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說昨天咱們看到那些人都是嘎哈的?”一個半大小子趴在牆頭往外看。
“你管人家是嘎哈的,你沒看穿的都是黃衣服都騎大馬嗎?”正在院子裏紮苕帚的一個中年人回答道。
“那是都穿黃衣服,可是那明顯就是兩夥人,趕馬車的那夥人在前面跑,騎大洋馬的人在後面追嘛!”兒子不滿爹的回答。
他家就在這個屯子的最邊上,昨天這個半大小子聽到了槍響,然後在家門口就看到好多騎大洋馬的日本兵在追一架馬拉大車。
小孩子總是對未知事物充滿了好奇。
所以雖然他也知道打仗是會死人的,可是他卻依然跑回自家院躲回到牆裏頭向外看。
“你咋這麽多廢話,下來幫我幹活!再碰到這樣的事躲遠點,沒看人家都開槍了嗎?”他爹就訓他。
那兒子撅了撅嘴,一聽自己爹叫自己幹活了就想從那腳踩的破凳子上跳下來。
可是這個時候他卻突然“媽呀”了一聲,緊接着就有點緊張的低聲急道:“爹!有騎馬的人奔咱們屯子來了!”
一聽兒子這麽說,那中年男子忙放下手中的活計往院門那裏跑。
他家的院門可敞着呢,他抻脖一看,可不嗎?他就見兩匹大洋馬上坐着人卻正向自家這裏小跑過來了。
這中年男子便想關院門,可是,晚了!
他家就在進屯子的路邊上,那敞開的院門還很大,他的目光卻是直接就與那馬上之人相遇了。
那馬上之人無疑也看到了他,随即卻是伸手沖他一指。
于是,這中年男人可就不敢動了。
因爲這時他就看到馬上之人與其說是向他伸手一指還不如說是拿着盒子炮沖他一指呢!
别管是胡子,還是打日本人的抗聯,或者日本人,哪個也不是他一個平頭小百姓能惹得起的啊!
于是,中年男子也隻能強作鎮定站在了原地。
那兩匹馬自然越跑越近,而這時那個中年男子也已經看清了對方。
這年頭兵荒馬亂的,普通老百姓并不是你怕事兒那事兒就不找上門。
所以,這中年男子對各種有槍的人馬那也是有所耳聞的。
他馬上就判斷出了對方雖然也有兩個穿着日本人黃呢子大衣的,但這夥人可絕對不是日本人。
一,他們着裝不整齊。二,他們是兩個人騎一匹馬。
轉瞬之間,那幾個人可就到了家門口了,然後那四個人有三個就跳下了馬。
而這個時候,這中年男子才發現,這兩匹馬竟然沒有馬鞍!
馬上四個人下來了三個,卻有一個依舊坐在馬上,那坐在馬上的人卻是一個女的!
抗聯的,中年男子馬上就有了判斷,他可沒聽說過山上的胡子有女匪。
果然,下馬之人有一個已是對他說話了:“老鄉,我們是抗日聯軍的,我們是打鬼子的,想買你家的爬犁!”
那男的當時就愣了。
他家有爬犁是不假,可是卻在院子裏頭呢,人家咋知道的?
然後,他和那個跟他說話之人的目光卻是同時都看向了他家院外的雪地。
門口的雪是掃了,可是那沒有掃掉的雪地上不正是有爬犁的印痕嗎?
爬犁下面是啥,那下面就是兩塊兩頭翹翹的滑雪闆。
雪大的時候,用馬或者毛驢拉着在雪地上跑,所以那雪地上自然會留下兩道印痕的。
我敢說不給你們用嗎?中年男子内心腹诽。
要是和平的年代誰是大爺?那自然是有錢的就是大爺了。
可現在這樣兵荒馬亂的年代誰是大爺呢?那自然是有槍的就是大爺!
這個中年男子可是看到了,别看對方現在隻是四個人,可是那還有挂雙盒子炮背步槍的呢!
這個真惹不起!這幾個人是純大爺,絕對不是二大爺!
這時那馬上之人看到他并沒有反對的意思,當然了,這中年男子也不敢有,那兩匹馬卻是直接被馬上之上人騎進院子了!
中年男子此時也不知說啥好了,人家騎馬進自己家那還真的就跟進自己家似的啊!
這話看似有語病,隻是因爲那兩個“自己家”卻不是同一夥人的家啊!
“老鄉,我們給錢的。”這時馬上那個女子卻是很溫和的解釋道。
“姐,下來吧,你也别坐着了。”這時有一個個子小了一些的男人卻是伸出手去接那馬上的女子。
“你們先看看爬犁怎麽弄吧,我負責警戒。”那女子卻是這麽說。
她便撥動馬頭就靠在院牆邊上了,然後她就把自己背上背着的那支步槍摘了下來搭在了牆頭上做出了抵肩射擊狀。
這時那中年男子也就罷了,可是他那已經從凳子上跳下來的他的兒子眼睛卻亮了。
因爲他看到這個戴着狗皮帽子可長的很好看的女子的這支步槍上面卻還有一個一咋多長的細管子!
那個女子卻是通過那細管子往遠處看的。
事情既已這樣,這個男子又能說什麽,那小個子男人從懷裏掏出一沓滿洲國的票子塞給了他。
于是,那就在他家大院角落裏放着的那個大爬犁便歸人家了。
這中年男子自家有匹劣馬,原來冬天的時候他都是用馬拉着爬犁去山上打柴或者趕集的。
所以那往馬頭馬身上套的籠頭、套子、駕轅卻都是現成的!
中年男子眼看着自家爬犁就歸了人家也隻能苦笑。
“我說,老哥,你沒有見過這麽多錢嗎吧?你占便宜你就使勁樂吧!”小個子男子看着他的表情就笑着對他說。
那中年男子也是知道抗聯的,現在既已經确定對方是抗聯的人就不是很怕。
他卻是一撇嘴,心道,你這不是得便宜賣乖嗎?你就是給我兩斤煙土來買我家的爬犁那也得是我賣給你算哪!
那小個子男子嘿嘿一笑,一副奸計得逞的架勢。
就這家夥那副表情,讓中年男子忽然都覺得這幫子人不是抗聯的了,怎麽感覺這賊頭鼠腦的小子象二狗子呢!
很快,那馬拉爬犁就被套上了。
“老哥,一事不煩二主,你家既然有馬有爬犁的,麻煩你把捆車的繩子再給我們一捆,我們把那匹馬也拴上!”那小個子男子笑嘻嘻的又道。
“加錢!”中年男子很是有些氣不恭的說道。
東北人就是這樣的脾氣,眼見這幾個抗聯的人好說話,中年男子終究是把怨氣表露了出來。
“錢那都不是事兒!再給你一沓,看夠不,花沒了我們再去鬼子二鬼子那裏去搶!”小個子男人卻是從懷裏又抽出了一沓票子來。
“咦?”那半大小子一見這又來了一沓錢眼睛就亮了,因爲這沓買繩子的錢卻是比剛才買爬犁的錢還厚呢!
敢情人家根本就不拿錢當回事兒,人家就是随手拽出來的!
“對了,你家苕帚不錯啊,大哥麻煩你把你紮好的這幾把都捆在一起,中間,對,就是那個楊木杆你給我綁在一塊兒!”那小個子男子又說道。
中年男子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鈔票,得了,看在錢的份兒上,忍了吧,人家給的錢都夠給他買輛馬車的了。
“小欠兒,你給苕帚加把幹嘛?”這時一直在牆邊警戒的那個女子回頭問道。
“爬犁在前面跑,咱們坐在爬犁上直接就馬雪印子劃拉沒了,省得下去了!”那小個子男人回答道。
二十分鍾後,這架雙馬拉的大爬犁就出了院子了。
那四個人固然已經坐在了爬犁上,可是那爬犁後面卻又安了一把用四五把小苕帚紮成的特大号的苕帚。
那是怎麽安的呢?
那卻是把那足足有三米多長的苕帚把用繩子綁在了那爬犁後面釘着的木橛兒上。
這回馬一跑起來,那坐在爬犁上的人就可以象水上人家劃船那樣,以那個木橛爲支點,直接推動拉回那把大苕帚,這樣掃除那在雪地上的痕迹卻是省力多了!
“謝謝老哥啊!你真的是好銀!”最後在告别的時候,那個小個子就誇那個中年男子道,隻因爲這種設計卻是那中年男人幫想出來的!
“我家的院門夠寬,我家的院子夠大,我家還養了馬,我特麽還紮苕帚,可我咋感覺我這些都是在給你們準備的呢?”那中年男子卻氣道。
他這句話便惹來在場之人的笑聲。
笑聲裏有人喊“駕”,馬拉爬犁便跑了出去。
而這時那個也已經坐到爬犁上的女子卻又說了一句“大哥,你想着把我們過來的馬蹄印掃一下,可别給你們家添麻煩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