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衆人議論紛紛,本來被綠绯聞也不是多新鮮的事情了,畢竟前幾天才有蘇州城兩大老牌名士輪着被綠的新聞。
但今天讓大家驚歎的是,王氏父子竟然敢于主動公開被綠,沒有遮遮掩掩,不愧是天下文壇盟主!
聽聽王二公子那句話——爲了花榜白狀元,今日與林泰來決鬥,輸赢各安天命!
如果不是被綠,擁有予取予求資格的王老盟主怎麽會失去白狀元,王二公子大孝子替父報仇也在情理之中。
當然,更霸氣側漏的還是林教授,這三連綠足可震動全蘇!
還躺在地上的王士骕二公子,回味着自己的二十年纨绔生涯,無數畫面如同走馬燈一般的閃過。
出身千年世家,父親是文壇大盟主,從出生一直到前幾天,一切都是那麽順利和完美!
但就在今天,忽然就像是轉了運。
戚少保不想傳自己槍法,自己要打倒競争者,這個思路沒問題。
偷偷喜歡的白美人被父親無情抛棄了,自己可以去安慰和接盤,也要打倒競争者,思路同樣沒問題。
尤其這個競争者最近搶了父親風頭,打敗競争者後,還能替父親出一口氣,爲父親壯大聲勢,這樣孝出天際的思路更沒問題!
最後,自己并沒有輕敵,還使用了絕世智計,創造出以單刀對空拳的局面,優勢完全在我,同樣不應該有問題。
那最後問題到底出在了哪裏?爲什麽眼前一片慘綠?
恍恍惚惚間王士骕看到,父親出現在太白樓樓上的窗口,面無表情的看向自己。
本來今晚父親要在太白樓活動的,自己必須侍奉父親不好遠離,所以才把比試地點定在了太白樓外面。
本想給父親長長臉面,算是今晚活動的預熱.
于是王二公子一個激靈就徹底清醒了,被随從七手八腳的扶了起來。
再聽着周圍那些屁民七嘴八舌的嚼舌根議論,王士骕不禁怒從心頭起。
他下意識的擡了擡手,真想一刀斬斷所有是非人!
但随即他又發現,自己手裏空空如也。
“我的寶刀呢?”王士骕對左右喝問。
有個負責保管刀具的随從臉色苦悶,弱弱的答道:“被姓林的拿走了,連刀鞘都奪走了。”
王二公子繼續怒道:“那林泰來人在哪裏?我王士骕豈能輕易屈服于人,我要與他力戰到底!”
随從又答道:“他在牆上寫了一堆字,然後看起來情緒很低落,唉聲歎氣的走了!”
然後又指着地方:“就在老爺站立窗口的外面,下方的牆壁,也不知道寫的什麽。”
傍晚,天黑,入夜。
在姑蘇城繁華的商業街區,并不缺少夜生活。
準備辦雅集的馮時可今天實地勘察完了求志園,晚上與求志園主人張鳳翼(張幼于親哥)共進晚餐。
晚餐氣氛十分融洽,雙方愉快的嘲笑了一下自稱蘇州第一名士的張幼于被綠,然後至今找不到高級女伴的事情。
酒過三巡,便有馮家仆役匆匆的從住處趕了過來,禀報說:“王老盟主緊急尋你!”
馮時可詫異的問道:“弇州公今晚不是要會見趙用賢年兄,以及金陵三美嗎?怎得還有空來找我?”
那仆役也聽到點風聲:“老盟主今晚的活動全都臨時取消了!專門找你詢問林教授的事情!”
馮二老爺:“.”
突然之間,有了點不好的預感。
與此同時,林教授坐在校書公所的側院中,孤獨的望着滿天星鬥。
蘇州城的夜生活是那麽熱鬧,可惜都是别人的,陪伴他的隻有寂寞。
因爲馮二老爺昨天剛教訓過,想混文壇就要懂規矩,不能逾越分寸!
參加雅集之前的這兩三天,必須徹底低調,絕對不能搶了老盟主的風頭。
僅能做的,也就是被騙赴約,然後完成打人題詩一整套流程。
如果邀約之人不是王老盟主的次子,肯定不會有事,他都未必願意去。
林泰來歎口氣,還是先睡覺吧,夢裏什麽都有。
忽然聽到院門外人聲嘈雜,張家兄弟在門邊問了幾句話,然後就打開了院門。
随即隻見馮二老爺領着若幹随從,舉着火把一擁而入,登時把院落照映的燈火通明。
這場景,讓林教授感覺像是君主被叛軍連夜突襲似的,下意識問了句:“馮二老爺何故謀反?”
馮時可:“.”
真要謀反,這幾個随從夠你林教授殺幾刀?不對,什麽謀反不謀反的!
林泰來打個哈哈,又主動問道:“馮二老爺您不去忙着籌辦雅集,怎麽連夜又來看我?”
馮時可反問道:“伱今天去見王士骕了?”
林泰來點了點頭,很實在的說:“王老盟主次子主動相邀,我不能不去。
不然就是不給王老盟主面子,你也說過的,必須要尊敬王老盟主。”
馮時可又展示出一張文稿,繼續問道:“上面這些,都是你在太白樓外壁寫下的?”
文稿上開頭内容是:
“餘本城右布衣,自幼喜好打熬文學,近日偶見織工疊棉堆絮,有所頓悟,遂創堆絮體。”
然後下面就是一首詞牌爲《蘇幕遮》的詞:
“曲欄幹,深院宇。依舊春來,依舊春又去。
一片殘紅無著處,綠遍天涯,綠遍天涯樹。
柳絮飛,萍葉聚。梅子黃時,梅子黃時雨。
小令翻香詞太絮,句句愁人,句句愁人語。”
林泰來點了點頭,坦然承認了,“沒錯,這些都是我寫在太白樓外壁上的。
馮二老爺您也知道我的習慣,每每打完了後,就愛寫點詩詞包裝一下自己。
其實我爲了低調,已經很收斂了。今天這首詞在内容上,完全沒有可說之處,就是個普通的春日應景詞。
就是在形式上做了些小創新,讓人有新鮮感,純屬讨巧之作。”
馮時可突然陰陽怪氣的說:“什麽叫内容上沒有可說之處?我看内容實在太值得細細品味了,回味無窮!”
這什麽意思?林教授一頭霧水,難道這個世界又錯了?
馮時可指着“一片殘紅無著處,綠遍天涯,綠遍天涯樹”這句,大喝道:
“你看看,看看,綠遍天涯!綠遍天涯樹!
還踏馬的一片殘紅,這句已經在外面已經傳瘋了,你知道麽?
鐵拳金鞭今布,綠遍天涯教授?”
驚喜來的如此突然!林教授睜大了眼睛,幾乎不能置信。
他按住激動的心情,連忙問道:“在下的作品終于出圈了?我的才名也能傳入文壇了?”
興奮之餘,林教授内心還有點唏噓。
文學大概就是這樣的,用心剽竊的“曾許人間第一流”和“金粉東南十五州”都沒流行,這首随便應付的詞卻能爆款。
就是馮二老爺的态度比較奇怪,有三分抑郁,三分無奈,還有三分氣憤。
于是林教授忍不住對馮時可問道:“怎麽,您不爲我感到高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