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的話,本章裏的詩詞,本時空還沒出現過,不用提醒我。)
林大官人站在鄭家别院大門外,今天在他的身後,沒有昨天幾百人追随那麽可怕了,但也有幾十個鄉親站着。
在遠處,不知多少吃瓜群衆在強力圍觀,已經把附近街口都堵得水洩不通。
昨天打成了那樣,都沒有波及圍觀的路人,說明現場吃瓜還是比較安全的,危險系數不高。
但真要說現場圍觀的角度,最佳位置其實不在街頭路邊,而是在鄭家别院大門裏面。
站在大門裏向外看,不但距離林大官人最近,還能完整觀看到林大官人的正面。
比如充滿了好奇心的汪員外,爲了同鄉道義,今天就親自帶着三十個私家打手,幫助鄭家防守别院。
此時汪員外就站在大門裏,通過門縫偷偷向外觀看。知道對方人多勢衆,汪員外也怕挨打。
然後就看到自己意中女婿“王禹聲”,踏着五彩祥雲出現在大門外。
他怎麽出現在這裏?還沒等汪員外反應過來,又看到那“王禹聲”對着大門揮了揮手,高聲叫道:
“燕子!燕子!我又來看你了!今天帶來了我的和詩!”
站在大門裏的汪員外,此時整個人都麻了。
經現場鑒定,這人根本不是什麽“王禹聲”,而是那個和鄭家較勁的林解元!
江湖經驗十分豐富的汪員外,也不知該如何出去面對這個高大的年輕男人。
難怪這個年輕男人對自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原來是這個意思。
林大官人當然不知道汪員外就在大門裏,他喊了幾嗓子後,沒有吟詩寫詩,卻又朝向了人群說:
“鄭家爲富不仁,以在蘇州行鹽而緻富,但卻不知感恩,對我蘇州百姓毫無敬畏之心,當街橫行施暴,我林泰來豈能坐視不理乎?
昨日鄉親們呼籲抵制鄭氏鹽,我林泰來便應了鄉親們的呼籲,做一個帶頭人!
歡迎揚州城裏有志之士,前來與我洽談合作,共同發展!”
人群裏有人喊道:“鹽業内部自有默契,其他鹽商未必肯與你合作!”
林大官人答道:“誰說沒有?先前那汪慶汪員外就與我談過合作事宜,并達成了初步意向!
甚至連結親也不是沒可能,到了那時候,揚州父老也都是我的鄉親了!”
聽到這裏,人群裏一片嘩然,今天果然又有勁爆的猛料,果然不虛此行!
在這個時代,商業習慣并不是很純粹的市場競争,同行之間往往保持着表面聯合關系。
所以才會有各種行業公所産生,很大的作用就是防止同行之間互相拆台。
比如那些擅自降價的商家,很可能會被視爲破壞規矩,被行業公所組織同行去打砸一頓,官府也不會管這種事。
競争不是沒有,但也要講究表面和氣,不能搞背棄同行的惡意競争,除非你勢力大到可以不顧規則,官商、皇商之類的就是這種。
在這樣的觀念下,衆人聽到另一個大鹽商汪慶居然私下裏秘密和林泰來洽談,怎能不吃驚,更别說汪員外和鄭員外還是徽州同鄉!
而且還聽到了“結親”兩個字,更是讓人想入非非。
揚州城是因爲鹽業而興盛的城市,各家大鹽商都是城裏的名人,汪員外那點“後續無人”的家事也有很多人知道。
甚至還有人私下裏打賭,賭的就是汪員外最後是招一個上門女婿維持家業,還是過繼一個同宗後輩當養子。
沒想到,今天從林解元嘴裏聽到了“結親”兩個字。
這下事情可就大了,汪員外雖然實力不如鄭員外,但也是很強的鹽商,不知道鄭員外能否經受得住來自同鄉同行的背後一刀。
正當衆人議論紛紛,消化着林解元的主動爆料時,鄭家别院大門打開了。
然後就看到有位一身綢緞的富态員外,氣急敗壞的從大門裏蹿了出來。
“是汪鹽商!”當即有人認出了是誰,下意識的叫出聲來。
衆人又一次感到意外,當事人汪員外今天居然也在這裏,難道是爲了與林解元當衆“會師”?
汪員外急忙對着人群叫道:“我不是,我沒有,他瞎說!”
林大官人本來是背對着大門的,此刻被吓了一跳,汪員外怎麽出現了?
他拿汪員外當說嘴,本意是爲了攪混水和虛張聲勢,假裝鹽商内部已經有人支持自己。
以此引誘那些不安于現狀,真正想打破現有鹽區格局的“野心家”上鈎,揚州城一百多家鹽商,總會有那麽幾個人的。
可沒想到,汪員外本人就在大門裏面聽着,還跳了出來公然否認!
面對這種完全沒意料到的突發狀況,林大官人心念急轉。
無論如何,不能讓汪員外壞了自己的聲勢!
拿定主意後,林大官人立刻走到汪員外身邊,用力拍了一巴掌,打斷了汪員外說話。
然後大聲的說:“員外不要擔心,我答應過的事情,一定能做到!
我一定會把蘇州名流張鳳翼請過來,協助伱開拓揚州城書畫市場,造福揚州本地士人!
我一定在蘇州城掃除一切行鹽障礙,保證你的貨物暢通無阻!
最重要的是,我一定會把南京城秦淮河二百年來第一名姬馬湘蘭請到揚州,給你當外室!”
周圍的吃瓜群衆聽到這一條條如此詳細的合作内容,齊齊用狐疑的目光看向汪員外。
這麽多詳細的計劃,不像是沒有準備現編現造的,要說先前沒有談過,那不可能啊。
人群裏也有其他來看熱鬧的鹽商,說實話,聽到林解元說的這些條件後,他們也感到動心啊!
就連汪員外帶來的三十名自家打手,心裏也十分驚詫。東家居然學會“背信棄義、陰謀不軌”了,這是要幹大事的節奏啊!
面對所有人的猜疑目光,汪員外真的急眼了,用盡力氣的喊道:“我,我,我沒有答應!”
林泰來答話說:“我明白員外的意思了,全都是我的錯!
是我年輕急躁了,我不該将這些機密事情随意公開說出來!”
汪員外已經氣得破口大罵:“王禹聲!你混賬!”
林解元連連道歉:“員外莫生氣,莫生氣,我不說了!”
汪員外氣得暴跳如雷,語言已經無法洩憤了,他隻想打人!
但他看了看林解元身後,打手比自己這邊三十人還多,于是更生氣了!
林泰來對着汪員外繼續嚷嚷:“不說了,我不說了!我現在隻吟詩給白姬聽,不說其他事了!”
吃瓜衆人這才想起,林解元屢屢來到鄭家别院大門前,是因爲對白花魁的一片深情。
隻是這兩天,這深情摻雜了太多利益糾葛,仿佛有點變味了。
隻見林解元朝向大門,叫道:“燕子!燕子!我現在就念詩給你聽!
我這首詩的題目就叫《白燕》,拿去參加征詩,一定可以奪魁!”
衆人有點無語,直接用白美人名字當題目,林解元可能是真用心了。
但是鄭家别院并不小,起碼大三進的深度,而白美人肯定居住在最裏面。
你林解元不帶着人沖進去,在大門外面念詩,白美人怎麽可能聽得見?
這時候,又看到林解元對着數十名“鄉親”揮了揮手。
于是那幾十個人整齊的列成了幾排,然後一起大聲朗誦:
“故國飄零事已非,舊時王謝見應稀。
月明漢水初無影,雪滿梁園尚未歸。
柳絮池塘香入夢,梨花庭院冷侵衣。
趙家姊妹多相忌,莫向昭陽殿裏飛!”
還有人站在前面,揮舞着手臂指揮,幾十人便按照手臂揮舞的節奏朗誦,以求聲音整整齊齊。
一個人念詩,院子裏的人可能聽不見,但幾十個人一起念,那就差不多了。
就連汪員外的各種辯解聲音,也完全被蓋了下去。
于是吃瓜群衆就明白了,林解元說的念詩是怎麽個念法了。
等詩詞念完,又有人在人群裏開始發放詩稿,力求傳播效果拉滿。
人群裏有不少懂行的讀書人,聽完後再看看詩稿,就已經恍恍惚惚了。
世界上所産生的詩詞,可以說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平庸無聊之作。
但總有那麽一些詩,隻要放在人們面前,就能顯得卓而不群。
這首《白燕》仿佛是在拟物寫一種叫白燕的鳥類,又仿佛是在寫名叫白燕的美人。
全詩通篇各種典故不停,濃厚的曆史文化氣息撲面而來,意境深遠。同時還化用了劉禹錫晏幾道的句子,但卻又用的非常圓融自然。
詩中也沒有直接進行描寫,卻用柳絮、梨花等象征手法拟形寫神,既像是美麗的鳥又像是美人,形神兼備。
最後一句“趙家姊妹多相忌,莫向昭陽殿裏飛”,又仿佛是在一詠三歎,不知是勸鳥還是勸人。
其他主旨、思想等等方面都先不提,就純粹說這寫詩的技法,當今天下又有幾人能得!
如果拿這首詩去參加評比,别人又怎麽比的過?
實在令人難以置信,這林解元到底是文解元還是武解元?
蘇州城的人文底蘊如此之深嗎?這樣的人都隻能去考武舉?
正當讀書人們爲了這首《白燕》震驚的時候,有幾個衙役從人群裏擠過來,開口道:
“林解元!本府吳太守有請!走一遭吧!”
林大官人冷笑着問道:“府衙要捉拿我?”
那衙役連忙說:“不,不要誤會,乃是請你去作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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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