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陽光下又是一條冰凍的河。
隻不過這條河可是比呼瑪河要寬闊多了,寬達百米的河雖然還沒有化開,可是時不時傳來嘎崩嘎崩的冰裂聲。
就仿佛這條冰河下是一條即将蘇醒的巨龍,若是蘇醒,那巨大的冰棱自然是順江而下那情勢已非濁浪排空所能形容。
爲什麽會有如此聯想,隻因爲這條江叫作“黑龍江”,它是蘇聯與中國的界河。
當然了,時下叫作蘇聯與所謂滿洲國的界河。
可是就是叫作滿洲國又能如何?
借用後世中國一位外交家的話叫作:曆史終将證明,誰是這片富饒美麗的土地的真正的主人,而誰隻是匆匆過客。
在這個冰凍的河邊中國一側有一個狹長的島。
那個島原本是和中國這一側相連的。
隻是後來由于地質塌陷以及黑龍江流水的沖刷便從東北大地上分離了出去,從而變成了一個水中的島。
島上有樹林有正冒着炊煙的村子,島邊有成片的幹枯的蘆葦。
而就在這個中午,有一支的日軍小隊正端着槍奔那個島而去。
如果是夏天,那他們自然是不可能走上這座島的。
可現在畢竟黑龍江還沒有開江嘛,于是這些日軍的大頭鞋就踩着那冰凍冰的河面向那村子走去。
說是日軍小隊那是從遠處看。
可是再從近處看就會感覺這支日軍小隊和普通的日軍有些不一樣了。
不一樣在哪呢?
不一樣在于這支日軍小隊實在是有些衣衫不整,甚至有些不倫不類。
衣衫不整之一,他們這些人的綁腿綁的實在是有些亂,甚有幾個還沒有打。
衣衫不整之二,他們好幾個人連軍帽都沒有戴。
衣衫不整之三,所有人卻是沒有一個系風紀扣的。
至于說不倫不類,那是因爲他們每個人身上挂的卻都是雙盒子炮!
所以呢,他們是日軍嗎?不是,遠看是日軍,近看,啊——,原來他們卻是雷鳴小隊啊!
此時雷鳴小隊腳步還是相當的急促的。
“瞅瞅,人家大日本皇軍走路都是齊刷刷的,看咱們就象雜牌軍,還特意讓咱們這麽走。”走在後面的苟漢臣小聲嘀咕了一句。
“你懂個——氣。”和苟漢臣走在齊三虎子怼了他一句。
這些天苟漢臣終是和雷鳴小隊的老隊員們混熟了。
可就算是再混熟,苟漢臣和許東那在雷鳴小隊裏怎麽也算是新人。
到了雷鳴小隊裏,老隊員們倒不會欺生。
但是這東北人嘛,嘴都不老實,老隊員中有幾個平時話多的滋(ci)啦苟漢臣和許東這兩個新人那也是難免的。
(注,滋啦,東北話裏是訓斥的意思)
于是周讓就說了,咱們是共産黨的隊伍,你們這些老隊員對待苟漢臣和許東不可以用這樣的态度!
齊三虎子剛剛想說苟漢臣“你懂個屁”了的,可是他突然意識到周讓不讓他們這麽說話,于是,他就把“屁”換成“氣”了。
當然了,下回這個“你懂個氣”也是不能說的了。
“我們咋不懂?就你懂?”旁邊的許東就反駁。
“過木橋不能用整齊的步伐,現在也快開江了,就也不能用整齊的步伐。
要是那麽樣的話,很可能‘嚓咔’一下就把冰層震開了!”齊三虎子給苟漢臣解釋。
“淨扯犢子!”苟漢臣和許東卻是同時說道。
“說你們不懂,副隊長說了,那樣叫‘共振’,跟你們說你們也不懂,當過僞軍不可怕,可當了僞軍沒文化才可怕!”
齊三虎子表現出了對苟漢臣表現出了鄙夷。
苟漢臣和許東不吭聲了,他們确實是沒啥文化。
就時下豈止是他們沒文化,絕大多數人都沒啥文化。
他們很多人連“文化”這個詞都沒聽過,他們所用的“文化”的替代詞叫“墨水”。
至于說齊三虎子所說的那個“共振”于苟漢臣來講就更不知道是什麽東東了。
可是齊三虎子并沒有因苟漢臣的沉默而放過他,緊接着他卻是又揶揄苟漢臣一句道:“也不怪你不懂,反正你們僞軍走路就沒走齊刷過。”
僞軍嘛,給人的印象那都是和日軍在一起搶劫歸來的樣子。
扛着步槍,刺刀上挑着那倒挂着的把兩隻爪子捆在一起的雞或鴨。
或者也有可能幾個人手忙腳亂的在攆着一頭豬或者一隻羊。
勿庸置疑,僞軍那是招人恨招人厭的。
但僞軍再怎麽也算是軍隊,固然會出現上述情形,但也不乏走路很正規的時候。
齊三虎子的這話在東北話裏講叫“咬眼皮子的話”。
這種話就是氣人,你和他急還急不了,可你不急聽着那還真就不舒服!
苟漢臣剛想反駁,這時走在前面的小妮子卻回頭說了一句道:“齊三虎子都啥時候了,你把嘴閉上!”
就這一句,齊三虎子一下就老實了,老老實實的向前走不敢說話了。
而苟漢臣和許東兩個反而互相擠咕了一下眼珠子就笑了然後也趕緊向前。
小妮子批評齊三虎子自然沒有批評錯,此時雷鳴小隊不能說很危險但也情況不妙。
那要是情況大好,他們又何苦奔這界河來?
此時距離雷鳴小隊用重機槍打鬼子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
在這半個多月的時間裏,日軍到處搜索着他們雷鳴小隊的去向。
雷鳴小隊在大山之中是忍饑挨餓東躲西藏,慢慢就被日軍給擠壓到國境線這頭來了。
他們好不容易看到日軍少了就忙又南返。
可是,就在一個小時之前他們差點就和日軍撞上。
當時的情形真的是把雷鳴他們吓了一跳。
雷鳴在繞過一個山腳的時候自然是要往南觀察的,可是他一舉望遠鏡卻才發現,對面的日軍竟然是拉着橫排過來的!
他們也不知道日軍有多少人,可日軍卻是每隔十來米那就有一個,那就算是一百名日軍,那橫排可就有一千米長了。
雷鳴這才意識到,自己小隊卻依舊是在日軍的包圍圈之中啊!
他們現在不可能和日軍開戰,隻要槍聲一響,周圍的日軍肯定就會聚攏過來。
他們也不知道這回日軍出動了多少兵力,但這回肯定是日軍動用兵力的一回。
雷鳴一看情況不對,帶着人借着山林的掩護就一路往北急跑。
可是現在可是到了黑龍江邊了,他們就不能接着跑了。
他們要是敢跑起來,誰知道對岸有沒有蘇聯紅軍在盯着這頭。
所以,他們也隻能穩住架兒往前走。
至于爲什麽奔這個島來,那是因爲至少這個島上有村子有樹木有蘆葦。
别管是和日軍打起來還是和蘇聯紅軍發生沖突,他們總是有點隐蔽物可藏。
“前面的村子是咱中國的地盤不?”走在隊伍前面的周讓低聲問雷鳴。
周讓還是聽到後面齊三虎子他們說話的,但是她現在沒功夫搭理齊三虎子。
這齊三虎子行軍時這麽多廢話,你等有功夫的,看我咋歸攏你!
“應當是咱們中國的地盤吧,不是在江這頭嗎?”雷鳴不是很确定的回答。
這換成任何人也會這麽想,都說黑龍江是界河,那肯定是從中心線開始算的。
“那要是小鬼子到這個村子裏來怎麽辦?和他們打?”周讓擔心的問。
“不打,過江!”雷鳴回答的很幹脆,很明顯他已經考慮過了。
“也不知道對面有沒有蘇聯紅軍,整不好咱們就得和紅軍——”周讓真是有些擔心了。
别管現在穿着日軍服裝的雷鳴小隊是東北抗聯,或者他們就算他們是日軍。
但是敢過江并且江對岸真的有蘇聯紅軍的話,他們面臨的結局也隻有兩個。
要麽被蘇聯紅軍繳械,要麽就是與蘇聯紅軍打起來!
隻是這兩種結局都是周讓所不願看到的。
“管不了那麽多,真要是和對面打起來,最好咱們能跑出來,讓老毛子以爲咱們是日本鬼子吧。”雷鳴低聲說道。
周讓聽雷鳴這麽說心中又是一凜。
從大方向上來講,蘇聯共産黨那肯定和中國共産黨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那個現在都在指導東北抗聯工作的共産國際還在莫斯科呢,換言之,這東北共産黨組織多少有點象共産國際下屬的一個黨支部。
可是,作爲在抗日前線作戰的雷鳴小隊也隻是東北抗聯最基層的隊伍。
雷鳴當然是想奔着最好的方向努力,可真要是一旦——
雷鳴沒有繳槍的習慣,日軍不可能,而蘇聯紅軍也不行!
當然了,如果有抗聯的将領,也可以說是雷鳴的上級領導讓他向蘇聯紅軍交槍那他就沒辦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