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清了,我認可,全都認可。”唐仁國點頭道,眼神中帶着慌亂。
方轶在最後一次會見時跟唐仁國說過辯護方案,但是被告人唐仁國最後還是選擇了認罪。
唐仁國不過是個社會經驗少,一時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的小青年,此時早就沒了主見,不想再這麽耗下去了,他的心裏已經有點承受不住了。
“公訴人可以就起訴書所指控的犯罪事實訊問被告人。”審判長面無表情的說道。
“好的,審判長。”檢察員冷着臉看向被告席上的唐仁國:“被告人唐仁國,案發當晚你去自家超市的目的是什麽?”
“我身上沒錢了,我想回去搞點錢。”唐仁國實話實說道。
“你到了超市都看到了什麽?你是空手去的嗎?”檢察員問道。
“我回去時拿了一根短撬棍。當時超市已經關門了,我是撬開後窗爬進去的,進了休息室正好看到我爸唐明開燈,要去床頭櫃摸刀。”唐仁國怯怯的說道。
“然後發生了什麽?”檢察員追問道。
“我把他踹倒在床上,跟他要錢,他不給我,還罵我是白眼狼,要送我去派出所……他把我罵急眼了,再加上我心裏害怕……就用短撬棍砸他頭……”唐仁國說完,眼神有些呆滞,仿佛在回憶當時的情景。
“被害人唐明有什麽反應?”檢察員沉默了片刻,繼續問道。
“他要喊人,我把短撬棍扔了,用手使勁掐他的脖子,使勁掐,使勁掐……”唐仁國伸出雙手比劃着,眼神中慢慢出現了狂熱,還有一絲……滿足感。
“被告人,你冷靜下……冷靜下……”審判長看到他的眼神不對,急忙出言制止。
兩旁的法警急忙上前制止他的行爲。
唐仁國突然失聲痛哭起來:“我不想,我也不想……是他逼我,逼我的……”
坐在旁聽席上的賈宗霞臉色複雜,心如刀絞一般。頭上裹着紗布的唐明愣住了,他沒想到唐仁國會這樣。
方轶心情沉重的輕輕搖了搖頭:這得多大仇啊!
“被告人,你冷靜下,不要沖動。你放心,我們會在查清案件事實的基礎上做出公證的判決,犯了錯就要接受處罰,浪子回頭金不換。”審判長一臉嚴肅的勸慰被告人道。
被告席上的唐仁國一邊抽泣,一邊用手背擦着眼淚點頭。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那是因爲未到傷心處。眼淚有時候是武器,有時候是解壓的工具。片刻後,唐仁國的情緒緩解了不少,心裏也不那麽壓抑了,哭過後反而比剛才放松了很多。
“公訴人是否需要繼續發問?”審判長見被告人情緒穩定了,轉臉看向公訴人席。
“需要繼續發問。”檢察員的語氣緩了緩,繼續問道:“你在掐被害人脖子時是怎麽想的?爲什麽把被害人砸倒了,還要去掐他脖子?”
可能是怕再次刺激被告人,緻使被告人情緒失控無法繼續庭審,檢察員的語氣不像剛才那麽冰冷梆硬了。
“我當時是一時沖動,根本沒想那麽多。就想打他,出氣,出出心中憋悶已久的惡氣,根本收不住手。”唐仁國沉吟片刻說道。
方轶相信他說的是真的,當一個人的負面情緒被壓制到頂點時,就像時刻要爆發的火山一般,需要一個出口。而唐仁國的出口就是父親唐明,中午一頓吵,要不是鄰居在,唐仁國早就爆發了。
案發當晚,父子二人再次見面,在唐明的咒罵下,積攢在唐仁國心中的憤怒終因無處釋放,最終爆發出來,釀成了晚上的慘案。就本案而言,被告人固然讓人憤恨,但被害人就沒有一點過錯嗎?
還是那句話: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仇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刑事慘案,一個巴掌拍不響。尤其是家庭内部糾紛導緻的慘案。
“随後你做了什麽?”檢察員接着問道。
“我見他躺在床上沒了反應,就在屋裏翻找,最後我和黃毛找到了五萬三千八百元。我給了黃毛(江三複)一萬,然後我帶着剩下的錢跑去了隔壁縣的鄭萬興家躲避。後來鄭萬興知道了我的事,勸我去投案自首。”唐仁國表情木那的說道。
“你是怎麽做的?”檢察員問道。
“當時我不知道唐明是否死了,就化名唐仁棟,去鄉裏的派出所詢問情況,結果被警察當場抓住了……”唐仁國說完低下了頭。
“審判長,我們問完了!”檢察員看向審判長道。
“被告人唐仁國的辯護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發問?”審判長看向辯護席。
“需要發問。”方轶說完,看向被告人唐仁國:“被告人,當時你是一個人去的自家超市嗎?”
“不是,還有我一個朋友黃毛。”唐仁國猶豫道。
被抓時,他把黃毛也供了出來,事後想想自己挺不仗義的,但是事已至此,他又不得不說。
“黃毛大名叫什麽?”方轶問道。
“江三複,這是他的大名。”唐仁國道。
“你們兩個是怎麽商量的?他爲什麽會跟着你去自家的超市?”方轶問道。
“我當時讓他跟我去自家超市弄點錢,他也沒多問就同意了。進了超市後,我讓他在窗口望風,我進休息室看到了唐明……”唐仁國用手臂擦了下眼淚說道。
“後來呢?你和被害人唐明在屋裏打起來,江三複是怎麽做的?”方轶問道。
“他跑進門時,唐明已經躺在床上不動了。後來我讓他幫忙在屋裏翻錢。再後來我把翻到的錢給了他一萬,我們兩個就分開了,再沒聯系過。”唐仁國眼神恍惚的說道。
“你進休息室後,見到唐明時,是怎麽想的?”方轶問道。
“我就想要點錢,給更好,不給……”可能是意識到了什麽,唐仁國的話說到一半停住了。
“如果要不到錢,你怎麽辦?”方轶追問道。
“那就搶。”片刻後,唐仁國眼神飄忽不定的說道。
“審判長,辯護人問完了。”方轶看着審判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