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興四十年入夏,康樂公主府建成,康樂公主的孫女與福王的婚事提上日程,欽天監選的好日子将近,這對新人卻在民間人氣高漲。
一時間玄陽城裏人人傳頌,紫淩閣戲班更是傳出先前表演的故事正是這對新人的經曆,經過謝甯寫的劇情,這段感情有了傳奇色彩,又爲她和蕭煜的名氣增加了幾分。
而此時朱丞相府上,朱夫人小孟氏正在午睡,也不知怎麽的,平素向來驚醒的她,今日卻是睡沉了過去。
就算堂前來了人,起了腳步聲,她仍舊不曾察覺。
而一直忠心耿耿的仆人此時卻不知去了哪兒,院前院後空蕩蕩的,連個人影也沒有。
堂前穿着繡鞋輕手輕腳進來的少女正是先孟氏的女兒朱糖悅,她一身丫鬟衣裳,手卻藏在袖子裏。
朱糖悅看到軟榻上合衣躺着的小孟氏,臉色變得狠厲起來,咬牙切齒的走過去,藏在袖中的匕首露了出來,随即不曾停留,一刀子刺了下去。
睡夢中的小孟氏當場斷氣,全身是血。
朱糖悅松開匕首,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人,随即尖叫一聲,昏倒在地。
朱府一時間慌亂成一團。
朱丞相才從宮裏出來,前一刻在禦書房裏被中書舍人齊王世子彈劾,下一刻就被家中老仆告知,小孟氏被嫡女所殺。
朱立雍一臉不可思議,連馬車也不坐了,便是翻身上馬,快馬加鞭回了府。
在朱府的小側門處,忽然來了兩位丫鬟,腳步匆匆的要出府。
守門的門防留了個心眼,發覺這兩丫鬟一高一矮,高的那個倒是像個男子,可對方卻抹了胭脂,一時間也辨别不出來。
門防上前相問,那垂着頭個子矮小的丫鬟終于露出真容,門防見了,大吃一驚,“怎麽是你?”
眼前這兩人正是謝二丫和謝文生。
又高又瘦的謝文生被小孟氏扣住,吃盡了苦頭,以此威脅謝二丫在宮中爲朱府謀得消息。
自打鄭皇後出事,謝二丫就逃出了宮,一直在玄陽城東躲西藏,終于想盡法子策反了朱府嫡長女朱糖悅。
乘着朱糖悅殺了小孟氏,她便将弟弟救了出來,一但出了朱府,姐弟二人就馬上離開京城,從此隐姓埋名。
隻可惜卻在這小側門處被門防發現,當初她在朱府當值多年,大部分下人都認得她,這會兒被門防認出,想要逃跑就難了。
謝二丫想也沒想的就叫弟弟趕緊逃走,自己先拖住門防。
謝文生在朱府吃盡了苦頭,這會兒看着自由就在門外,于是拔腿就往外跑。
朱府的護衛追了出來,謝文生在街頭一頓亂竄,最後掉入臭水溝裏躲了一日一夜,方逃過一劫。
可謝二丫卻被扣下關在柴房,等着發落。
朱丞相回了府,看到小孟氏的慘狀,又考慮到這是自己女兒動的手,他閉了閉眼睛,最後下令,悄悄将小孟氏的屍體運走,清理了現場,并強行将女兒送出京城。
待一切處理妥當,朱立雍坐在太師椅中,看着屬下交來的帳簿,又見這空蕩蕩的丞相府,他歎了口氣,寫下辭官奏折,第二日交了上去。
謝甯收到一封神秘的信,是謝文生所寫。
原本不想搭理這對姐弟的謝甯,卻在看到這信裏頭寫的内容後,她起了心思。
紫淩閣戲班的雅間内,謝甯見到謝文生。
想必謝文生沒有想到,這紫淩閣戲班竟是謝甯的産業,還以爲在這兒,不會受到官府中人的注意。
雅間裏,多年再見的謝文生沒有了當年的意氣風發,他身姿瘦弱,面容憔悴,一身長衫皺皺巴巴,極爲狼狽。
謝文生見到謝甯,便開口喚了她一聲:“五姐。”
謝甯面色淡淡地看着他,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麽?咱們之間可沒有交情,來了京城我沒有對付你們姐弟二人,已經算是仁慈。”
謝文生苦笑,說道:“我現在别無所求,隻想求五姐一樁事,我姐姐還被朱家扣住,不知生死,隻盼五姐能将她救出。”
她憑什麽要救謝二丫?
謝甯面色冷淡,并沒有接話。
謝文生再次開口:“我聽我姐說,當初公主府的那些孩子各自回了家,但其中有幾位失了聯絡,我姐姐知道他們的下落,你若救出我姐姐,她一定會告訴你的。”
所以這樁事不僅是鄭家出手,也有皇後出手麽?
謝文生見謝甯動容,以爲抓到了她的把柄,再次懇求着。
謝甯卻是笑道:“我的人已經查到了他們的下落,不過就是鄭家的障眼法,隻是想控制我而已,現在他們都是安全的,不日都會入京城參加我的婚禮。”
謝文生一聽,一臉震驚,“怎麽可能,你是如何做到的?明明他們都沒了消息,而且萬無一失……”
謝甯叫來戲班管事,在謝文生驚恐的眼神下,她朝管事開口:“派人去查一查謝二丫的下落,或者去亂葬崗看看。”
管事的退下了。
謝文生卻聽到亂葬崗三個字臉色慘白,顫着聲說道:“絕不可能。”
謝甯掀眸看他,“謝二丫幫着小孟氏害了朱丞相的發妻,後又入宮作惡多端,如果落朱丞相的手中,你以爲她還有活路?這一次小孟氏之死,也是謝二丫的主意吧。”
“她這點手段,在京城裏不過就是跳梁小醜,你們在京城夾縫裏生存,就爲了這京城裏的富貴麽?若我是你們,早就離開京城,過着小日子安度一生,豈不更好。”
謝甯的話字字誅心,落入謝文生的耳中,他有些受不住,仰天吼了一聲,随即頭也不回的沖出雅間,往亂葬崗去了。
謝甯看向底下依依呀呀喂着戲的角兒,心頭也有些恍惚,以前對謝二丫的确有恨,後來不知不覺就沒了,再到後來都懶得搭理她了。
而今,她對這一切也都釋懷了,說起他們姐弟二人努力的在京城的夾縫裏生存,而她帶着一家老小在京城裏生存,又有何不同。
可能唯一不同的是,她很幸運,她站穩了腳跟,也得到了尊重,成就了自己,而謝二丫卻走了歪門邪道,最後葬送了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