓她死,是她自己選擇了這條路,明知我是奧莉的人,還來勾搭我,被奧莉殺了也是活該。”
貧民區的人每天都會因各種各樣的原因死去,騙到錢享受夠了再死,人生反倒相對圓滿。
這座城市沒有誰會在乎貧民的死活,甚至有不少自暴自棄者,自己都不在乎自己,過一天是一天,今天賺的錢絕不會留到明天用。
林夢瑜也不是小孩子,沒那麽泛濫的同情心,顧清霜死不死她不關心,隻是她沒聽懂顧池爲什麽要這麽做,難道就因爲顧清霜勾引他,他要報複?
就算如此,不也是樁虧本的買賣嗎?
付出了金錢和精力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會被牽連,一個身體啪不響,奧克蕾安莉怎麽可能隻處理顧清霜,不處理偷吃别人的林子安?
林夢瑜皺起眉頭:“你腦子不好?”
假設她的雜魚哥哥和顧清霜沒有私人恩怨,那一開始直接拒絕掉不就行了,哪來這麽多事?
“不能拒絕。”顧池道,“我要用她試探奧克蕾安莉的态度。”
這時候他沒喊“奧莉”了。
林夢瑜注意到這個細節,心情忽然好了些,這個男人似乎确實沒對老女人動真感情?她表情淡然地随口問道:“你們不是恩愛得很嗎?試探她幹嘛?”
“拆她的屋子。”顧池道。
仍舊是那個拆屋效應,隻是這次具體到了行爲。
“你可能還不知道,響尾蛇企業有個綠洲計劃,他們在地表找到了一塊沒有輻射的地方,正在建造新的城市,那裏可以看到日出,可以看到日落,有更新鮮的空氣和象征自由的陽光……”
“但是,隻有奧克蕾安莉那個級别的人才有資格住進綠洲。”
“這已經不是錢的問題了。”
有錢可以在地下城過得很好,住最大的房子,睡最漂亮的女人,可階級是不會變的,他們這些依靠拾荒發家的幸運兒,在企業眼裏隻是一群不入流的暴發富,本質上依舊還是平民,再努力也沒用。
或者換個更殘酷的說法,像林夢瑜這樣聰明、個人能力出衆的人,比平民進入綠洲的機會更小。
你越有能力,企業越不會讓你休息,還指着你幫忙搞科研,飼養人力資源呢,你休息了,他們怎麽休息?
難道自己下場幹活?
“你見過董事會的人嗎?”顧池問林夢瑜,“任何一個。”
林夢瑜:“沒有。”
“因爲他們都在綠洲。”顧池道。
除了企業的核心人員,其他人想去綠洲隻有一個辦法,就是靠關系。
綠洲也有自己的階級劃分,裏面也存在被視爲下等人的平民,如果舔得好,企業會允許你進入綠洲,畢竟上等人也需要下等人來襯托他們高高在上的地位。
聽起來似乎和地下城沒多大區别,但至少是擺脫了暗無天日的壓抑,擡頭就能看見陽光的生活,一定比永遠漆黑的天色更美好。
說得文藝點——隻要有光,就有希望。
換成簡單暴力的說法就是,董事會那幫老東西總會有嗝屁的時候,到時綠洲一亂,一切皆有可能。
相反,如果一直待在地下城,那就算董事會的人換個十輪二十輪,也不會輪到你。
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
“所以你接近奧克蕾安莉是想去綠洲?”林夢瑜問。
“是。”顧池轉手就把林子安給賣了。
林夢瑜:“這和顧清霜有什麽關系?”
顧池轉過頭來,看着林夢瑜,認真道:“因爲我要帶你們一起去綠洲。”
奧克蕾安莉是喜歡林子安的,但她不會去管林夢瑤和林夢瑜,而奧克蕾安莉對林子安的縱容也有限,他要是直接提出想帶上姐妹倆一起,百分之百沒戲。
可要是換一個方式——他先說帶顧清霜,被拒絕後再提林夢瑤和林夢瑜,軟磨硬泡一下,事情就有了商量的餘地。
當然,這個過程肯定免不了會挨一頓狠的。
就像林夢瑜所說,即便是顧清霜勾引他在先,他也未嘗沒有1%的錯。
他和顧清霜的關系一旦曝出來,奧克蕾安莉必然會發怒,他得等一段時間讓奧克蕾安莉消消氣,好好伺候伺候對方,才能再說姐妹倆的事。
林夢瑜:“你不怕她真殺了你?”
顧池:“不怕,我了解她的底線。”
如果事情真這樣發展,顧清霜大概率會沒,但他不會。
奧克蕾安莉和蒙德格爾關系不和,他這隻金絲雀不僅是玩物,還是奧克蕾安莉一部分感情寄托,奧克蕾安莉舍不得殺他的。
林夢瑜:“萬一呢?”
顧池:“那也要試試。”
林夢瑜沉默。
要是林子安聽見,一定會說試個錘子。
他壓根就沒想這麽多。
可惜現在的林子安是顧池。
一頓快碼加編,硬是讓他把那句“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林夢瑜”給圓了回來。
見林夢瑜不說話,似是有所觸動,顧池趁熱打鐵,坐回床邊,眸光和語氣都驟然溫柔:“一定要試的,沒有你,我自己一個人去綠洲有什麽意思?”
“你知道嗎?其實你爲我學做飯、洗衣服,學習虛拟現實等等,這些我都記得,我也時常在想,自己能爲你做些什麽,結果卻發現自己什麽也不會……”
顧池目露回憶之色:“這座城市的人都想逃離這個地下牢籠,想要陽光,向往自由,你小時候也說過,長大以後要做一名拾荒者,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母親還爲此罵了你一頓,拾荒太危險,随時可能喪命,後來他們用自己的生命證明了這點,你也打消了這個念頭,決定聽他們的話。”
“于是我就想啊,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不拾荒,也能生活在地表?”
“所以當我無意間發現企業正在建造綠洲時,我答應了奧克蕾安莉。”
“我這個當哥哥的,總該爲妹妹做些事,妹妹藏在心底的願望……哥哥來替她實現。”
顧池一句一句地說着,眼裏噙着前所未有的柔情,他絕口不提喜歡,又字字都是喜歡,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小刀,不斷劃在林夢瑜刺猬外表下藏着的那顆柔軟的心上。
昏暗的房間内,林夢瑜被顧池融合了親情、愛情、回憶、理想等多種元素的組合拳打得睫毛輕顫,她的目光好像掉進了水裏,聲音發澀:“爲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你姐都已經發現了顧清霜,奧克蕾安莉應該也快了,再不告訴你,我怕沒機會了。”顧池再一次點出自己可能會死,臉上卻又揚起一個笑容,“不過沒關系,這種可能性很小,你就當我随便跟你聊了會天吧。”
明明有生命危險,顧池偏要一副沒放在心上的樣子,就像一個抗下所有的男人依然堅強地微笑着面對生活。
生命危險有什麽關系?
鋼絲球有什麽關系?
被所有人看不起又有什麽關系?
隻要能将妹妹帶出這個地下牢籠,一切都是值得的!
沒有人比顧池更懂反差,從認真的解釋到最後故作輕松的笑容,簡簡單單一個表情,卻把林夢瑜的情緒拉到了頂峰。
林夢瑜心頭湧出一種被保護被疼愛的感覺,好像這個男人從小到大都在帶着她走,擋在她身前,爲他遮風擋雨十多年,卻從不告訴她自己有多辛苦,有多傷痕累累。
每天跟一個不喜歡的女人在一起,未必就不是一種折磨。
眼看林夢瑜眼眶發紅,就要掉下淚來,顧池又去捉她的手。
但這次他沒把動作做完,他的手隻伸到一半,似乎覺得不妥,又把手收了回來,半開玩笑地自嘲道:“忘了,我的手髒。”
這下子,林夢瑜的眼淚是真流了下來。
這個“髒”字是她晚餐時攻擊顧池所開的槍,子彈繞了一圈,穿過回憶與誤解,最終擊中了她自己的心髒。
林夢瑜感覺自己心要碎掉了,扔掉剪刀主動去抓顧池的手,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有哭腔:“不髒、不髒的,我不嫌棄,真的不嫌棄!”
她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
顧池眨眨眼:“那我給你通通下水道?”
林夢瑜:“……?”
滿腔感動還沒開始抒發便戛然而止。
“林子安你是不是有病!”
這時候說什麽渾話?
殊不知顧池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真正的大師一定是點到爲止,收放自如。
他摸着林夢瑜的小手,滿意道:“我還是喜歡你現在這種桀骜不馴的樣子……手挺舒服的,要不你幫我弄弄也行?”
他又開始性格惡劣了。
看似調轉話鋒打破了煽情的氣氛,可實際上,這些話會在林夢瑜心頭萦繞很久很久,目的已經達到,換回平時的風格,相處起來會更自然。
顧池其實不喜歡搞得這麽矯情,可是沒辦法啊,傲嬌就吃這套。
當你一次性把自己的情感宣洩出來,全部灌入到她身上,灌到滿,灌到溢出來,所謂的矜持就不複存在了,因爲本質上是你主動表白,對方不會有太多心理負擔。
而這扇窗戶紙一旦被捅破,便不可能再糊上,傲嬌的“嬌”會不由自主的從這個小孔中流露出來,越來越多,直到濕透整面窗戶,藏都藏不住。
“弄個毛!”林夢瑜罵道,她直接抽回手,不給顧池摸。
顧池也不稀罕,從床頭櫃的紙巾盒裏抽了紙給林夢瑜擦眼淚。
這個動作他也挺熟練的。
林夢瑜看着眼前男人罕有的溫柔模樣,被他手掌不經意間觸碰的臉頰開始莫名有些發燙,欲言又止,止了又欲,最後還是說道:“你不要去試探那個老女人了。”
顧池手一頓:“幹嘛?擔心我啊?”
林夢瑜目光挪到一旁:“再怎麽說你也是我哥哥,偶爾關心一下有什麽問題?”
顧池表情玩味:“确定隻是哥哥?”
林夢瑜:“哦,還是雜魚。”
顧池:“那你記得到時多出點水,魚沒有水活不下去。”
林夢瑜:“?”
“死變态!”
“喜歡死變态,你也好不到哪裏去。”顧池樂呵呵地道。
“誰喜歡你?不要臉!”林夢瑜惱羞成怒,幹脆一巴掌把顧池的手拍開,臉也不讓碰了。
顧池笑而不語,将紙巾扔進垃圾桶,拍拍手站起身道:“話說完了,我回去睡覺了,明早想吃香煎三明治。”
“關我屁事,想吃不會自己點?”林夢瑜一邊罵一邊在心頭盤算,家裏好像還有食材?
這是她學會的第一種早餐,沒想到這個家夥居然真的記得。
“嘭。”顧池以一聲不大不小的關門聲作爲回應。
屋子裏的空氣重新變得安靜。
顧池說走就走了,一秒都沒多待。
明明之前房間裏也隻有她一個人,林夢瑜早已習慣,這時卻忽然覺得有些空蕩蕩的,想把顧池留下來。
但她終歸沒有開口。
林夢瑜發怒的表情漸漸緩和,怔怔地望着門口出神。
她發了好一會兒呆,回想着顧池的話。
“妹妹藏在心底的願望……哥哥來替她實現。”
溫柔的嗓音在林夢瑜腦海中回蕩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第二次細微的關門聲傳來,她才回過神,淚迹未褪的臉上露出一個略帶羞澀又意味深長的笑容,她抿起唇,躺下去蓋好被子,閉上眼繼續睡覺。
那把大剪刀沒再放回枕頭下,她手一碰便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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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