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一定是瘋了!
這是所有苦力心中共同的想法。
隻是,剛剛收工回來的他們的眼睛和口水卻出賣了他們。
他們下意識的往下咽着嘴裏産生出來的口水,他們的眼睛卻緊緊盯着那堆在地上好象如同小山一樣的馬肉!
因爲日本人竟然請他們吃馬肉!
日本人怎麽特麽的就這麽反複無常?!
前天他們那個叫三木的中隊長可是生生用東洋刀劈死了一個苦力啊!
至于殺人的原因嘛,竟然是因爲日本人讓大家都擡臉看着他們,對,是擡臉,擡頭那就不用了,因爲日本人的個子太矮了。
你要是敢在那還不足一米六的日本人面前擡頭,那麽日本人會覺得你也恁牛叉了。
不說一把閃光的東洋刀輪下來,那你挨幾個大嘴巴子或者被人家的大鞋頭子一頓踹那也是避免不了的。
前天,那個不幸的家夥就是因爲不聽話,三木讓所有人都看着他而那家夥卻低着頭而被劈的!
可是今天,日本人竟“請”他們吃馬肉!
這日本人怎麽跟鄉下那事賊多的老娘們兒似的,陰一陣陽一陣的呢?!
可是,沒有人敢再反對日本人的命令。
人家給個大嘴巴子你得接着,人家給你馬肉那你也得接着!
你敢不接那你就會倒黴!
于是,那堆的象小山一樣的馬肉就被分下去了。
當然了,那一匹馬縱再是壯碩,那馬肉也是不夠分的,也隻是其中一小部分人被分到罷了。
并且,那些被分到馬肉的人的晚餐還被減量了。
用已經發黴了的高梁米所做的米飯已經被吃下肚了。
那些沒被分到馬肉的苦力也就罷了,他們隻吃高梁米倒也吃了個六七分飽。
可是,那些分到馬肉的苦力反而糾結了起來。
他們就吃了那麽點高梁米那自然也隻是墊了個底,而他們再剩下的晚餐就是各自眼前的那塊馬肉了。
可是這馬肉他們敢吃嗎?
那就是給日本人當狗腿子用的把頭們都沒有分到馬肉,那日本人就會那麽好心?就會把馬肉分給他們這些苦力吃?
這個可能嗎?
不是這些馬肉裏頭有毒,日本人想藥死他們吧?!
憶是回到工棚裏的苦力們終于議論了起來。
有的說這肉肯定是有問題。
因爲他看到前天有匹馬車進日本兵的軍營了,這馬肯定是那匹拉車馬的馬肉。
既然有人開了話頭,便有别的苦力也補充了起來了自己所看到的情況。
第二個人說,他看到那兩個人幫日本人卸馬肉了。
第三個人便說,把頭讓他回工棚時他聞到日軍軍營那裏傳來烀馬肉的香味了。
第四個人說,前天他鬧肚子早晨起的早,他看到日本人的那個院裏燈光雪亮,看到有日本兵在擡同伴們的屍體了。
如此等等。
爲什麽人多力量大?爲什麽說三個臭皮匠能頂一個諸葛亮?爲什麽說群衆的眼睛是雪亮的?
于是,就在這些苦力的七嘴八舌中,他們竟然複原出了雷鳴和勾小欠進入日軍軍營後的全過程!
什麽剔馬骨烀馬肉乃至用那帶着馬蹄子的馬腿骨砸死了看守他們的日軍士兵的細節都被他們腦補了出來!
那麽,日本人“請”他們吃馬肉的原因便被他們想當然的認定了。
那就是,那兩個人(指雷鳴和勾小欠)肯定是在馬肉裏下毒了,那兩個人把那看守他的日本兵給藥死了!
當他們得出了這個馬肉有毒的讓他們毛骨悚然的結論後,所有人看向那馬肉的表情就變了。
有人便說,這馬肉說啥不能吃,咱們再熬兩個月那就能回家了,現在爲了一口吃的再把小命搭在這裏犯不上!
于是,他們在取得了這樣的一個共識後,有人便說把那肉扔了!
隻是這“扔了”倆字一出口,所有人卻是都沒有動。
剛剛進肚的那點高梁米已經不再起作用了,他們卻是再次感覺到了饑餓。
扔?這年頭有口肉吃容易嗎?另外,那萬一這馬肉要是沒有毒呢?扔了豈不可惜?!
後世和平幸福生活下的人們很難想象人極度饑餓以至于都威脅生命了的情況下,人對食物的渴望。
而正因爲沒有對饑餓的切身體會才會鬧出何不食肉糜的笑話來,才會說出那他們爲啥不吃康師傅呢的話來。
饑餓至極的人們那就别說馬肉了,就是那一小塊苞米面餅子就足以讓窮人揭竿而起,就是爲了喝上那麽一口稀粥就足以讓女人忘記了羞恥。
在民衆沒有覺醒沒有反抗意識不懂得什麽叫氣節的時候,說别的都扯遠了,生存才永遠是第一位的。
“不能扔啊!”這時那苦力中有人說話了。
他叫于成恩,在苦力中還是一個很老成持重的人的。
“那是日本人給的,讓你吃你不吃你可以說舍不得吃,可是你敢扔了,你們想想那後果!”
于成恩就這樣一句話便打消了一些人想把馬肉扔掉的想法。
“睡覺,都特麽睡覺,睡着了就不餓了。”于成恩嚷了一句。
然後他率先就把那塊肉揣在了懷裏倒向了那淨是汗臭味的大通鋪上。
“這吃不能吃,扔還不能扔,這特麽的,最後在懷裏還不放馊了!”有一個苦力小聲嘟哝了一句,然後他也躺下了。
工棚裏安靜了一下來,苦力們是别想過那種朝九晚五的生活的,哪天收工那不是天馬上就黑了的時候。
于是,不一會兒那鋪闆上就響起了苦力們的打鼾聲。
隻是饑餓并不是讓所有人能睡着的。
于是他們懷裏的那塊馬肉就變成了西方經典故事中一個菜園子中的蘋果,一個赤身裸體的男人在蛇的蠱惑下便對那個蘋果垂涎欲滴。
最終那個據說是在西方天地之初第一個處男的男人終是吃了那枚果子。
然後他因爲那個整天和自己在一起的被自己一根肋骨做成的同樣赤身裸體的女人而感到了害羞。
然後他們就出了菜園子嘿咻一翻,造出了第一個西方的小人。
而此時那塊馬肉的誘惑對那些苦力們來講,就象那枚果子對西方第一處男的誘惑。
我隻嘗一口應當藥不死吧?黑暗之中有苦力便這麽想。
誰又能要求那些饑餓的苦力能有多大的克制力呢?
再說了,他們是苦力,他們雖然也怕死,可是當饑餓上來的時候,有人想的卻是“早死早托生”,想的卻是“老子就是被藥死了那也是個飽死鬼不是”!
終于,在黑暗之中傳來了細不可聞的咀嚼聲。
隻是這吃了第一口,那第二口還能停下來嗎?
黑暗之中,有那忍耐力不強的,終是把那塊馬肉吃掉了,而有那忍耐力強的,到底隻是吃了一口,最後硬挺着饑餓睡去了。
當然,也有那一口沒吃的,就那麽摟着那塊馬肉睡着的。
可是,就在第二天早晨,當把頭們催促起床的哨子吹響的時候,有一個驚人的消息在苦力中傳開了。
那就是,日本人給他們的馬肉竟然沒毒!
所有人不能說活蹦亂跳的,可也并沒有死,甚至連拉肚子都不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