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後的一個黃昏,雷鳴和周讓出現在了第二密營裏。
兩個人坐在山頂的一棵樹下互相依靠在一起共看那西邊的落日。
所謂第二密營那自然是爲了和那兩個密營區分開來的。
雷鳴小隊管第一師幫他們建的那個密營叫第一密營。
管二頭他們知道的這處密營叫第二密營。
而隻有雷鳴小隊自己人才知道的那處密營則叫第三密營。
今天雷鳴周讓之所以來到了這裏,那是因爲他估摸着去弄糧的小北風、二頭他們快回來了。
小北風、湯小餅、二蠻子當然是知道自己小隊要再建一個密營的,而二頭那夥人肯定是不知道的。
雷鳴爲了防止又建了個密營的事露餡自然就要先一步到達這第二密營了。
然後等小北風他們把糧弄回來之後,在二頭他們不在的時候再慢慢把糧食捯動到第三密營去。
于雷鳴講這都是沒辦法的事,除了自己小隊的人他是真的信不着别人了。
“好象咱們兩個頭一回靠在一起看夕陽呢。”周讓把頭貼到了雷鳴的肩膀上很是小女子的感歎道。
哪個女人沒有點浪漫的想法,于周讓講和雷鳴這些天建密營那是真舒心啊!
反正什麽事都有雷鳴張羅,她帶着那幾個女兵那能幹點啥就幹點啥。
這就是一個女人對自己男人的依賴。
所以周讓覺得自己也絕對應當小女人情懷一把的。
她眼見雷鳴還不吭聲就又歎息了一聲道:“你看那夕陽多美,紅撲撲的一點兒也不刺眼。”
這回雷鳴“嗯”了一聲卻依舊沒接話。
周讓已經熟悉了雷鳴不愛說話的風格,所以自顧自的往下說了下去:“古代有一個叫陳子昂的做了首詩,是這麽背的。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怆然而涕下’。
那意思是說一個人爬上了山頂,也許有人也曾經爬到這個山頂上,感慨過去和未來都有人站在自己的這個位置上看風景。
可是那些人現在都不在,隻有他自己。”
周讓這個彎子繞的可是有點大,雷鳴卻依舊回答了個“嗯”
“也許過去也有一對才子佳人,或者兩口子也象咱們倆一樣坐在這看夕陽呢。
然後呢,原來的那對才子佳人現在也變成骨頭棒子了,現在就又變成咱們兩個了。
執手共看夕陽你看多浪漫,我說,小六子你就浪漫一回呗,你說點啥。”周讓解釋自己的想法。
周讓那當然是小女子的想法。
隻是,她也不是那種有小資情調的人,你讓她用比較有才情的話把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也不大可能。
所以,最後她卻是把骨頭棒子都搬出來了!
隻是此時的周讓卻未料到雷鳴随口說了一句話卻差點把她噎了個倒仰。
“誰知道這輩子最後誰和誰會靠在一起看夕陽啊!”雷鳴卻是這麽說。
“哎——雷小六子,你啥意思?”周讓一挺身就坐起來了伸手就去揪雷鳴的耳朵。
隻是,當她的手都碰到雷鳴的耳朵時卻又停住了。
因爲,這時候她才發現雷鳴的注意力壓根就沒有在自己的身上,而是在想事兒呢!
“雷小六子,你到底要說啥?”周讓終是用手指頭在雷鳴的耳朵上輕輕的扭了一下。
周讓自己都覺得奇怪,那在隊員面前那自己可有禦姐範兒了,比如扇那個可恨的勾小欠嘴巴子的時候。
可是,自己怎麽一到自家小六子這兒咋就成小綿羊了呢。
“形勢越來越複雜,仗越來越不好打。
我在想,最後等打完了小鬼子,或者小鬼子還沒有打完,咱們小隊這些人不知道還剩誰和誰能在一起看夕陽。”雷鳴也感歎了。
至此,周讓才想明白了。
雷鳴一直在考慮自己的事情,那腦袋裏所想的事情卻壓根就沒有和自己在一個波段上!
“這回算是和武更把仇結下了!”雷鳴卻是又接着說道,“我就知道他是個小心眼子,什麽事兒都讓着他,可沒想到,到底還是找上門來了。”
“那也是他自己作(zuō)的!
這楊司令也是的,明擺着這件事主要責憑在武更那兒。
可楊司令卻隻訓了他一頓,要我咋也把他這個師長拿下來再關禁閉!”
周讓一見雷鳴說的是正事,自己那剛冒出來的小女人情調也抛到九宵雲外去了。
或者說,周讓有女人的小資情調從來也隻是昙花一現罷了,她的本質還是戰士的特質。
“楊司令也不容易,他手下既能打仗又能信的過的人也不多了。
楊司令和我說了許多,除了原來他們這些被咱們中央派下來的,有很多高級軍官已經被——”說到這裏雷鳴伸手一指北面。
“已經被那頭滲透了,他們在争奪抗聯的主導權。”
周讓一聽雷鳴這麽說便看向了雷鳴的雙眼,不知不覺中兩個人已經分開了不再靠在一起了,因爲這個問題實在是太高層了!
“再去了那些現在日軍的高壓攻勢下在作戰之中表現動搖的,你覺得楊司令還有多少好人可用?
不管怎麽說,武更最早也隻是個小要飯的,是楊司令把他培養成一個戰士,最後又帶到了咱們東三省。
你說,楊司令就算明知道武更有錯也不大好管的太嚴厲的。”雷鳴接着解釋。
“早知道最後楊司令沒有咋處理武更,我就該把巴特爾那件事也說出來,當着第一師的人面好好可碜他一下!
你當時沒在場,你沒看武更當時拉拉着的那張大驢臉,他要是敢動手我第一槍就把他崩了!”周讓又說道。
雷鳴小隊和武更的恩怨當然不止是小北風他們這回這一件。
說起巴特爾的犧牲,如果當初武更能給雷鳴和巴特爾以及第一師那幾個哨兵派出援軍的話,也許巴特爾就不用犧牲了。
因爲這事,雷鳴肺子都快氣炸了,可終究是爲了大局忍了下來。
而且他還不能把巴特爾是因爲武更不及時派出援軍的事跟自己小隊的人說,如果說了,雷鳴小隊的人就得去找武更算賬!
畢竟是共産黨領導下的隊伍,那就不是一支部隊的,也絕不可以舉槍相向!
而,楊宇平果斷的處決了那個挑起事端的第一師的軍官也正是出于這點。
不過,雷鳴小隊别人不知道巴特爾犧牲的具體經過,可周讓卻是知道的。
以雷鳴那一貫的膽大卻心細的性格,卻是早就把巴特爾的事情和周讓說過了。
雷鳴不可能不跟周讓說,因爲他是隊長,萬一自己沒在的情況下,他卻也要讓周讓知道一定要防着武更!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越是到了戰鬥的關鍵時刻,這背後總有人使絆子誰不怕?
“那個不能說的,說了的話這事就大扯了,親者痛仇者快。”雷鳴歎了口氣。
不過雷鳴看周讓那氣呼呼的樣子終是笑着伸手揉了一下周讓的頭發道:“周讓讓長大了,知道有全局概念了,必須表揚!”
“哎呀!你個小六子,你給我裝老大呢,我可是比你大三歲呢!”周讓笑了。
不過,接着她卻伸手抓住雷鳴的那隻手說道:“小六子你再給我揉揉!”
戰事頻繁,他們夫妻之間已經很久沒有這種親昵的動作了。
“揉啥?揉哪?”雷鳴故作糊塗。
“蔫羅蔔固動心,雷小六子你就是個蔫壞!”周讓也笑了。
在夕陽晖光的映襯下,周讓的那張臉顯得是那樣的明豔動人。
雷鳴将愛人擁入懷抱,可的心内心深處卻不由得又是一聲歎息。
他想起了剛剛自己所說那句話。
他自己也不知道,未來的某年某月某日,自己是不是還能和周讓一起共看夕陽。
或者說,周讓是不是還能和自己一起共看夕陽。
抑或,到那時候,這個山頭依舊是這個山頭,而自己和周讓卻都已經不能看夕陽了。
夕陽真的很美嗎?
可是,卻還有另外一個詞叫作,殘陽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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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