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安壽寺并沒有多遠,一日的光景便能到了。
在帝王帝後離開京城後,蕭煜和狄倍喬裝後出了城,卻是繞了小路而去的。
安壽寺裏,爲了迎接皇家儀仗,寺裏早已經清理了閑雜人等,寺裏的主持與高僧全部出列,已經等候在那兒。
遠遠地見到明黃的隊伍過來了,寺裏主持就開始緊張嚴肅起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有兩人快馬加鞭的趕了過來。
到了寺門外,兩匹馬停下,瞧着這二人穿的是便服,但衣裳上的圖騰卻有些奇怪,沒有看到過,可是上面有明黃的印記。
主持與寺裏的僧人不敢怠慢。
此時狄倍上前,從懷裏摸出令牌,正是神秘的梵部令牌,做爲皇家寺廟,這個還是聽說過的。
那主持立即迎着二人進去,還問二人是不是率先過來安排事情的。
然而狄倍卻是叫他準備好兩套僧服,他們二人要換上,爲了護駕,他們是寺中暗衛。
這話主持都信了,還真的命人置辦了僧服,爲了兩人方便行事,僧服的顔色穿着還是高僧的級别。
也就是說兩人在寺裏可以随意走動。
蕭煜自始至終沒有說話。
兩人在小院裏換上僧服就沒再出去。
此時禦駕進入安壽寺的地界,寺裏的僧人都去跪迎了。
燕帝蕭天祥從車上下來,他擡頭看着高高的寺門,再看到那寺後方的客院,他就湧出不少回憶。
在林貴妃彌留之際,燕帝沒少送林貴妃來這兒靜養,可是還是沒能留下她。
這幾日她反複托夢給自己,在夢裏總是哭她唯一的兒子命苦,失蹤這麽些年他不曾找回來,林氏怨着他。
燕帝歎了口氣,背着手進去寺裏。
皇後鄭氏卻是看着頭也沒回的丈夫,心頭還是不舒服,自打出城後,丈夫就沒有再露出半絲笑顔,甚至兩人同車一日,卻沒有說上幾句話。
人是在她身邊,可心卻不是。
鄭氏一想到此行就是爲了林氏而來,心裏就五味雜陳。
若是林氏活着,她還可以與她較量一下,偏生她死了,一個活人永遠鬥不過一個死人。
當年皇上與林貴妃在一起時,也會時常吵架,皇上也時常來鳳宮裏陪伴她,向她訴苦。
皇上與林貴妃的點點滴滴她都知道,在鄭氏看來,她就像看着皇上是如何與林貴妃愛得死活來,還要在一旁不是安慰着皇上,就是爲林貴妃開解。
想起那一段日子,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過來的,臨老了還得經曆這種折騰。
到了寺裏,鄭氏見旁邊禮部的官員正在與寺中主持商量此次祭祀的事情,瞧着這架勢就像祖廟祭祀這般重視。
鄭氏心頭不是滋味,跟着燕帝進入大殿。
看到燕帝那一臉虔誠的模樣,如同針紮在鄭氏的内心裏,她還不得離開,還得裝作一臉虔誠的樣子。
但她絕不會爲林氏祈求的,她乘機求菩薩保佑她家大兒子能穩住這太子之位,也盼着大兒子早些繼位,這樣她才能真的安心。
兩人各懷心思的祈禱完,出了大殿,法事的事還在準備中,一日勞碌,也都累了,于是帝王帝後先回客院休息。
雖然同住一個院,夫妻二人卻是各自一間房,燕帝一入院裏,就呆在自己的屋裏不出來了。
燕帝在抄佛經,這幾日心神不甯的,心頭愧疚,一想到林氏,他就沒有其他的心思。
一抄佛經就忙到了半夜。
鄭氏也睡不着,她推開窗子朝那邊看去一眼,見燈還亮着,就郁悶極了。
派人送吃的進去,順勢看了一眼,得知丈夫在抄經文忙到半夜,鄭氏直拍胸口。
算了,厭煩,還是睡去吧,鄭氏回了房睡覺。
還有一處僧院裏,蕭煜和狄倍也沒有入睡。
蕭煜今夜無眠,坐在窗邊,眼神不由得朝那邊客院方向看去,手中拿着書,卻是一直不曾翻開。
眼前全是當年父皇母後在一起的場景,他們是真的相愛,但後來的時光,母後開始吃神仙藥後,就将父皇折騰得不敢來母妃宮裏。
所以父皇會不會嫌棄他?會不會不記得他了。
他失蹤了十年了,十年間,變化會很大,他沒有其他皇子優秀,他擁有最多的記憶仍舊是這民間的記憶。
他學識不如其他的皇子,與父皇也不再那般親近,母妃又不在了,他是孤獨的一個人。
他真不想與父皇相認,或許不認,他的記憶裏還是父皇母後在一起的美好時光。
可是當他一想到小包子可能馬上就要處斬,還有謝家人都得流放,他又鐵下心來。
看在母妃的最後一點恩情上,饒過他家小包子,他可以舍棄這皇子的身份。
蕭煜還是下定了決心。
第二日是做法事的第一日,全寺的僧人都出動了,燕帝一臉虔誠的跪在大殿上,聽着高僧的吟誦。
殿裏特别的安靜,皇後趙氏卻在心頭默念,不幫林氏祈福,她要幫自家兒子祈福,而且這一場法事也不算。
到了響午吃齋飯的時候,燕帝終于開了口,說道:“婵兒,你說婉兒會原諒朕麽?當年她明明病了,朕還與她吵架,每每想起來就後悔不已。”
又來了,皇上每年都要向她訴訴苦,亦如當年,總問她林婉兒心頭到底怎麽想的,他對她那麽好,還嫌棄他。
鄭婵感覺自己不是丈夫的妻子,而是丈夫的母親,兩人在一起,他都不碰自己,說太熟悉,下不了手。
鄭婵咽着這一口氣,不上不下的,她還得溫聲說道:“皇上,婉兒會明白皇上的苦衷的,她一定會原諒皇上的。”
“她不會原諒我了,這麽多年都不來朕夢裏,這幾日就忽然過來尋朕苦訴,說她的兒子不見了十年,怪朕不去找回來,是朕狠心。”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也信?
鄭婵的手不由得拍在了胸口,還不能太明顯,臉上卻是溫和的慈祥的笑意,“皇上,一定會找到福王,下次再夢到婉兒,告訴她你沒有放棄。”
燕帝一聽,妻子說得有道理,似乎人的年紀一大,就越發記起以前的事,也有了不少遺憾。
鄭氏飯也吃不下,随後就回去先躺着了。
鄭氏睡了一覺,又有了一些精神氣,她才起身,身邊的嬷嬷告訴她,皇上并沒有歇晌,而是單獨一人跪在大殿上。
鄭氏感覺心又痛了,她換上一身素淨的衣裳,決定去大殿上陪着丈夫。
僧院裏,狄倍匆匆進來,向蕭煜禀報道:“王爺,皇上獨自一人在大殿上祈福,已經有好一會兒了,要不乘此機會去見見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