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一個小時天就黑了,遠處的山野有槍聲在稀稀落落的響着。
而這時在一處山勢低窪的地方卻傳出來了“嘩啦、嘩啦”的聲音。
那是四名日軍士正哈着腰用工兵鍬劃啦着那低窪處的碎冰,旁邊一名日軍士兵卻拄着一把十字鎬在休息。
這五名日軍士兵是出來打水的,當然了,這大冬天的哪有水可打?所謂的打水就是到這裏刨冰。
“他們打仗很辛苦,難道咱們就不辛苦?”那名拄着十字鎬的日軍士兵邊向西北方向看邊抱怨道。
在他的目光裏,那是殘陽之下一支互相攙扶着的殘兵敗卒正轉過一座山的背影。
正用鍬往水桶裏端冰的另一名士兵瞥了一眼說話的那人點了點頭卻沒有吭聲,這就算是默認了。
是的,他們這些炊事兵也很辛苦。
本來按照作戰計劃他們也隻是需要給部隊熱一頓飯,然後他們就應當在那已經被攻占的抗聯營地裏打水了。
可是哪曾想,變化總比計劃快,并且這一個又一個的變化實在是讓他們有些瞠目結舌!
迫擊炮被搶了,上午追擊人家又沒搶回來,聽說打下來的那兩個山頭又被人家搶回去了,如此一來,這一上午對抗聯營地的進攻就等于白玩了。
于是他們這些炊事兵就得給作戰部隊熱飯吧。
可是這剛一熱飯吧,他們這些炊事兵卻是遭了炮彈了。
那鐵鍋被掀翻了,那裏面被熱過的飯盒也被扣在地上了。
作戰部隊有去追擊那支搗亂的抗聯小隊去了,那留在原地的他們自然是要收拾殘局的。
那些髒的不能吃了的飯不管了,他們便把剩下的飯盒給作戰部隊發了下去。
可是這樣一來那飯可就不夠吃了!
于是,原本可以吃一飯盒的米飯到了士兵的嘴裏那就變成了半飯盒。
而他們這些炊事兵卻是連那半飯盒都沒有吃到嘴。
爲什麽呢?
炊事兵是什麽,炊事兵在哪個部隊那也是後勤兵啊!
那你本身就是做後勤保障的,前面的作戰部隊都沒有吃飽那又怎麽可能輪到他們吃飯呢?
于是,他們非但沒有吃上飯,甚至連他們在地上劃拉起來的一些進了土灰的米飯都讓作戰部隊給搶走了!
可這都罷了,由于這一連串的意外,今天他們這支日軍就沒有把抗聯營地打下來。
那麽他們這些炊事兵接下來的事就又來了,他們還得接着找冰化水熱飯啊!
隻是這片山野也是氣人,他們宿營的地方附近的那點冰卻已經是被各部隊的炊事班給刨沒了!
這個也可以想象,這回他們大日本皇軍可是出動了兩千多人呢。
這兩千多人開飯,就算不是煮飯而隻是用水熱飯盒,那用水量也是很大的。
各作戰部隊都各有各的炊事班,倒是不會聚在一起吃飯,可是那用水量卻是不變的。
下午被炮擊了的也隻是他們這個炊事班,他們又收拾場地又想辦法給作戰部隊再多吃上一口,再出來找冰的時候可就晚了。
那附近水泡子裏的冰都讓其他部隊給刨差不多了,那他們也隻有往遠跑了。
要說這都罷了,作爲大日本帝國的一名光榮的炊事兵,他們遭了點罪那都能忍耐。
可是就在剛剛,他們正在這裏刨冰的時候,又一支作戰部隊從前面撤回來了。
隻是再看這支部隊這個慘哦,回來的一百來個人中有一半卻是傷員。
本來他們出來刨冰的一共有十六個人,可是卻被那個山口中隊長給叫走了一大半說是幫着架傷員!
那你說,作爲做飯的後勤兵那能說,我們有我們做飯的任務,你們作戰部隊的人死傷那關我們屁事?
這話不能這麽說,這事不能這麽辦,于是他們這十六個人卻是被人家給叫走了十一個。
原本十六個人的活讓他們讓下這五個人幹那自然是很累的。
這不管哪國人,誰活幹多了那都是有牢騷的。
所以要說這幾名日軍士兵肚子裏沒怨氣那是不可能的。
要不是他們大日本皇軍的軍紀很嚴,那他們都想對那支退回來的殘兵敗将說了的。
你們能不能“剿匪”,不行你們回來做飯,我們上去!
“我記得他們追出去的時候是山口中隊吧?”這時最早抱怨的那名日軍士兵又說道。
他這麽一說,他們其餘的同伴便又看向他。
而這個時候他們才從彼此的目光中都讀出了驚詫,誰當中隊長那都無所謂,可是出去的是一個中隊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剛剛他們可看了,那一個中隊可是才回來一百來人啊,而且還這麽多傷員,那麽那些人呢,那些人沒有回來那豈不是都玉隕了?
沉默了一會兒後,這些因爲自己部隊打了個大敗仗的炊事兵們才從震驚中清醒了過來。
“不能!我覺得不能人都玉隕了,應當有重傷員還沒有運回來!”這時一名日軍士兵很肯定的說道。
他這句話無疑說中了其他四名日軍士兵所想的心事,他們本來又餓又冷,在這個被推測出來的事實面前卻是齊齊的打了個激淩!
将心比心,他們可以想象那些神智清醒卻身受重傷的同伴在這寒冷的冬天裏躺在那冰冷的山野裏的情形。
他們無助的呻吟着,任自己那原本就不是很旺盛的生命之火慢慢變冷變冷,直至成爲他們炊事班燒過火後的那一堆冷灰。
于是,這五名日軍齊齊的向東南方向看去,那裏有個高崗,正是剛才那支山口中隊退回來的方向。
“這就是戰争,太殘忍了!”一名日軍士兵小聲叨咕了一句,他的那話裏有了一絲悲天憫人的意味。
隻是,他這種悲天憫人也隻是見到他們日軍傷亡慘重才産生出來的那種所謂“物傷同類、兔死狐悲”的情感。
他見中國人屍橫遍野時卻絕對不會有這樣的想法的,他那時也隻會感覺到他們大日本皇軍的赫赫武功!
“那裏還有人!”這時一名日軍士兵突然跳腳大叫道。
果然,其他日軍也看到了,确實有兩名他們大日本皇軍的士兵在夕陽的餘晖下互相攙扶着出現在了那高崗之上。
“我說肯定有得重傷員沒回來嘛!”
“啊,又回來了兩個,太好了!”
喊着不同的話,而這幾名日軍炊事兵這回便齊齊的跳了起來。
誰和誰是一夥的那自己心裏都有數,他們又怎麽不可能爲這兩名死裏逃生的同伴而感到高興呢。
可是這時,他們就看到剛剛爬到山崗上的那兩名士兵仿佛已經耗盡了他們最後的氣力。
然後,那兩名士兵卻是齊齊跌倒在了那高崗上,有一個還滾了兩滾!
而此時這幾名日軍的炊事兵看到這一幕愣了一下之後便扔下了手中的鐵鍬鐵桶齊齊沖了出去!
這兩名同伴很明顯是受重傷掉隊了,你們作戰部隊不管,可我們卻是要管的!
這個就是這五名日軍炊事兵唯一的也是共同的想法!
五名日軍士兵飛奔的奔跑,一陣氣喘籲籲之後他們便跑上了那個山崗。
“你怎麽樣?我來扶你!”第一名到達的那名日軍炊事兵伸手就去扳其中一名正趴在地上的同伴的肩頭。
隻是,他一扳卻沒有扳動!
就在他以爲自己這名同伴肯定是昏迷過去的時候,後面的同伴便也趕上來了。
“快來幫幫我!”那名日軍的炊事兵就喊。
隻是就在這個時候,正努力試圖扳起這名傷員同伴的他就覺自己雙手的力道一空!
因爲,那個被他施救的同伴卻是自己轉身坐起來了!
然後,他無比驚訝的就看到了一雙炯炯發亮的眼睛已是看着他!
他感覺到哪裏不對勁了,這眼神?
可是随即他在低頭時就見一把他們大日本帝國所産的30軍刺的刀柄卻已是“長”在了自己的心窩處,而那刀柄卻是正握在他想救的人的手中!
“不對!我們上當了”另外一名日軍炊事兵高喊了起來。
可是,他也隻是喊了一聲,因爲同樣一把刺刀也已經洞穿了他的心窩,後心處那刺刀尖都露出來了!
驟經此變,剩下的三名日軍士兵卻同樣沒有反應過來。
因爲就在那兩名日軍士兵被刺刀刺中的刹那,從那高崗後面卻是突然蹿出十好幾道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槍的身影來!
那三名日軍士兵本是奔着救人來的。
那槍還在那個冰凍着的水泡子那兒呢,甚至連那刨冰的鎬端冰的鍬都扔在原地了,他們又拿什麽反抗?
也隻是幾息之間,他們就全被亂刺而來的刺刀戳倒在了那山崗上!
他們悲天憫人了半天,可失去生命卻也隻是在瞬間。
其實,他們同情自己那些不能返回來的重傷員的心理是對的。
因爲,他們的生命之火也正在冷卻,最終也将如同他們炊事班那火盡後同化于中國東北寒冷的空氣中的那堆冷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