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裹挾着驚雷閃電,轟隆隆的雷聲似在人耳邊炸開。
頃刻,暴雨噼裏啪啦往下砸,驟雨抽打地面,濺起白蒙蒙的水霧。
雨勢洶湧,煙雨迷潆,濕漉漉的水霧氣籠住整座山村。
村委豬欄旁,探出幾個婦人的腦袋,扯開嗓門吼:“桂花,大英子,翠兒…下雨咧,收衣服咯。”
雨聲,風聲,人聲…混雜在一起,甯靜鄉村變得喧鬧嘈雜。
村東,一幢低矮土屋偏角處,發出窸窸窣窣的響動,下一刻,土窖出口突兀探出一隻細白瑩潤的手,手指纖長,骨節分明,裹着冷意。
那隻漂亮到不行的手撥開擋住出口的芒草,一張清絕的面容展露出來。
一雙剪瞳猶似一泓泉澗碧水,眼神卻很漠然,接近空洞的漠然。
她撩起眼皮,打量外在環境,微揚的眼尾帶着幾分疏懶。
片刻,簡甯不冷不淡收回目光,反身拖拽出一個竹簍,簍子沉重,裏面載滿一筐紅薯。
身形徹底暴露在空氣中,一股山風迎面刮來,雨水傾斜,少焉襖子便洇濕大半,冷風呼啦啦往人衣襟裏灌,簡甯不由抖了個寒噤,拉拽竹簍疾步避到屋檐下。
狹隘老舊的屋檐在潑天大雨裏形同虛設,簡甯掃視一眼土屋布局,順着牆根摸到前屋門,手肘頂開虛掩的木門,擡腳進入屋中。
室内光線昏暗,簡甯掩緊房門循着記憶,穩穩當當摸黑循到竈膛,竹簍擱置身旁,矮下身撿起幾根木柴在竈孔裏架起三角形,而後熟練地卷起一團茸草,刺啦劃燃火柴。
草團子轟燃,半空中竄起一抹火苗,茸團落入竈孔,火光舔舐而上,柴禾迅速焚燃。
火光映照,暗沉房舍暖光鋪陳。
長期生活在天寒地凍的世界養就習慣,首要燃火保暖。
幹柴噼啪燃燒,室内溫度逐漸攀升,身體回暖,簡甯脫掉濕漉漉的襖子,搓了搓四肢,盯着那筐滿滿當當的紅薯,眉梢染了點細微的笑意。
糧食、火都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物資。
甫一落地,睜開眼驟然發現自己竟置身于一糧食窖中,簡甯有些發懵,隻當自己餓狠了在發夢。
既是美夢,自然不可辜負。
于是,風卷雲殘生啃五六根紅薯,餍足飽嗝一打,小嘴一抹才察覺後腦勺生生疼。
擡手一摸,
摸一指尖的血,
夢境過于真實!
接着,一億點不屬于她的記憶紛纭雜沓擠入腦海。
竟不是夢!
這具身體撞在土窖石陵子上,
嘎嘣走了,
咔嚓她來了。
從酷寒的冰川時期回到四季分明的年代,重生在一位莊戶女孩身體裏。
面對家徒四壁一地貧瘠的狀況,換個人指定哀嚎喪氣。
于簡甯而言卻是一件天大幸事。
她的世界雪虐風饕,一年四季唯寒冬相伴,能回到四季循序輪換的正常世界,她何其有幸。
自覺幸運的人嘴角揚起一抹弧度,指尖撥弄竹簍,翻檢出幾根胖嘟嘟的紅薯埋在柴灰下。
不多時,竈孔裏香氣飄溢。
扒開烤焦的皮,裏面金黃的紅薯肉軟糯糯甜滋滋,咬一口味蕾就受到了極大的滿足,簡甯蹲在竈膛前,腮幫子一鼓一鼓,鞋尖歡快地磨蹭地面。
慢條斯理填飽肚皮,簡甯困倦地打了個哈欠。
飽暖思瞌睡,她半眯着眼,背靠柴禾堆昏昏欲睡。
竈膛餘熱袅袅,十分暖和。
剛才擡腳挨個視察了整棟屋子,兩間睡房均是冷冰冰的木闆床,這地界偏西南,農戶人家不搭炕也不建火牆,冬日依賴炭盆取暖。
伴着炭火殘溫,簡甯迷迷瞪瞪陷入夢鄉,甚至打起了小呼噜。
不知道過了多久,院中乍然響起腳步聲,沉睡中的人警覺驚醒,霍地坐直身體,随手操起一根粗木棍,進入警戒态。
須臾,木門笃笃扣響:“甯丫頭,你奶叫你去正房商量點事。”
簡甯蹑手蹑腳走到門前,隔着門縫往外窺看。
傾盆大雨已然停歇,天空中飄着毛毛細雨。
門外婦人頭戴一笠草藤編織帽,簡甯虛着眼縫提防辨認,來人是原主三娘。
半天無人應門,簡家三媳婦抻抻腳丫子,擱門檻上刮了刮鞋底的濕泥塊,嘴上嘀嘀咕咕抱怨:“死丫頭,會享福,青天白日怕不是在家睡大覺。”
謾聲叽咕一句,手上加重力氣咣咣拍門:“甯丫頭,開門呐!我知道你在家,睡死啦。”
“來啦。”門吱呀敞開,一雙細直的腿交叉一疊,身體懶洋洋地倚在破舊的門邊,一隻手拖曳着木棍,一隻手胡亂耙了耙亂蓬蓬的頭發。
有點憊懶。
有點兇野。
劉桂蘭拿眼瞥人,瞅她一副慵懶樣,明顯剛睡醒,撇撇嘴一臉嘲諷:“甯丫頭好福氣啊,上頭沒長輩,下頭無兒兒女,日子過得清閑,哪像我們下雨天都不得歇,擱家納鞋底打草墊子,瞧瞧我這雙手喲”
“有事?”聲音清冷微燥,清冽明亮的眼眸漫不經心地睨着她。
“你奶找,快點兒地。”劉桂蘭惱她打斷自己,又被她盯的心頭無端發憷,快速扭過身,小聲叽咕:“真把自己當大佛了,要人三請四請。”
這侄女今天有點邪性!
聞言,簡甯挑了一下眉,抄着小手兒慢慢悠悠往正院走。
原身家的三間泥坯房是老房子拆舊剩下的,新院子比鄰老泥房而建,新舊院中間豎着一堵竹笆牆,當中開了一道門洞,供平時兩家人進出。
鄉下一般老人在不分家,爲什麽說是兩家人呢,蓋因去年春這具身體的爹與人争執,一失手給人整殘一條腿,被發配到農場勞動改造。
爹勞改,娘守不住,沒多長日子火速二婚。
頭上大姐、二姐嫁人,二房就剩了兩個丫頭片子,不頂用光霍霍糧食,其他幾房頗有微詞,心裏疙疙瘩瘩總鬧騰,家不甯不是事,憑白招人笑話,一大家子幾琢磨,由簡家老太太做主單單将二房分了出來。
簡老太太一共生了五個兒子,一個女兒。
簡甯爹簡振軍排行二,相貌生得五大三粗,性子一根筋,笨嘴笨舌不讨喜,娶個媳婦呢又接連生四個丫頭片子,早些年簡振軍又做了件在老太太看來大逆不道的事,家庭地位略堪憂。
兩個姐姐前兩年相續出嫁,幸虧嫁得早,要不正如她三娘背地裏嚼嘴那般,有個勞改爹,壞分子打底,隻能砸手裏,或給人續弦,或嫁個瘸子歪嘴。
嫁好人家想都别想,趁早打消念頭。
當下多講究家庭成分啊!
這也是幾房執意要把二房甩出去的重要原因之一。
怕損壞自家兒女姻緣。
大姐、二姐出嫁,娘二婚,爹勞改,如今二房隻剩簡甯和三姐簡明玉。
分家時得了一堆破家什舊瓦罐,兩袋子粗糧,一分錢沒落着,粗鹽巴都吃不起,日子窘迫潦倒,簡明玉一咬牙,秋收一過便随村裏壯勞力去往關嶺縣,修水壩建水電站。
二房人丁冷清,簡甯孤伶伶一根獨瓜藤代表二房一家。
黃道吉日,宜開新文。
架空年代文,婉謝考據。()
非傳統年代文,攜帶些些許許奇妙的科幻色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