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開江了。
黑夜之中冰排互相擠撞着,在流水的沖擊下浩浩蕩蕩的從遠山奔湧而下。
那冰塊的撞擊聲斷裂聲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江北岸蘇聯邊防軍的呼喊聲都被壓制住了。
開江的聲音驚動了蘇聯邊防軍的哨兵,而哨兵又發現了看守兩名中國抗聯人員的哨兵被打倒了。
于是,哨卡裏的所有蘇軍官兵便都被弄醒了,也包括三名現在還穿着蘇軍軍裝的三個村民。
人,少了四個。
兩名曾經和蘇聯邊防軍并肩作戰的黃皮膚的中國人,兩名逃到中蘇邊界卻又被他們逮到的中國抗聯的人。
于是,手電筒閃亮,蘇聯官兵追到了黑龍江邊。
可是那又能如何,手電筒的光柱下是無數的反着光的大大小小的流動的冰塊。
就這冰塊有船也不行啊!
面對這種情況那名作爲邊防軍援兵的那個上校便開始訊問那三名扮作他們士兵的村民。
那三個村民那可都是白種人,盡管他們現在一說話那都是和黃皮膚的中國東北人一樣都是地道的大碴子味兒。
可怎麽也和北岸的蘇聯邊防軍那是同宗同種,那俄語也是不曾丢的。
那名蘇軍上校一嚴問之下才知道,那個拿着紅纓槍連挑了七八名日軍的人竟然也是東北抗聯的!
那麽,那失蹤的四個人還用找嗎?
那就是東北抗聯的人結伴逃跑了嘛!
追?開江了,别管木船還是汽艇哪個也開不過去。
那四個人要麽已經跑到對岸去了,要麽也可能葬身于這浩浩蕩蕩的冰排之中了。
那名蘇軍上校也沒辦法了,卻也隻能憋着氣接着回去睡覺了。
至于那三名村民他也并沒有難爲。
畢竟那三個人和他們那也是同宗同種的人。
至于逃跑的那兩名中國東北抗聯的人跑了就跑了吧,回去撒個謊就是了。
他們是來追捕的。
這追捕嘛,能追到了那也就是追到了,追不到那也是沒辦法的。
畢竟世界辣麽大,他們和東北抗聯畢竟不是敵人,人家有腿還不會跑嗎?
于是,于蘇聯軍隊這一方,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倒是由于出來追人有理由留在江邊的幾名蘇聯邊防軍的士兵趁着開江之機,在岸邊撿到了好多條被撞死的大魚。
可是,同樣就在這黑龍江開江的轟鳴聲中,雷鳴小隊卻已是連夜向南面轉移了。
日軍追殺他們雷鳴小隊都追到國境線上來了,然後又和蘇聯邊防軍打了一仗。
雙方都死人了,那可就都憋着火呢,雙方可别再事後找場子,再把他們牽連進去,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隻是在山區中連夜轉移那沒有向導根本就是不行的。
雷鳴卻是直接在那個村子當中雇了一個向導,然後他們這二十來個人便踏上了南去的路。
夏天了,天色亮的總是很早。
當天亮之後,雷鳴他們已經可以辨清道路的時候,雷鳴便把那個村民打發了回去,然後他們卻是接着前行。
到了中午的時候,雷鳴小隊便隐藏在了山間,跑了半夜又加一上午,他們也需要休息了。
雷鳴卻是和趙尚武單獨坐在了一起。
現在雷鳴已經确認了趙尚武的身份。
隻因爲雷鳴和趙尚武卻是都認識一個共同的人,而那個人就是已經被日軍殺害的趙一荻。
兩個人也隻是談起了趙一荻的一些細節上的事情,那自然就對彼此的身份确認無疑了。
雷鳴向趙尚武講述了爲什麽自己雷鳴小隊會跑到國境線上來。
至于趙尚武爲什麽會出現在國境線上,雷鳴并沒有問。
畢竟,趙尚武那可是抗聯第三軍的軍長,要論級别人家那是和楊宇平周寶國都是平級的。
趙尚武如果想說那自會說,如果不說雷鳴也不可能去問。
不過,趙尚武顯然是信任雷鳴的,他甚至還遠遠的見過周讓他們。
那回也是雷鳴小隊被打散了,趙一荻便把周讓他們帶回了第三軍的駐地。
隻是當時趙尚武有事着急出去也就沒有過去說話而已。
“我現在也沒有搞清爲什麽老毛子會把我扣下來。”趙尚武看着遠方說道。
他現在所講的可就是上級的事了,雷鳴作爲一名基層指戰員也隻是一邊靜靜傾聽一邊打量着趙尚武。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趙尚武呢。
趙尚武個子并不高,穿了件破舊的皮棉襖,上面也已經刮出了好幾個口子。
他的頭發已經很長了,顯然很久沒有剪過了。
可是他的臉卻很瘦,因爲臉瘦的原因就顯得他那雙原本就不小的眼睛顯得越發大了起來。
楊宇平,趙尚武,周寶國,這是雷鳴所知道的東北抗聯中最出名的三個将領。
可是在雷鳴看來他們都是有一個共同點的,那就是,如果僅從外表來看你根本就看不出他們是高級将領。
他們需要和普通戰士一樣的跋山涉水、爬冰卧雪,甚至也一起參加戰鬥。
雷鳴很理解這點。
戰鬥環境艱苦,必須官兵一緻,就象自己帶着小隊打鬼子就總沖在前面一樣。
“當時是我下面的同志從蘇聯回來帶來了一封信,說蘇聯紅軍遠東軍區邀請我去和他們談共同打擊日軍的事。”趙尚武再次說道。
聽趙尚武這麽說,雷鳴眼睛不由得亮了一下。
說實話,雖然雷鳴帶隊在最基層作戰,可是他也并不看好東北抗聯抗日的前景。
日僞軍的力量實在是太強大了!
他們抗聯在兵力、戰術水平、武器、後勤補給上就沒有一樣能強過日僞軍的!
而他們卻一直在與日軍作戰那憑借的是什麽?
共産黨員憑借的是信仰,普通山林隊憑借的多是最樸素的愛國熱忱,剩下的就是與日軍與血仇的了。
能參加抗聯作戰的人基本都已經參加了,僞軍能反正的基本都反正了。
那麽在與兵力強大的日軍作戰中,抗聯戰士越打越少這是一個不争的事實。
而如果能夠拉來蘇聯紅軍這樣一個強大的外緩那當然是東北抗聯求之不得的,更何況現在在名義上至少東北抗聯還是在莫斯科的的指揮下。
可是,蘇聯紅軍爲什麽會和日軍主動開戰,雷鳴所知有限也隻能接着傾聽。
“你也知道咱們抗聯現在需要外援,我就去了。
結果到過了國境線後就被人家扣下了。
開始我以爲他們下面的人不知道是什麽情況,那就等等吧。
可是等了幾天也沒消息,我再一問,他們的人才告訴我說,他們已經問過了,他們蘇聯紅軍上層壓根就沒有和日軍作戰的計劃。
那他們要是沒有這樣的計劃我不就成私自入境了嗎?”周寶國再次說道。
雷鳴皺了一下眉,接着往下聽。
他們這頭接到邀請了,等過境了以後人家卻說沒邀請。
這可是兩個國家之間的事了,那人家把趙尚武扣壓下來那他卻也是半點招沒有!
“被關在那裏我就不停給蘇聯遠東軍區司令寫申訴信一直也沒有得到回應。
後來我就又給蘇共最高領導人寫信。
就在前幾天終于是得到命令,說是蘇共最高領導人下令放我了,我和小馬才被放了出來。”周寶國接着說。
小馬那是指和他一起去蘇聯而這回也是同樣被雷鳴給救回來的他的警衛員。
“既然是最高領導人放你了,爲什麽又會來抓你?”雷鳴不解的問。
“你還沒有想明白其中的關鍵嗎?我想要麽是蘇聯那方面出問題了,要麽是咱們抗聯這頭出問題了。
咱們這頭且不說,蘇聯那頭肯定有人要整我,而且那級别還不低。
雖然說蘇聯最高領導人說放我了,我也不放心。
所以我和小馬就找機會擺脫了說是護送我們的人,結果就在離邊界還有十來裏地的時候被他們抓到了。
這老毛子地盤太大,我估計他們是想在這個哨卡休息一下再往回趕。
沒想到他們哨卡的人卻和日本鬼子打起來了,他們就去幫忙了。
然後,我們就碰到了你了。
現在我需要趕回去找到原來捎信的人調查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麽。”趙尚武這回終是說到現在了。
“趙司令,我們可以把你護送回去。
現在鬼子正在到處燒房子圈人呢,光你們兩個回去怕是不安全。”雷鳴直接就表态了。
雷鳴心裏很清楚,高層的事情趙尚武自己都沒弄明白,那自己就更不可能弄明白了。
但既然自己無意中救了趙尚武,那就有責任有義務把趙尚武安全的送回到第三軍去。
“那當然好。”趙尚武也表态了,随即就感歎了一句,“被該死的老毛子莫名其妙的關了好幾個月,也不知道我們第三軍什麽情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