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興三十八年臘月裏,玄陽城裏張燈結彩,一片繁華似錦。
齊王回京城了,他沒有被軟禁,也沒有奪去其封号,他就這樣安全無恙的回了京城,他仍舊還是鼎鼎有名的燕國戰神齊王。
謝甯收到朝陽公主的信,她要回京城了,信中似有難言之隐,畢竟先前離開京城的時候顯得很絕決。
康樂公主府上,闵月娥入了宮,不再住她們府上了,送闵姨入宮的那日,天空正下着毛毛雨。
謝甯披着鬥篷站在雨中,剛上馬車的闵氏挑開車簾看向她,說道:“記住了,以後在京城裏,你大可以橫着走,不必懼怕鄭家。”
謝甯當時還覺得挺突然的,直到臘月裏,闵姨入中後成了宮中總管,還接掌了整個後宮,而鄭皇後卻因身體不适,不得不将後宮之權讓了出來。
有史以來,第一個不是妃嫔卻接掌後宮之權的女人,謝甯還感覺到不可思議。
而家中兩個孩子,六丫和小豆芽也因爲治好闵姨的傷,得到皇上賞賜,在京城裏置辦了第一家女醫館。
随着女醫館的開張,街坊們都相繼來捧場。
醫館招募了不少穩婆和醫女,兩人不僅是坐堂大夫,也是教導這些穩婆與醫女的師父。
女醫館的規模不小,是謝甯親手設計,分三層樓,一樓看診,二樓熬藥取藥,三樓住院。
可以接收孕婦入醫館分娩,而兩丫頭也都住在了醫館,隻有閑時才會回到公主府來。
謝甯再次收到蕭煜的信,他已經在回程的路上,這一趟魯國之行,似乎還挺順利,想來除夕之前能趕到了。
謝甯看着自己親手帶大的弟弟妹妹們,也都一個個長大,六丫今件及笄,小豆芽也隻差一歲,便是寶姐兒和姝姐兒,今年也都八歲了。
不再調皮搗蛋,變得懂事起來。
來香來美也要成年,如今她們的師父入了宮,她們想在明年借着謝甯的鋪子開一間繡莊,兩人的目标,就是做天下第地繡莊。
來銀和來樂明年參加院試,若成就考上了秀才。
而來安和來錦卻是一直在備考鄉試,兩人帶着弟弟們在私塾裏教導貧民子弟,日子過得挺充實的。
這天臘八節,公主府煮了臘八粥,正要開吃,城郊莊子上的管事傳了消息,莊子上種的那一批藥草被霜冰,一夜之間沒了。
謝甯心頭郁悶,隻好帶着來富先去了城郊莊子上。
謝甯前腳才走,公主府後腳就有事兒了。
一對貧窮的夫妻不遠千裏尋到玄陽城,來到公主府外,忽然跪地不起,引來街坊的圍觀,轉眼消息被傳開。
大門緊閉的公主府還沒有明白什麽事兒,眼下隻有唐氏在家,聽到管家說的話,她便叫人将兩人請進了公主府上。
抱夏前,府上管事問兩人爲何跪在公主府外。
兩人卻很是激動,他們說是來安的父母,他們最近才入京城,就在前日在外城的私塾裏見到了來安,他們就一眼認了出來,才知道這孩子被公主府撿到,萬分慶幸。
所以這兩人過來是想見來安的,而且尋找多年的兒子,想将兒子認回去養老送終,想讓公主府成全。
這事兒來得突然,管事不好多說,就将這事兒告訴了唐氏。
孫女不在家中,唐氏獨自面對。
自己養大的孩子,忽然有一天親生父母要領回去了,唐氏心頭像缺失了一塊。
再舍不得,可是這孩子的确是撿回來的,唐氏不能阻止他與親生父母相見,于是她叫人趕緊去外城私塾将來安找回來。
這一對夫婦在抱夏前暫且坐着等,府上好吃好喝送上,這對夫妻吃得是狼吞虎咽。
而外城私塾裏,來安正教導學生怎麽看輿圖,繪制輿圖,忽然見府上的管事匆匆進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聲,來安臉色大變,立即起了身。
從私塾出來後,謝安不管不顧的就翻身上了馬,課堂上,那些安靜坐着的學生一臉茫然。
來安此刻的心情很複雜,他一直以來在想着,當年父母爲何要丢棄他。
來富告訴他,撿到他的時候,他才三歲,什麽也不懂,于是跟着這一群大孩子在街頭流浪,有一頓沒一頓的吃着,直接被五姐撿了回去,他們才過上了好日子。
所以當來安聽到親生父母找上門來時,他心頭不知道有多震驚。
管事的都要追不上來安了,來安卻顧不上這是街頭,座下的騎得更快了,恨不能馬上回到公主府去。
唐氏一聽到來安回來了,她下意識的起身,又趕緊坐下去。
唐氏心情是複雜的,她自然替孩子高興,親生父母來找他了,可她又很難過,很糾結。
來安一入府,并沒有立即去抱夏前見親生父母,而是先來了主院向唐氏請安。
唐氏看着眼前這個一襲白衫,身姿挺括的少年郎,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那個廋弱小孩子。
來安如今是個秀才,一看就是位儒生模樣,長相也是俊朗,又在唐氏和闵姨的教導下,行爲舉止就像是京城權貴子弟。
“奶奶,我回來了。”
來安上前行了一禮。
唐氏點頭,問道:“你還記得自己是多大走失的麽?”
來安搖頭,他的記憶裏,隻有來富他們幾位兄弟曾經有過的同甘共苦,還有跟着奶奶和五姐後的生活安逸。
除此外,他再無别的記憶了。
唐氏一時間也不好憑斷了,于是叫管家将那對夫婦請進來。
來安卻叫住管家,提議道:“奶奶,我将家中兄弟都叫來,且看他們能否認出我。”
唐氏沒想孩子這般心細,立即叫人安排了。
來錦、來銀、來樂都來了堂前,四個孩子都穿着清一色的白衣衫,有高有矮,卻都有着讀書樣的儒生模樣,也有着京城權貴子弟的華貴。
管事将這對貧民夫妻叫了進來,隻見這兩人兩鬓斑白,臉上的皺眉刻下了歲月的風霜,但看得出來,兩人平素都挺苦的,面上露出苦相。
兩人上前就向唐氏行禮,匍匐于地時,來安的眼眶竟是濕了。
當這對夫妻起來認人時,卻是一眼從幾人中認出了來安,拉着來安的手抹淚,說他是家裏的獨苗,當年鬧饑荒逃命,他就走丢了,此去經年,這對夫妻開始四處打零工,尋找自己的兒子。
終于來到京城,就在前幾日經過私塾時看到他正好下馬,一眼就覺得他是自己的兒子。
來安聽着,喉中哽咽,原來是逃荒走丢的,不是要抛棄他。
婦人拉着來安的手,說出他身上的秘密,問他腋下是不是有一塊紅色胎記。
來安驚訝,這事兒家中的兄弟姐妹們都不知道,他也不曾說給誰聽,可眼前這對夫妻卻是知道的,莫非他們真的是他的父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