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鬧哄了一下午的村子終于靜下來了。
不過随即卻又有人大聲說了起來,那是一個穿着上好硝制過的皮襖皮褲的人,而下面的則是穿着不甚齊整的村民。
“今天大家夥兒也看到了,那日本皇軍又馬隊又大卡車的,那要是抓到那幾個土匪就是輕而易舉的事!”
那個人以一副趾高氣昂的架勢說道,卻是與中午那功夫去追蹤巴特爾時的那副賊頭賊腦的猥瑣樣子判若兩人了。
他有個外号叫作侯三百,至于本名卻已經沒有人去記了。
下面的上百号村民已經習慣了侯三百的作派,一個個表情木讷而又沉默。
“所以嘛,大家夥看到那個大個子一定要趕緊告訴我我再打電話告訴皇軍。
皇軍可是說了那家夥是土匪頭兒,誰要是舉報成功,皇軍大大的有賞!”
“現在這皇軍和國軍都走了,這回關上門說咱們自己家的話。
那個大個子土匪可不是光敲了一家門吧,那爲啥最後才有人告訴我我才追出去的呢?”
“劉老蔫兒,你說你家在村口第一戶,那個大個子就沒有敲你家的門嗎?”侯三百指着一下面一個人喊道。
所有人看向了劉老蔫兒。
既然叫劉老蔫兒,那個人自然是副囊囊不踹(cuǎi)兒的樣子。
他抱着肩膀仿佛忍不受不了這黃昏時分的冷寒也隻是沖侯三百翻了下眼皮就不吭聲了。
“我特麽的說你呢,有話就說有屁就放!”侯三百氣的大罵道。
這個劉老蔫兒一見不說話不行了,這才嘟哝道:“我家窮嗖的破的那熊樣,人家會敲我家門找吃的?”
劉老蔫兒這話說的可是挺有講究的。
他明着說自己窮嗖的破布哧爛的,可隐含着的意思卻是,外人一看你家就比我家有錢,那就是要吃的也輪不到我家啊!
用東北話講,這叫“蔫巴人有蔫巴心眼兒”,這劉老蔫兒的一句話就把侯三百給怼沒詞兒了。
“那你,彪子,你敢說那個人就沒有敲你家的門?”侯三百看問不出啥來就又問下一個人。
“他還朝我要飯?我特麽的還不知道管誰要飯去呢!
侯三百你把我的良民證還給我我明天就去侯家集,看誰家高院大我就到誰家要飯吃去!”那個彪子回答。
但凡東北人叫彪子的那性格都有彪,說話都有點虎超兒的。
彪子跟侯三百有點私怨,侯三百作爲這個村子的裏長卻是把彪子的良民證給扣了。
都是本鄉本土人,彪子也知道侯三百許多見不得人的可碜事,所以他并不怕侯三百。
彪子所說的侯家集那是侯三百他老爹家所在地,就他老爹家的房子那就不是侯家集最大的卻也差不多。
于是,侯三百就又被噎了回去。
侯三百眼看天也快黑了,自己也問不出啥來,他終究不想犯了衆怒,于是這才又說道。
“你們可都尋思好了,這要是你們資助了土匪,那咱們一屯子的人可都要遭殃,你們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哪個也跑不了!
行了,各回各家吧!”侯三百終是揮了一下手,于是村民們散去。
不一會兒,天色終是黑了下來,各家各戶的煙囪裏都冒出了淡淡的青煙。
東北冷,晚上這火是必須得燒的。
如果這把火不燒,那就不是睡火炕而是睡涼炕了縱是神仙也受不了。
而這時村子裏那戶最院落最大的一家煙囪裏冒出來的青煙最濃,而隻要經過他家的人都能聞到那濃濃的肉香。
“啊呸——這是給日本人打小報告立功了,又開始臭的瑟了!
那土匪怎麽就不來把他家搶了,把他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弄(nèng)山上做小去呢!”有一個出來倒泔水的村民低聲罵了一句回自家屋子裏去了。
夜色愈發的黑了下來,而這時就在高門大戶那家的門前卻傳來了兩個人的低語聲。
“是這家嗎?”有人問,那是巴特爾的聲音。
“肯定是這家,你看那根電話線。”有人回答,那是雷鳴。
煙囪裏的青煙在夜空下很是顯眼,在那青煙的映襯下一根從外面甩進院子的電話線看上去格外清晰。
在剛剛過去的這個下午,雷鳴和巴特爾并沒有跑遠。
他們兩個就在遠離那片樹林裏的野地裏躺着,任由遠處的日軍在那片樹林子裏搜來搜去。
然後等到天黑雷鳴帶着巴特爾就又轉回到了那個一開始巴特爾買飯不成的村子。
日軍向外圍搜索而去,此時這個村子反而是安全的。
雷鳴和巴特爾也确實餓了,如果他們兩個再接着往東跑的話,誰知道再走多遠才會碰到屯子。
所以,他們還是就地解決肚子餓的問題才好。
“隊長,現在進去?”巴特爾又問。
“等着,等半夜的,别弄出大動靜來,咱們犯不上。”雷鳴回答道。
于是,雷鳴和巴特爾就揣着袖兒在侯三百家外牆的角落裏蹲着,聞着那空氣中漸漸變淡真至最後沒有了的肉香,直到整個村子都沉沉睡去。
而就在夜半時分,侯三百可就遭了入室搶劫的“土匪”了。
正如雷鳴所料那樣,侯三百那也隻是個小小的裏長罷了。
雖然他也算敵僞行政系統内的人可是連槍卻都未見得有一支的,他家也沒有看家狗卻是省了雷鳴殺狗了。
他家那院牆倒也有三米來高,可就這高度對于雷鳴和巴特爾這樣的組合來講這還算事兒嗎?
雷鳴也隻是站在巴特爾的肩膀上就攀上了那牆頭,他再把巴特爾拉上來兩個人就進了院兒。
然後,雷鳴又上了房将那根電話線掐斷了。
雷鳴掐電話的方式也很講究的,他也隻是把那電話線的芯兒和一層外皮掐斷了,并不讓那電話線斷下來。
如此一來,就是明天敵人發現電話不通想查那也是要查上一會兒的。
然後,雷鳴和巴特爾就“進”了屋。
對于雷鳴的身手來講,你說讓他夜入民宅,呃——這個真沒有啥技術含量。
正在炕上睡覺的侯三百和他老婆被雷鳴和巴特爾生擒活捉,兩個人被綁上了嘴也被堵住了。
巴特爾卻是從侯三百的廚房的盆子裏翻出來了兩個大豬肘子來。
這可是快過年了,這侯三百烀肉本是準備過年的,卻沒有想到被雷鳴他們擎了個現成的。
巴特爾現在依舊背着雷鳴的那個工具袋呢,那兩個大豬肘子加上蒸現成的饅頭被他塞了滿滿一下子,然後巴特爾還沒忘了弄了點鹽巴扔了進去。
這既然是打劫,那光要吃的不要錢那哪是土匪作風?
侯三百還想和雷鳴磨叽呢,卻是被雷鳴直接就掰斷了一個小手指頭!
于是侯三百痛得直嗚嗚的啥也沒說,他那老婆卻是先交待了藏錢的地方。
巴特爾去取錢,雷鳴卻又借着那煤油燈在一張紙上寫了一行字塞到了侯三百的口袋裏,又把侯三百的老婆在屋裏用繩子固定住。
最後,侯三百被雷鳴直接就滴溜出了院子綁在了他家門前的樹上。
要說侯三百光着那是不可能的,總是穿着内衣的。
至于他那套硝制好的皮衣皮褲卻已經穿在雷鳴身上了。
當然了,雷鳴卻是又找了侯三百幾件外衣外褲,他可不想白天的時候,自己因爲穿了皮衣皮褲而被敵人注意到。
可是,若以爲雷鳴在這個村子的作爲到此爲止那就錯了。
雷鳴卻是又跑到了另外一家。
他爲啥跑到了另外一家,那是因爲他聽到那家有馬打響鼻兒了!
一不做二不休的雷鳴直接就把那家的馬車給套走了,他和巴特爾總這麽跑累啊!
當然雷鳴也不會白用人家的,他可不敢因爲這家有馬就瞎猜這家也是漢奸。
他卻是把從侯三百家劫來的錢用東西一壓就放在了那家屋子的門口,這馬車就算是他買的了。
雷鳴又怎麽肯讓老百姓吃虧,他給的錢那都夠這家買三架馬車的了!
而當這一切完事,雷鳴和巴特爾才趕着馬車踢踢他他的出了村子。
要說整個事件中,作爲專做無本買賣的“土匪”,雷鳴和巴特爾那是大賺特賺了,馬車被趕走了的那家也是隻賺不賠。
而虧吃大發了的也隻是那侯三百罷了。
那侯三百雖說是漢奸但終究雷鳴也不知道他有什麽惡行才饒了他一條命下來。
話說回來,這抗日隊伍和日軍本就是你死我活的鬥争。
作爲中國的老百姓你不支持抗日隊伍也就罷了,可是你卻偏抱日本人的小短腿,那抗日隊伍雖弱卻也是侯三百這樣的人能惹的起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