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你們了，快出來！”有僞軍站在那一大片苞米地外扯脖子就喊。
可是那苞米地裏又能有什麽回應，回答他們的也隻是恰有風吹過所帶來的“刷啦刷啦”的聲音。
“要不咱們進去搜？”有那不識趣的僞軍低聲說道。
于是，他就被帶隊的排長狠狠的瞪了一眼。
之所以說那名僞軍不識趣，那是因爲這片苞米地真的很大。
農村要是小門小戶的誰又能種得了這麽大一片苞米地？所以這苞米地卻是駐守在這個聚居點的僞軍連長老爹家的！
那排長看着被日軍戰馬撞的七零八落的苞米都直咧嘴。
日本人騎馬沖進去了那是日本人，可是咱們都進去嗎？
如果咱們有幾個抗聯分子沒有抓到連長可不會訓咱們，畢竟日本人都出動了那麽多人現在也沒逮着。
那咱們警備軍逮不到也是正常的。
可是，如果他們這些警備軍的人敢到連長老爹家的苞米地裏去“霸哧”，那麽回去就等着挨連長的嘴巴子吧！
（注：霸哧，東北方言，類似于用腳禍害糟蹋的意思。野豬、熊野子闖到莊稼裏那就叫霸哧）
“往裏打槍！”僞軍排長咬了咬牙命令，随即卻又低聲道，“順着壟溝往地上打，别把苞米棵子打折了啊！”
僞軍士兵們自然聽命，便順着那壟溝向裏面稀稀落落的打了幾槍。
“一起喊‘皇軍這裏沒有!’”那名僞軍排長又命令道。
于是僞軍們便高喊了起來：“皇軍，這裏沒有土匪！”
苞米地太大了那苞米棵子也太高了，在外面什麽都看不到，那總不能說把這塊地給“霸哧”平了吧，打也槍也就是了。
“走，到别地方搜！”僞軍排長一揮手便帶人沿着那苞米地走。
隻是，這些僞軍也隻走了幾十米，便有一名僞軍突然大叫道：“誰？不出來老子可真開槍了！”
這名僞軍的步槍随即就指向了另一塊苞米地裏。
這一塊地卻是比他們剛剛打槍的那塊小多了，長寬那都沒沒超過五十米。
“咋咋呯呼的，瞅準點，你别再把日本人開槍打了！”僞軍排長不滿的訓那名僞軍士兵道。
“排長，那裏真有人，我看到了！”那名僞軍便說。
而這時那苞米地裏真的就傳來喊聲了：“别開槍啊，我是老史頭！”
苞米葉子刷啦啦的響，真就有一個人從裏面鑽了出來。
那是一個老頭，手裏卻正提着褲子呢。
邊出來還邊埋怨道：“人家日本人都沒開槍，你們開什麽槍，吓得我差點一屁股坐屎堆裏！”
僞軍們“哄”的一聲便笑了。
這裏是莊稼地，那有人在地裏幹活都是很正常的。
那名僞軍排長讓士兵順着壟溝往地上打槍，那既有别傷着連長家苞米的想法，也有怕誤傷的想法。
别管是日本兵還是老百姓，他們再一槍給放倒了，那不是沒事找事嗎？
“老史頭，你膽子真特麽肥，外面都這麽熱鬧了，你還敢蹲苞米地裏拉粑粑！”有僞軍便笑。
“滾，笑話誰呢？你爹還管我叫大哥呢！”那老頭子張嘴就罵道。
敢情他認識那名僞軍，他卻是看着那名僞軍打小長大的。
“哎呀！你個老犢子！”有僞軍便罵。
僞軍自然是有脾氣大的，罵自己同伴也不行啊！
那老頭斜了罵他的僞軍一眼不吭聲，他和這名僞軍不認識自然也不敢頂嘴的。
可是那股氣咻咻的不服氣卻也表露無疑了。
“走，跟我到他家地裏搜搜！”那名罵那老頭的僞軍就說道。
“不行！”那老頭一見那人罵了自己還要進自己地卻又急了，他卻是直接就攔在那名僞軍的前面了。
“你們咋不禍害王大眼兒家的地呢？”那老頭氣道。
然後嘴裏卻又接着罵道：“王大眼兒這個老王八犢子，今年種地又占了我家一條壟，你看我回頭不罵他個狗血噴頭！”
王大眼兒是誰？
這夥僞軍的連長姓王，那王大眼兒就是他們連長親爹。
“你敢罵我們連長老爹？！我看你不想活了！”有僞軍就罵，說着端槍就上前了。
“你不就是王大眼兒子王小眼兒的手下嗎？你敢跟我橫？”那老頭脾氣上來又急了。
他開始還是顧忌自己不認識的那名僞軍的。
可這幫犢子看人下菜碟，不敢進他們連長家的地，卻要禍害自己的，這哪行？！
那苞米還沒長成呢，人在裏面一趟那把苞米杆子也撞斷了苞米棒子也撞掉了這不就是禍害人嗎？
他随即跳腳大嚷了起來，“王小眼兒還是我媳婦給接生的呢！
我這就去問問，他不霸哧自己家的地，就敢禍害我的？！”
這老頭一急眼，那名跟老頭叫闆的僞軍就是一愣。
他馬上有一種自己惹上了滾刀肉的感覺，可讓他跟這老頭服軟他又怎麽可能下得來台？！
他們這些僞軍和當地這些原來的住戶總是有着千絲成縷的聯系。
雖然說出了五服不能叫親戚，可也并不等于大家不知根知底。
那一個屯子十個人在一起唠磕，那可能有六七個就都有拐彎親戚的。
東北人重人情，當地的僞軍戰鬥力不強和這也有莫大的關系。
那當官的還講異地爲官呢，那不就是爲了能夠拉開情面嗎？軍隊道理也是一樣的！
“哎呀，你個老不死的！你跟誰橫呢？！你給我打洗腳水去！”這時那名先搭茬兒的僞軍便笑罵道。
隻不過這回他學的卻是那種扭扭捏捏的老娘們的聲音。
他這聲一學問，僞軍們“哄”的一聲就都笑了。
隻因爲那名和那老頭耍橫的僞軍是外來的，有點虎，從來都是六親不認的。
可是别的僞軍卻是知道眼前的這個老頭子的。
據老一輩人說，這老頭子媳婦那是一個接生婆，他們屯子裏就象他們連長這麽大的孩子那都是這老頭的媳婦給接生的！
女人生孩子那就是過鬼門關！
時下農村哪有醫院？接生的那都是當地的接生婆！
所以，接生婆這個職業在農村裏很特殊，那要是論起逼格來卻是比專門保媒拉纖的媒婆還是要崇高那麽一大塊兒的！
“你要是再跟我橫，我娘當初給你接生的時候就應該直接把你掐死了！省得你天天禍害我！”笑聲之中，那名僞軍卻是女聲女氣的又補了一句。
“哄”的一聲，所有僞軍更是開懷大笑了起來。
僞軍們這麽笑，實在是這個說話的這名僞軍說的是他們屯子的一個出了名的典故。
那就是這個老頭很倔，可那隻是在外面，在家和他媳婦在一起時那就是個小綿羊的。
隻因爲，他媳婦當接生婆那是家傳的。
他媳婦的老娘，也就是他的老嶽母就是這個屯子的接生婆，那老頭在剛出生的時候就是被他後來的丈母娘接生的！
所以那老頭有一回對自己的媳婦的霸淩行徑表示抗議的時候，他媳婦就在全村人面前來了這麽一句。
于是，這事兒便傳開了。
至于說那老頭怎麽天天“禍害”他媳婦這就不說了。
反正，這老頭卻是有七個兒子的，至于說閨女嘛，嘿嘿，一個都沒有！
所以屯子裏的人都說，這老頭的媳婦一家人從大清國時候就給屯子裏人接生，那是絕對積了陰德的！
所以，人家生出來的才會都是小子！
東北是啥地方？
那土地都是好地，都直冒油，那地有的是！
可前提是，你家得有那能幹活的勞力啊！
生的小子越多那勞動力越多，隻要肯幹活那家境再差也差不了多少的！
正因爲如此，那老頭的媳婦在家的地位就很高！
那可是給老史家生了七個小子啊！
所謂經濟地位決定上層建築，就這農耕時代，講重男輕女那是必然的！
“你個小王八犢子，你就這樣糟燼我，看我不抽死你！”那個老倔頭子擡腳脫下懶漢鞋就去打名僞軍。
那名僞軍則笑嘻嘻的跑開了。
而在這玩笑之中，那名虎超兒的僞軍的也下來台了。
于是，再也沒有僞軍說搜那老頭子苞米地的事了，所有人終是嘻嘻哈哈的往遠處去了。
而就在這片不大的苞米地裏，雷鳴、小不點、王大力則正握着槍蹲在了地上，眼中閃爍着對那老頭的感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