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林泰來重新坐下,很娴熟的開始否定說:“馮二老爺,如果我是你,根本就不會來蘇州趟渾水!什麽文壇盛事,你怎麽做都是無用功!”
馮時可疑惑的問道:“這是何意?文壇的事情,你這打手也懂?”
林泰來決定先聲奪人,異常狂傲的答話道:“在全蘇州,沒有人比我更懂文壇!”
馮時可搖頭歎氣:“張幼于那個老不正經的,也曾經如此說過。
沒想到同樣的話又能從你嘴裏聽到,你和張幼于果然一樣變态。”
林泰來:“.”
沒想到一時不慎,差點被反PUA了。
林教授迅速集中精神,全力開火:“雖然馮二老爺你費盡心思,甚至不惜把蘇州花榜狀元榜眼全部打包送給王老盟主!
但如果不出意外,我敢斷定,你肯定還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因爲比起其他那些熱門候選人,你根本沒有任何優勢!”
馮時可很不服氣的說:“什麽叫我沒有優勢?搞文學的人裏面,有幾個比我銀子多?”
林泰來:“.”
這馮二老爺真比他爹難搞多了,難道家族血脈也會進化?抗PUA的耐性越來越強?
“馮二老爺你先聽我說完!”林教授不得不強調了一句,然後才繼續說下去。
“其實這新的五子名單,已經有三個位置早已經内定好了。而真正拿出來推選的,不過是區區兩個位置而已!”
聽到這裏,馮時可終于百分之百的認真起來,臉色也嚴肅起來。
他也不是傻子,如果隻是泛泛而談,那肯定是胡吹大氣。但若講得如此細節,那就可能真有點東西。
林泰來松了口氣,費了這麽大勁,終于把馮二老爺引導入被PUA狀态了。
他就趕緊開始說:“先說這三個早内定好的人,第一個就是李維桢,他是近年來異軍突起的湖廣文壇代表人物。
這個人父親與王老盟主交好,這個人還拜了王老盟主的弟弟爲老師!
這個人還會炒作,惟楚有才這四個字,硬生生的成了他的标簽!
這個人年紀不到四十,年富力強,而且已經官至三品!
這個人已經被王老盟主内定爲下一代文壇盟主了,所以必定會入選新五子!”
介紹完了後,又想起自己正在PUA,林教授又趕緊補充了一句:“您拿什麽和李維桢比?”
然後繼續說:“第二個已經内定的人選,就是江南巡按禦史邢侗,他估計也馬上到蘇州!
邢侗這個人我不做評價,我隻說一句,他的同鄉座師是吏部侍郎兼詹事于慎行,而且師生關系非常密切!
于慎行官場履曆是庶吉士起家,然後是翰林院編修,然後參與修穆宗實錄,然後是今上講官。
然後反張居正被迫辭官,前年才重新起複,現在已經是吏部侍郎兼詹事,今年不過四十多歲!
這份絕對完美的履曆意味着,在所有人眼裏,于慎行将來入閣幾率幾乎是九成九!而且因爲正值壯年,還有可能是長期執政!
所以與邢侗的同鄉座師于侍郎相比,馮二老爺你的座師又是哪位?還能比于慎行更強?”
馮時可不屑的說:“小子無知!我座師比于侍郎強十倍!”
卧槽!林泰來吃了一驚,難道自己的PUA又被破了?
他強自鎮定的問道:“那馮二老爺您的老師是誰?”
馮時可傲然說:“吾座師乃是張太嶽相公!”
林泰來:“.”
心累,馮家這代人PUA起來太心累了。
現在是什麽政治風向?前首輔張居正已經去世并被徹底打倒清算了,反張居正才是朝堂上的政治正确!
總而言之張居正已經是過去式了,就像是拿前朝的尚方劍斬本朝的官,比較誰強不強的,沒意義!
林教授不想扯沒用的,PUA沒被破解就好,便繼續講了下去:“第三個被内定的,大概就是蘇州本地文壇盟主王稚登!”
馮二老爺嘀咕說:“可王前輩連個功名都沒有。”
林泰來分析說:“正因爲沒有功名,才是他的優勢。
近年來布衣山人之風盛行,王稚登就是文壇第一布衣山人!所以他可以作爲文壇這個群體的代表。
同時王稚登是蘇州文壇前輩文征明的關門弟子,而文征明與王老盟主父子都有很深的交情!
他身上這些特征,馮二老爺您也比不得啊。”
馮時可多财多藝,交遊廣闊,對文壇動向還是很關注的。
他把林泰來的分析與自己的信息印證了一下,頓時就感到八九不離十。
便感慨着說:“當真是叫我如夢方醒,如此說來,真就隻剩下兩個位置了?”
林教授仍然沒有忘記PUA的初心,迅速進行打擊說:“是啊,就隻有兩個位置了。
所以競争異常激烈,恕我直言,馮二老爺你沒多大希望。”
“真沒希望了?”馮時可似乎很不甘心。
林教授如數家珍,張口就來:“在我看來,在四十左右以及以下年齡段,堪稱人才濟濟!
您的松江同鄉董其昌,文藝才華是公認的很強吧?您有把握壓過他嗎?
浙江的屠隆,出自甯波名門屠家,兩代吏部尚書的那個屠家,家世比你強吧?
還有胡應麟,那是王老盟主的忘年交,才華也是公認的,就連徽州文壇盟主汪道昆也在搶他入夥!
還有我們蘇州府本地的名士,我就不一一列舉了。
所以馮二老爺您自己想想,就我随随便便列出的這些人物,您有把握擠掉誰?”
馮時可變得垂頭喪氣,他本來還有僥幸心理,所以準備積極的搏一把。
但林泰來分析的實在太紮心了,而且還是有理有據的紮心。
林教授故意勸道:“大人,時代變了!複古派已經頹勢難返了,以後文壇都是真性情的天下了!
您不會還認爲,複古派真能複興吧?你又何必如此執着,想成爲複古派宗門五子?”
馮時可說出了真心話:“我就是想要個名号而已!”
林泰來作恍然大悟狀:“您早說啊,我還以爲您熱衷于充當文壇領袖,想要高舉複興複古派的大旗,所以才勸您知難而退。
如果隻是想要複古派宗門五子的名号,我自有手段,幫你搶一個名額就是了!”
馮時可猛然擡起頭,瞠目結舌的望着林教授。
過了片刻,才又猶豫着說:“我們文壇也是良性競争,手段不要那麽專業。你不必去打他們,這樣做影響不好。”
林泰來:“.”
他開始懷疑,馮二老爺也一直在PUA自己。
忍無可忍的說:“其實,在下也兼職布衣詩人。不知在下最近的幾首大作,馮二老爺您拜讀過沒有?”
馮時可回憶了一下,恍然道:“想起來了,莫非是金粉東南十五州,萬重恩怨屬名流,牢盆狎客操全算,團扇才人踞上遊這個?”
林教授自豪的點了點頭,“這等品質,流傳個幾百年不是問題吧?”
馮時可冷哼道:“這詩狗屁不是!我有理由懷疑,你嘲諷的就是我這樣的人?牢騷真多,廢話連篇!”
林教授險些吐血,被馮二老爺一記傷人先傷己的七傷拳,直接重創出内傷了。
這位來自松江狗大戶馮家的二老爺,絕對是一個隐藏高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