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審庭審時,以曹永正爲主,方轶做輔助,主要是托底。整個庭審過程曹永正表現的中規中矩,就是精神有些過度緊張。按說他也是一名執業三年多的律師,辦過的刑事案子不在少數,早過了“青蔥歲月”,不至于開庭這麽緊張,可坐在方轶身旁,他不由得壓力山大,生怕犯錯讓方老大對自己失望。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對自己期望越高,壓力越大,壓力越大越得拼命的幹。
還好整個庭審過程非常順利,方轶一直在觀察曹永正的辯護風格,不由得暗暗點頭,看來之前趙律師沒少教這個小胖子,曹永正表現的很沉穩,不會胡攪蠻纏,更不會語焉不詳,每一次發言都說的很到位,又不拖拉。
律師的風格各異,有的在法庭上滔滔不絕,說上一大堆廢話,有用的不過一兩句,大部分不是說給法官聽的,是說給當事人聽的,人稱“忽悠”派;有的非常具有演員的潛質,在庭上的表演勝過他的專業能力,被稱爲“演技”派;還有些律師慷慨激昂,說的人心潮澎湃,可到頭來對當事人一點幫助沒有,号稱“雞血”派。
當然也有沉穩型的律師,不說廢話,不說過激的話,給人很穩的感覺,但句句在點上,自稱“專業”派。還有一種激進型的律師,在法庭上什麽話都敢說,被譽爲“死磕”派,不過這樣的律師越來越少了。
“死磕”不是褒義詞,也不是貶義詞,是個中性詞。死磕派也分兩類:第一類死磕派律師爲了當事人的清白拼盡全力,俗稱“一根筋”,這樣的律師心中有正義,令人敬佩;第二類死磕派律師則是遇到誰怼誰,怼天怼地怼一切,最後的結果多是被法院發建議函,最後律師證不保,甚至律所被吊證,這就是他們的風格,一個“怼”字可以概括全部。
當然還有紅頂派,這類律師很牛氣,有真正的大關系,總是鼻孔朝天,他們可能很低調,但是低調不是因爲他們謙虛,而是因爲覺得其他律師檔次不夠,不帶玩。
一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多屬于這類律師。從來不辦小案子,因爲不夠成本,何爲成本,得細品,不過這類律師有個好處,隻要錢到位啥都好說,不過絕大多數案子用不到他們。紅頂派比較講誠信,因爲誠信是他們的立身之本,比專業都重要。
小小的律師圈,幾十萬律師,派系林立,千奇百怪!
律師的風格與師父、個人性格有關,也與律所的環境和個人經曆有關,方轶可不想自己的團隊裏出現怼天怼地的“怼派”律師。
最終二審合議庭當庭宣判,裁定駁回抗訴,維持原判。
宣判後,鄧俊山夫妻相擁而泣,方轶拉了一把傻呵呵站在一旁的曹永正,兩人沒有與鄧俊山打招呼,直接回了律所。
……
天氣一天比一天冷,樹葉都黃了,搬到新辦公室已經半個多月了,這一日方轶閑着無事,打算去馬義的辦公室轉轉,結果到了門前,隻見房門開着,辦公桌上空空蕩蕩,書架上空無一物,沒有人。
方轶以爲自己記錯了,擡頭看了一眼名牌,是馬義的辦公室,難道換辦公室了?
他去了黃援朝的辦公室,老黃正帶着老花鏡,趴在桌子上看案卷材料。
“老黃,馬義辦公室怎麽沒人啊?換辦公室了?”方轶進門問道。
“你不知道?”黃援朝擡起頭見是方轶,靠在椅子上,疑惑的問道。
“知道什麽?”方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馬義離職了,帶着幾個人自己開了一家律所,昨天搬走的。”黃援朝摘掉老花鏡,雙手使勁在臉上搓了搓,說道。
“離職?爲什麽?”方轶驚訝的問道。
“我也不是太清楚。”黃援朝猶猶豫豫道:“昨天馬義來搬東西的時候,我過去找你,想一起吃個飯,周穎告訴我你去臨市開庭了,不在。”
“嗯,昨天有個刑事案子在臨市開庭,晚上我才到家。馬義一直幹的不是挺好嗎,怎麽突然想起來自己開律所了。”方轶百思不得其解。
“律所不就是這樣嘛,人來人往的,鐵打的律所流水的律師。”看的出來黃援朝有些落寞。
在一起工作了多年的老友馬義離開了,對黃援朝的影響挺大的。
方轶見黃援朝如此,知道他心裏有事,但是又不方便對自己說,便聊了一陣去了主任辦公室,萬可法一定知道具體情況。
主任辦公室内,萬可法泡着茶,一聲不吭,看的出來他對馬義的離開也很無奈、惋惜,甚至有些傷感。
“老萬,我覺得有什麽事還是攤開了說的好,你和老黃都這樣,我有種被蒙在鼓裏的感覺,不好。”方轶見他不說話,接着說道:“是不是因爲我?”
既然老黃和胖老頭都不說實情,那麽原因隻有一個,馬義是因爲自己才離開的盛德律師事務所。可方轶想來想去,自己一直忙着案子和團隊的事,已經很久沒有與馬義和黃援朝聚了,好像沒得罪過馬義啊!突然他恍然大悟,一定是晉升一級合夥人的事。
“小方,人各有志,你就别問了。”萬可法歎了口氣。
“老萬,你是了解我的,這事不搞明白了,我心裏不舒服,始終會邁不過這道坎。”方轶看向他。
“馬義一直想當一級合夥人,這次咱們成立盛德律師事務所後,他對晉升爲二級合夥人有些不滿。後來你轉過來了,直接成了一級合夥人,他意見挺大的。
我找他談過幾次,但是沒辦法……,人生就是一段旅途,有時候走着走着朋友就不見了。你也不用太在意,這都是命。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萬可法說的灑脫,但是心裏也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