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辦公室内,萬可法一邊展示着并不怎麽樣的茶藝,一邊頭也不擡的問道:“老黃,你出的主意不怎麽樣啊,馮濤的案子法院判了好幾天了,大報小報的也報道了,除了案發當地外,網上反應平平啊!”
“可能是力度不夠,您再弄個案子試試。”坐在對面的黃援朝眼珠轉了轉道。
“行嗎?”萬可法停住手中的動作,擡頭問道。
“怎麽不行?失敗是成功他媽,萬一成了呢?”黃援朝道。
“那就再試試?”萬可法道。
“再試試!絕對沒問題。”黃援朝自信滿滿道。
就這樣方轶再次被叫進了辦公室,端起萬可法遞過來的茶水,方轶心裏直打鼓,不知道胖老頭這次葫蘆裏賣的又是什麽藥。
二十多分鍾後,方轶一臉無奈的走出了辦公室,他又領到了一個法援的案子,是個故意殺人罪,被害人是兇手的女兒。他已經決定了,紫砂茶具留着自己用,不給胖老頭了。
次日上午,方轶驅車去了看守所,會見被告人苗久功。
苗久功長相并不兇惡,看起來就是個地地道道的村裏人,一臉的忠厚,個子不高,樣子長得也很普通,普通到放在人群中你都挑不出來。
警察将他領到方轶對面,坐下後,他一臉的茫然,顯得有些憔悴,眼神中一副生無可戀之色。
“苗久功,我是萬華聯合律師事務所的方轶律師,受法律援助中心指派,我将作爲你的辯護律師參加庭審。”方轶道。
對方有些麻木,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然後捏呆呆的看着隔欄發愣。
“請你把案發經過說下,具體發生了什麽?”方轶道。
苗久功擡頭看了一眼方轶,眼神中稍微有了些活力:“我有個毛病,愛喝酒,早上一茶杯,中午兩茶杯,晚上……不定。喝多了就喜歡打人……”
苗久功是個地地道道的村裏人,一輩子生活在農村,一共也沒去過幾次市裏,因爲平時下地幹活很累,爲了解乏他染上了酗酒的惡習,而且經常酒後無德。
一般來說,男人酒後會有幾種表現,一是話痨,喝點酒話就多,說起來沒完沒了,抱着電線杆子都能唠叨上一宿;二是好睡,基本上喝多了那都能睡,而且睡眠質量賊高,就算是被人背着倒三趟公交車都不會醒;三是喜歡口吐芬芳,罵人,不管是誰誰管他他罵誰,就跟護食的狗似的;四是喜歡練散打,而且是醉拳,瞅誰不順眼就跟誰練,屬于兜裏揣副牌,得誰跟誰來那種。
苗久功就屬于第四種情況,酒後無德,喜歡打人,而且還是窩裏橫,專門打自家人。
最近這幾年錢難賺,生活不如意,種點口糧田也僅僅夠解決溫飽的,他喝酒打人的次數更加的多了起來。
先是與他同住的父母,因不堪忍受他的暴行,搬去了鄰村的親戚家廢棄的老宅居住。
後來,日子實在過不下去,妻子也被他打跑了,隻留下了六歲多的女兒苗莉莉與他共同生活。
苗莉莉正是貪玩的年紀,家裏沒人跟她玩,便經常跑到外面與村裏的小夥伴一同玩。
苗久功覺得孩子常往外面跑不聽話,再加上他重男輕女的思想嚴重,覺得女兒是個賠錢貨,便經常對她打罵。
一日喝過酒後,見女兒又要跑出去玩,苗久功一把将她揪住,用繩子将其捆綁在自家院中的樹上,然後用繩子抽打她,打得孩子痛的哇哇大哭,求他别打了,以後不出去玩了。
苗莉莉被松開後,老實了幾天,此後忍不住又跑去外面玩。這一日吃過午飯的苗莉莉又想往出跑,被正在喝酒的苗久功一把抓住,随後一腳将她踢倒在地,随手拿起牆邊的木棒便打,邊打邊罵“看我不打死你”。
酒後的苗久功怒氣沖沖,打起來根本不計後果,木棒打到了孩子的頭上,苗莉莉很快便沒了動靜。
苗久功見孩子不再叫喊,鼻孔冒血,已經沒了呼吸,頓時傻了眼。
早以前苗久功毆打家人時,周圍的鄰居還過來勸勸,但是根本不管用,後來幾乎每天他家都要大呼小叫的,周圍鄰居也就習慣了。所以在聽到苗莉莉痛苦大叫之時,鄰居們并沒有過來相勸,知道苗久功又在發威。
見女兒被打死,苗久功酒也醒了,後悔不已,他怕被人發現,便将苗莉莉的屍體裝進編織袋,趁夜搬到了村外的樹林裏進行了掩埋。
半個月後,苗久功承受不住内心的壓力,最終去當地公安機關投案自首。因爲天冷屍體尚未腐爛,經法醫鑒定,苗莉莉系因鈍性外力緻顱腦損傷死亡。随後公安機關在苗久功的帶領下拿到了當時他打死女兒的木棒。
經檢驗,木棒上的血迹正是苗莉莉的,而且上面隻有苗久功的指紋,苗久功又供認不諱,最終檢察院向法院提起了訴訟,指控苗久功構成故意殺人罪。
待對方講完,方轶沉默了足有半分鍾才問道:“你後悔嗎?”
苗久功點了點頭,然後低下頭痛哭起來。
方轶走出看守所後,将公文包扔到了車座上,然後發動車子,呆望着前方,暗道:看來讓萬主任戒酒是對的,酒不能解千愁,反而會讓人愁更愁。
不久後,苗久功的案子開庭了。
檢察員指控被告人苗久功構成故意殺人罪,後者認罪認罰,方轶發表辯護意見,認爲苗久功有自首情節,可依法從輕或者減輕處罰。
整個庭審過程很順利,苗久功在法庭上生聲淚俱下,看的方轶心裏直罵:你早幹嘛去了!估計法官和檢察員心裏也是這麽想的。
雖然公訴人、合議庭和辯護人都一緻認爲苗久功構成故意殺人罪,但是他确實存在自首的情節,可以依法減輕處罰。
最後中院認爲,苗久功作爲被害人的監護人,長期以來經常毆打被害人,案發當日再次對被害人進行毆打,緻其死亡,後爲掩蓋罪行掩埋屍體,其行爲已構成故意殺人罪。
被告人苗久功針對毫無反抗能力的親生女兒實施加害行爲,情節惡劣,社會危害性大,應依法嚴懲。但鑒于苗久功有自首情節,可依法從輕處罰。
最後法院以故意殺人罪判處被告人苗久功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宣判後,在法定期限内被告人苗久功沒有上訴、檢察院也沒有抗訴,判決發生法律效力。
雖然方轶是過來人,辦了不少刑事案件,但是最近萬可法分給他的兩個刑事案子,對他内心的觸動還是挺大的。一個殺父,一個殺女兒,這要是整年辦這種案子,想不抑郁都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