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泰來讓别人去打掃衛生,自己帶着高長江來到巷口的五龍茶室,進行單獨談話。
在這沒有夥計的茶舍,高長江隻能自己動手,給林坐館倒茶。
“阿高啊,你跟着我多久了?”林坐館淡淡的問。
高長江心頭一動,坐館突然問這麽一句,莫不是要提前結束試用期,然後轉正了?
連忙答道:“已經半個月了!”
如果說一開始他還不太情願,但現在思想觀念已經漸漸發生了轉變。
原先雖說帶着“先生”兩字,但實際上還是服務業,對人都要點頭哈腰的。
如今目睹了堂口的光明前景,坐館的強大實力,而且即将配備小弟,當然知道怎麽選。
林坐館點點頭:“也該讓你負責一些具體的事了!”
高長江頓時充滿了期待,這是準備讓自己負責策劃下一步攻勢呢,還是讓自己負責制定一都北六圖的收稅計劃?
以後他就是一個真正的軍師先生了,而不是一個說書的!
林坐館對高長江的工作積極性很滿意,用鼓勵的語氣說:
“是這樣,我計劃在近期開設一個文化大講壇,就由你來做主講,地方還在茶舍。”
高長江:“.”
什麽大講壇,本質上不還是說書嗎!
他足足花了半個月時間調整心态,才讓自己從說書人切換到社團人!
結果到最後,負責的事情還是說書!
林泰來提筆寫了一行字,對高長江說:“這是第一講的題目。”
高長江生無可戀的看去,隻見上面寫的是:“金瓶梅作者蘭陵笑笑生真實身份是王弇州公的十條旁證!”
卧槽!高長江直接爆粗口了,心裏更生無可戀了。
這是本什麽書,他很有耳聞,聽說書裏簡直不堪入目難以啓齒!
他一個社會底層說書人,公開論證天下文壇盟主是一本流行小黃書的作者,要不要這麽刺激?
“沒有伱想得那麽嚴重。”林坐館安撫說:“王老盟主巅峰已過了,統治力不複當年了,不用怕他。”
但王老盟主稱霸文壇三十年的威名太盛了,高長江祈求問道:
“後面還有幾講啊?能不能講點别的内容?”
這些事别人确實也也不懂,林泰來隻能很耐心的詳細說:
“後面講壇内容要看情況進行調整,有很多選擇。
比如蘭陵笑笑生真實身份是蘇州文壇領袖王稚登的幾條旁證;
是山陰名士徐文長的幾條旁證,是甯波名門屠隆的幾條旁證。”
高長江:“.”
坐館你難道想把所有文壇名人都一網打盡,每人都扣上一個金瓶梅疑似作者的帽子?
他高長江究竟做錯了什麽,要被安排這種憑空污人的工作!
确定他講完這個系列,還能存活下來,不被人打死?
高長江便苦苦哀求說:“咱們這文化大講壇,能換個主題嗎?
不能隻逮着金瓶梅一個主題,沒完沒了的講啊。”
林坐館就稍微透漏了幾句:“别的題目不是沒有,一樣可以吸引讀書人。
比如說,王弇州内定的下一代盟主接班人大揭秘!
又比如說,浙江大佬屠隆作爲王弇州的盟友,這次不來參會,疑似抛棄複古派!
但第一個題目,必須是金瓶梅和王弇州!”
高長江理解不了林泰來的思路:“坐館到底想做什麽?”
林泰來不耐煩的說:“想做的就是和王老盟主開戰,正所謂以戰促和,逼他接受城下之盟!
至于你,做好你自己的分内事就足夠了,其他不用管!”
高長江心裏發苦,繼續懇求說:“我覺得我還年輕,能拿得動刀去斬人,請坐館給我一個去一線的機會!”
林泰來訓誡說:“你不要輕視大講壇這份工作!
輿論陣地極爲重要,你不去占領,就會被敵人占領!
我這次進軍文壇能否成功,有一半的責任在你身上!”
高長江抱着頭,唉聲歎氣。
此時突然旁邊有個稚嫩的聲音問道:“金瓶梅爲什麽有那麽多作者?”
林坐館頭也不回的随口道:“這才列了幾個?這書的疑似作者多了,還有什麽馮夢龍呢。”
那稚嫩的聲音突然尖利了幾分,氣憤的說:“你怎麽憑空污人清白!”
林坐館詫異的往後看,卻見在櫃台邊上站着個十來歲的孩子,正惡狠狠望着自己。
林泰來皺眉望向茶舍掌櫃,這什麽情況?
是他林坐館最近待人太和善了,還是最近打人打得少了?
連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孩子,竟然都敢挑釁自己的威嚴!
那掌櫃連連對林泰來作揖求饒:“這是我兄長家的侄兒,就叫馮夢龍!
坐館莫開小孩子的玩笑了!他才十一二歲,怎麽可能是金瓶梅作者!”
林泰來:“.”
這實在太蘇州了,随便走兩步,就能撞上個曆史名人。
好像在曆史上,馮夢龍就是從小喜歡往茶舍酒樓裏鑽,所以才掌握了豐富的市井文化素養。
想到這裏,林坐館心裏一個“卧槽”!
不會幾百年後,自己也會被寫進三言二拍之類的小說裏,并被安排黃段子吧?
回過神來後,林坐館對十一二歲的馮夢龍喝道:“說!你是不是看過金瓶梅?
不然你怎麽會認爲,說你是作者就是污你清白?”
小馮夢龍臉色憋得通紅,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林泰來像是發現了新玩具:“你果然看過!啧啧,這麽點年紀,就看那種書!”
小馮夢龍都被說的要哭了,掌櫃又來讨饒:“坐館放過他吧!他還是個孩子!”
林泰來本來想着逗兩句就完了,但忽然又想起,這馮夢龍雖然後來科舉很撲街,但在少年時貌似也挺天才的。
非常神奇的十三歲就中了秀才,堪比網文主角。
按這個歲數掐指一算,林泰來頓時有了新發現。
難道馮夢龍也會參加這波縣試府試,和自己是同一屆?
有天才一起考試好啊,可以找機會進行借鑒了。
更省心的直接交換試卷,也不是完全做不到!隻要肯用心,一切皆有可能!
“請上座!倒茶!”林泰來突然熱情起來,招呼着小馮夢龍,“今晚我做個東道,去找個美人家裏,一起喝酒耍子!”
“啊,這”小馮夢龍不知該怎麽回複。但有點心動,有點想去勾欄聽曲。
掌櫃的連忙上來阻攔:“這不好,這不好!”
林坐館豪氣的說:“不必客氣!都是未來的同案,以及縣學同窗!”
“他還是個孩子!”茶舍掌櫃又一次嚎叫。
你林坐館聽不懂人話嗎,你林坐館還是人嗎!
林泰來冷哼一聲,是孩子又怎樣?隻要能提供作弊價值,就不能放過!
便瞪着掌櫃問道:“你這是看不起我林某人,還是不給我林某人面子?”
忽然這時候,有人在門外叫道:“林教授在否?我們馮家二老爺請你過去說話!”
林坐館隻能無奈的放過了小馮夢龍,自言自語道:
“明明這時候保持距離并裝糊塗是最好的,到時我自行打入雅集就行了,現在卻非要逼着我直接去忽悠。”
望着匆匆離去的林坐館背影,小馮夢龍忽然預感,自己的一生可能都甩不掉這個巨大的陰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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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