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花園二區銷售狀況非常好,我聽說百分之九十的房子都銷售出去了。宋總還算是有良心,樓盤沒有爛尾,一直支撐到二區房産驗收交房,要不是實在拿不錢了,消防設施不到位,被相關部門勒令暫停入住,估計業主的購房貸款合同一簽,他又能緩過來。至少不會像現在這麽狼狽。
銀行雖然對他進行了集體封殺,但是幾個億的債務還在,大部分房子都被賣掉了,銀行想拍賣樓盤收回貸款不太現實。所以宋總絕對不能沒了,如果宋總沒了,那相關人員是要被處理的。
這可能就是俗話說的‘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的原因吧。要是小老百姓早就催死你了,但是對于房地産開發商,銀行明明知道還不了錢,還不敢強逼對方,欠債的人必須活着,隻有欠債的活着,銀行的那幫家夥心裏才能踏實。
宋總這人對我還是挺夠意思的,即便背了一身債,還時不時的來照顧我生意,當然都是别人買單,這些年我沒少從他公司賺錢,他公司欠我的那點錢就不要了。大家都不容易。”
說完,李書明眼神漸漸深邃起來,放下手中的牙簽:“當初我媳婦鼓動我貸款買歐洲花園二區的房子,說是投資。
多虧了當時輝煌要大裝修,我手裏錢不夠,把房子抵押了從銀行貸了款給輝煌用,無法再貸款買房,否則……,這也許就是天意。”
“宋總倒了,那歐洲花園二區怎麽處理,業主可不少人呢,就不怕鬧事?”方轶岔開話題道。
“涉及到那麽多業主,上面怎麽可能放着不管,最近聽說市裏正在與德發集團洽談,準備将歐洲花園二區盤活。隻是進展不太順利,德發集團要利潤,銀行不想讓利。市裏的工作組在兩邊斡旋。”李書明道。
“嚯,你這消息還挺靈光的。”方轶半開玩笑道。
“那是,你别看不起我這輝煌,這可是消息的集散地,上到朝堂,下到副食品漲價,家長裏短,隻要在我這兒待上幾天全都能聽到。”李書明道。
見方轶眼神閃爍,好像不信,李書明沖遠方努了努嘴:“伱看到那邊那對老夫婦了嗎?是我們這兒的常客,那個女的是他們女兒。”
“就是胳膊上刺着月季花的那位?”方轶偷偷瞟了一眼。
“什麽月季花,那是牡丹花!那丫頭人挺好的,就是脾氣臭了些,上學時經常跟社會上的一些小痞子往來,高中畢業後就開始混社會,在火車站那邊開了個小店,别看她一身痞氣,罵罵咧咧的,但是對她父母那是真好,可孝順了,每周都會帶父母來我這兒。
她有個哥哥,學習特别好,考上北大,後來去了國外深造,就留在國外了,一年回不來幾次。他們兩個的學習成績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上。
前段時間老兩口沒來我這兒,後來我一問才知道,老太太摔傷住院了,老爺子身體不好,一着急也住院了。裏裏外外的都是那丫頭一個人忙。
她媽實在看不過去,就打電話給國外的兒子,結果人家根本就不理,一句‘正忙着呢,沒空回來’就給打發了,也不問問家裏有沒有錢治病,要不是老兩口都是公務員退休,有退休金,估計連醫院都住不起。老太太哭着罵了一天一宿。
你說養這麽一個兒子有什麽用。
哎!養兒子聽名,養女兒受益,這話還真對。”李書明道。
“真的假的?”方轶一臉的不信。
“這還有假,是老爺子親口跟我說的。”李書明煞有介事道。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古人說的對啊。”方轶感歎道。
“不然,我倒是覺得很多人本身就沒有良心,這種人還特别聰明,所以才會出現這種情況,跟讀不讀書沒有關系。”李書明反駁道。
兩人吃喝已畢,去了樓上的VIP包間,李書明叫人拿來兩包五香花生米,又提了一打啤酒。
李書明遞給方轶一瓶啤酒,自己也拿了一瓶,一揚脖灌了一大口,然後從桌上拿起幾粒五香花生米,動作娴熟而又不失潇傻的扔進嘴裏,咀嚼着。
“我記得咱們在學校當老師時,晚上在宿舍最多的娛樂活動就是從小賣部買一袋五香花生米,再買兩瓶啤酒,就着花生米喝啤酒,談理想,談人生。
那時候多好啊,滿腦子都是憤青思想,覺得一切都不完美,都需要我們去改變,我們出言不遜,咒罵人情世故,咒罵社會的肮髒面,發洩心中的不快,世間的不公。
可罵完後,我們又覺得其實什麽都做不了,隻能憋屈的去适應,去改變自己,心中一片迷茫。”李書明望着窗外,似乎在追憶過去。
“是啊,當時我們都初入社會,最大的樂趣就是五香花生米就啤酒,喝多了就開罵,你比我還憤青,還憤世嫉俗。”方轶喝了一口啤酒,放下啤酒瓶,笑道。
李書明苦笑了下:“再看看現在,兩個憤青,一個做了生意人,整天一張笑臉迎來送往,努力的去迎合社會。
另一個做了律師,幫人去适應這個社會的醜惡。我突然覺得我們很可悲,明明是奔着改變社會去的,結果卻被改變了,我們的初心沒了。”
方轶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啦,這已經不錯了,你丢了初心,賺到了錢,還有老婆孩子。
我呢?老婆孩子都沒了,連個家都沒有,還不是照樣得拼命的活着。你比我幸福。”
“你這麽一說,我心裏就舒服多了。”李書明突然嘿嘿笑了起來。
“哎!你這就不道德了哈,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罰酒三杯……”方轶不依不饒道。
“好好,我認罰。”李書明也不含糊,抓起酒瓶就是一頓猛灌。
“行啦,讓你罰酒,也沒讓你借機把自己灌醉。這是幹什麽。”說着,方轶奪下了李書明手中的酒瓶。
“兄弟,你不知道,也隻有咱哥倆在一起喝酒時我才能卸下面具,痛痛快快的做回我自己。這麽多年有多大的壓力都得我自己扛,真TM的累!”李書明一臉的苦澀道。
“成年人哪有不累的,隻不過藏起來不示人而已。偷偷發洩完不是還得繼續嘛。”方轶歎了口氣道。
這一晚,方轶和李書明聊了很多,聊了很久。直接導緻的後果便是次日方轶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