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那邊的技術部門很快确定了董澤的位置。
可鄒局長看到其發過來的這個範圍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半徑距離兩公裏,你确定不是在開玩笑?
别說這裏是大山中了,就算是平地,半徑兩公裏的區域也會給人一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這時馮支隊幾人也都湊了過來,無不細細看了一下這種位置截圖。
忽然,現場的那位苟所長神色一動,道:“鄒局,你們看這張圖,最近的位置距離我們這裏都有一公裏多的,我對這一帶比較熟悉,雖然直線距離隻有一公裏多,但實際上至少是四五公裏的路程。小董出發不過一個小時,能在一個小時走出這麽遠估計都是極限了。我推測人肯定就在這附近。”
說話的時候,他也沒忘了指向那圓上的一個點。
鄒局長立即說道:“這個點距離哪處公路位置最近?趕過去能不能在前面攔截?”
雖然這一帶全是深山密林,但國内的基建水平着實不錯,哪怕是山林裏面,都還是有公路能通進去的,隻不過路網沒那麽密集,路況也沒那麽好。
董澤能在一個小時内追上嫌疑人,說明對方一直沒有到公路上去,而是在山裏貓着,就算再往前走,速度也不可能太快。
這就給他們留下了攔截的可能。
苟所長仔細想了想,道:“如果這家夥不改換方向,應該會從這條山坳裏過去。在這個方向上有一條公路,從公路的這個位置進山,可以迅速抵達這個山坳的北邊,也就幾百米的路程。”
鄒局長一拍手,道:“那就馬上過去。”
程局長道:“我這就安排人過去!”
“注意穿上防彈衣,帶上武器。”
“明白!”
一番簡單地部署之後,鄒局長帶領着一幹人走出了現場,留下四五人繼續做現場勘察。
别看這案子沒死人,但性質卻是極其惡劣,爲保證案件辦得漂漂亮亮的,現場肯定不能漏了任何一絲痕迹。
通過剛才的勘察,他們隻在彈殼附近發現了兩處疑似腳印的地方。
因爲地面上布滿枯枝敗葉,腳印并不完整,但如果能發現更多的腳印,通過對比融合,還是能大緻得出一個比較完整的腳印的。
至于鄒局長等人,則還需要趕回派出所,對周圍道路的封堵做出安排部署。
這個時候,全市的無人機都調了過來,部分具有熱成像功能。
原本它們的用途是搜山,現在……也是搜山。
隻不過之前是漫無目的地滿山跑,而現在這是集中在一個區域,他們根據董澤的通信信号所圈定的區域。
很快,一架架或油或電的無人機被放飛,沿着他們分析出的路線一路疾飛,所有影像被返回到現場指揮部,有專人查看分析這些影像,以确定嫌疑人的行蹤。
人要在山林中穿梭,難度很高,但無人機卻沒這方面的限制,效率極高。
特别是那些具有熱成像功能的無人機,傳回來的畫面堪稱熱鬧。
野豬、狐狸這類體型稍大的動物無不呈現在屏幕上,看得人心情甚是複雜。
以前這山裏還住了不少人呢,可随着小城市的人往大城市遷移、農村人向城市遷移,深山之中的人家是越來越少,現在這山裏差不多成了野生動物的天下。
不過眼下指揮部裏沒人關注這些野生動物,他們隻希望能看到能直立行走的動物。
可惜沒有,一個都沒有。
無人機飛了快一個小時,特别是那些電動無人機,都不知道換了幾次電池了,還是沒能發現目标。
“會不會推斷有誤?”鄒局長忍不住嘀咕道。
林支隊一臉慎重地說道:“有可能,小董速度很快,或許比我們預想中要跑得更遠。”
在場之人無不面露遺憾。
現在就算确定董澤跑得更遠,那又能怎樣?時間又過去了一個小時,誰能确定對方現在的位置?
“與董澤聯系上沒有?”鄒局再次問道。
馮支隊道:“我安排了人一直撥打董澤的電話,到現在爲止,一直都提示無法接通。”
“……”鄒局陷入了沉默,心裏頗爲忐忑,“會不會有危險呢?”
林支隊說道:“鄒局不用擔心,董澤這小子,看起來做事大膽,但實際上非常謹慎,而且很有章法。另外,我這段時間陪着陳主任處理那起電詐案件,也聽他講起過董澤在錦城那邊的一些表現。董澤本人實力或許一般,但他那條狗,絕對厲害。我現在反倒更擔心那嫌疑人若真開槍,會不會被閃電給咬死。”
“你這說法也太假了吧?槍還鬥不過狗?”
“鄒局,我聽說閃電曾咬死過鳄魚,還是那種大型灣鳄,而且是在河中央咬死的。”
“……”
……
董澤已經不知道追出了多遠,畢竟自從他将手機設置爲飛行模式後,也無法通過定位來确定自己的位置。
好在董澤通過這段時間的追蹤,已經成功地将時間線拉長,這樣算下來平均速度雖然還是很快,但也不至于讓人完全無法接受。
更何況他還得繼續跟下去。
然而,就在此時,董澤通過閃電的視野看到了一條公路。
就在董澤對方居然敢靠近公路的時候,卻見被追蹤的那人竟然直接鑽出了山林,來到了公路上。
這雖然隻是一條縣級公路,但還是非常平整寬敞的。
對方到了公路上後掃了一眼周圍,然後快步往前走。
董澤稍作猶豫,便一步跨出,穩穩地落在了閃電身邊。
“不出林子,繼續追蹤!”
閃電果真依言追了上去。
那人雖然腳步很快,堪稱行色匆匆,但這速度對閃電來說隻能算是閑庭信步。
剛往前走了不到百米,那人方向一改,居然走進了旁邊的一條差不多隻有兩米寬的村道中。
還沒走幾步,就看到一輛小車正穩穩地停靠在路邊,那人徑直上前拉開車門,一屁股坐進了駕駛室。
小車停放的位置剛好有一小山頭遮擋,從外面的縣道經過完全看不到這裏停了輛車。
董澤的心卻懸了起來。
對方居然用上了交通工具,這不是加大他追蹤的難度嗎?
此刻那人已經将車轉過了方向,駛上了縣道。
董澤略一猶豫,再次靠近閃電,讓他繼續潛藏在道路右側的樹林中追蹤。
閃電奔走的極限速度超過獵豹,而且耐力極佳,要跟蹤車也不是不可能,唯一的麻煩就是山林間騰挪不方便,很是影響閃電的發揮。
好在這裏是縣道,而且是山路,彎道很多,車輛同樣無法肆意狂飙。
與此同時,董澤關閉手機的飛行模式,他得将情況告訴給林支隊他們。
結果信号剛一連通,他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雖然是個陌生号碼,但董澤不用猜就知道是什麽人打的。
董澤無奈地苦笑一聲,一邊感慨着領導們的執着,一邊接通了電話。
“喂!”
“喂,董澤,我是楊柳鎮派出所的,請問伱現在情況如何?”對方絲毫不敢浪費時間,問題直至核心。
董澤明白,這是被自己剛才的飛行模式給吓得,生怕又突然沒信号了。
他同樣用很急切地語氣說道:“我這邊也正有情況上報呢,目前兇手上了一輛車,是他自己開的,車牌号是漢X29911。”
“上車了?”對方沉默了兩三秒,然後另一個聲音傳來,“小董,你現在在什麽地方?”
“馮支隊,我也不知道這是哪兒。”董澤無奈地說了一句,“要不你稍等一下,我給你發個位置信息過來?”
“行!”馮支隊立即同意了。
挂斷電話後,董澤第一時間打開了地圖軟件,在心底大緻估算了一下。
嗯,應該還在人體極限範圍之内。
于是他就将定位信息發給了林森。
不是他與林森關系更近,主要是那邊指揮部裏,他隻有林支隊這一個微信好友。
消息發過去,對方會怎麽做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内,他現在隻需要繼續跟着目标就行。
董澤對自己現在的跟蹤有一個準确的定位,那就是對漢昌市警方的輔助。
如果對方能通過監控、卡口鎖定對方的行蹤,他就不暴露自己在跟蹤這一事實,畢竟他也不想費腦筋去思考自己爲何能追上車。
但若是警方又将目标給弄丢了,他就隻能旁敲側擊地提供一些線索。
至于能提供出什麽程度的線索,這就得看他找的理由夠不夠充分合理了。
……
林森在打開董澤發過來的位置信息的那一瞬間,由衷地感慨了一聲:這速度,還是人嗎?
好在這個距離并不是很遠,而至于具體的路程有多少,因爲山林裏的路根本無法丈量,自然也就沒有一個準确的概念。
雖然山林中荊棘遍布、坎坷難行,但想想電影中特種兵潇灑地穿梭于叢林中的身影,速度快點也不是完全無法接受。
現在也沒有時間給讓他感慨,聽到聲音的鄒局已經開口問道:“位置發過來了?”
林森點頭道:“是的,鄒局。這個位置已經是和平鎮轄區了,與我們這裏的直線距離爲六公裏。如果開車過去的話,得走二十來公裏的路。”
“跑得還真夠快的。”鄒局配合着地圖看了一眼,皺着眉頭道,“這估計是一次有預謀的行動。”
其他人也都看向了地圖。
秋山縣雖然屬于山區小縣,但道路的修建還算不錯,每個村都是通了公路的。
案發地點周邊,公路還是蠻多的。
其中最主要的一條便是楊柳鎮通往秋山縣的縣際公路,而它的另一端,則是與國道相連,可以直接離開漢昌市。
按照正常人的思維,嫌疑人若要選擇乘車遠離現場,肯定會就近走出山林,登車離開。哪怕是爲了迷惑目标,最多也就是稍稍繞出幾百米,找個稍微隐蔽的地方回到公路上。
這樣的好處是能在最短的時間遠離現場,以免被反應過來的警察畫出封堵圈給圍堵在裏面。
可根據董澤發過來的位置,嫌疑人根本不是繞了一點點路那麽簡單。
他繞到了距離案發現場六七公裏外的另一條公路上,那是一條完全與楊柳鎮沒有任何關系的公路。
在鄒局看來,這就是制造出了一個時空不同步的假象。
一個案子的偵破,必須做到邏輯自洽,時空關系分析尤爲重要,不管是判定是否有作案時間、還是判定是否可能出現在案發地點,都可歸屬到時空關系分析中。
就連警方在案發後設卡攔截,也沒有将這條公路計劃進去——除了因爲它距離案發現場遠,更重要的是這條路不具備離開秋山縣的條件。
它就單純隻是一條從和平鎮到秋山縣的鄉鎮道路。
走上這條路的車,唯一的離開途徑,就是進入秋山縣。
馮支隊看出了這些,神色嚴肅地說道:“鄒局,我感覺這人沒打算逃離秋山縣。”
鄒局微微颔首,道:“我也是這樣認爲的。”
這一情況明顯不太合乎常理。
一名持槍歹徒傷了人,竟然還不盡快遠走高飛,還跑回到警力更爲密集的縣城去,這不僅僅說明他對自己的安排很自信,同時也說明還有支撐他不離開秋山縣的理由。
“苟所長,傷者身份核實清楚了嗎?”鄒局長突然問道。
苟所長立刻道:“初步結果出來了,傷者大概率是當地的村民,名字叫于先勇,現在我們正安排人帶村幹部去醫院當面辨認。”
“當地村民?”鄒局長有些疑惑,“你立刻了解一下,他平日裏的人際關系如何。”
“好!我這就去辦。”苟所長立刻走到一旁打起了電話。
“老馮,這案子,你覺得兇手作案動機是什麽?”鄒局長問道。
馮支隊慎重地說道:“現在還不好說,我們目前掌握的信息還很有限。如果傷者真的是一個當地的村民,我反而覺得情況更複雜了。一個普通村民,怎麽可能招惹到這種持槍的仇人?至于說爲情或者爲利,可能性同樣不大。”
“要揭開謎底,要麽等傷者醒來,要麽就隻能等兇手落網了。”鄒局長說道。
程局長信心滿滿地說道:“那條路隻能進入秋山縣,他逃無可逃。”
計劃趕不上變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