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子的手不知不覺已經摸向了懷裏,摸到了五姐的荷巴,似乎真的能緩解緊張。
台下等着他回答的秀才似乎頗有些得意。
的确每個人都有長處也有短處,取長補短,是人的慣性,這麽多人提問,總有人不懂之處,不懂之處就要多多爲難一下,以此來彰顯自己,文人相輕,難免就有這樣的想法。
小包子此時擡頭看向那少年,他終于開了口,“這個問題你問的就有問題,首先你出題時可曾想過當年雨季是什麽時候,雨量如何,當地河道有多寬,水量如何?”
“離着最近的急流有多遠,河道下的水土如何?下遊百姓多少,隻有考慮周全了才能動工分流,既要解少雨季漲大水時河道的阻力,又要考慮到平素幹旱時底下百姓的需求,所以你問這個問題時最好先了解清楚後再來提。”
小包子一句話将對方反駁得啞口無言,對方答不上來,氣得不輕,這隻是一個題好不,想那麽多問題,這題還要不要做了。
明明答不上,非要說得這樣大義凜然的話,偏生又不好反駁。
少年郎不甘不願的坐下了。
謝甯倒是爲她家小包子捏了一把虛汗。
上頭的魏大儒卻是笑了,剛才這題一出,也的确想孩子會怎麽答,不曾想他會這麽反駁回去。
很快陸續又有幾人上前提問,都被小包子給一一駁了回去,似乎還真沒有誰将他給爲難住的。
小包子還當着衆人的面從荷包裏翻出一顆糖來吃,這吃糖的年紀是有多小,不得不說這一舉動很有沖擊力。
有幾位大儒想在魏大儒面前表現表現的,都各自看向自己的弟子。
就在此時,有一人站了起來,此人十七八歲,身姿修長,一身襦衫,看着樸素,但他的眼神卻是很淩厲。
他看到上頭的小包子問道:“有一農夫,他種田養蠶織布,糧食被糧商收走,蠶絲被絲綿商人收走,織的布能自給自足還能在周邊小地售賣。
“但因稅政按丁口、田産繳稅所得,稅收并不多,一個人多做幾份事仍舊爲丁口一人,田産上也不曾有增加,于是産生了商人,商人将貨物從農夫手中收走這些貨物,再轉手一賣又産生稅賦。”
“如此循環,現在農夫發現自己辛苦種田養蠶織布所得不及一個商人的轉手一賣,認爲不公平,可農夫帶來的稅賦卻不及這些商人的多,如果謝公子做了這一方知縣,你認爲該怎麽處理此事?稅與法,誰重誰輕?”
這也就是說生意人不做事,但他卻是給國庫增收的主力軍,而累死累活的普通莊戶卻因此而被生意人欺壓,一年到頭還有可能管不住溫飽,覺得不公平。
這種問題每個朝代有之,所以燕國莊戶的地位比商人的地位高,工農工商的叫法就是這樣起來的。
前朝還有商人之子不得參加科舉的要求,燕國廢止,可是這的确是當官要面對的問題,知縣是地方父母官,必以百姓爲重。
一個十歲的孩子就要讨論這樣的問題,謝甯都不知道怎麽說好了。
小包子卻是接了話,說道:“有國才有民,有大家才有小家,國家要昌盛方能護住百姓,可國家強大是要付出代價。”
“士農工商四民者,國之石民也,不可使雜處,雜處則其言哤,其事亂。是以人不兼官,官不兼事,士農工商,鄉别州異,是故農與農言力,士與士言行,工與工言巧,商與商言數。”
“爲一地方父母官,該懂其道理,稅與法并無沖突,相輔相成,農夫與商人不可相言也。”
此才子聽了小包子的話卻是不以爲意,接着說道:“此理我等皆知,而百姓并不知,商人亦不知,商人逐利,不顧百姓生活,隻徒自己小利,雖能增加稅賦,也給地方增加了收益,幫助了政迹,可最後受害者爲民,誰又爲民伸屈。”
小包子聽後更不認同了,反駁道:“依閣下之意,商人逐利則不用他們,那麽百姓所産糧食絲綿誰來售賣,當地養蠶者種田者甚多,豈不将絲綿和糧食壞在自己的手上。”
“到這個時候又是誰之對錯,知縣不能隻圖政迹隻顧自己,自然得顧百姓。”
才子再次反駁,“我并沒有說不用商人,但孰重孰輕得分得清楚。”
小包子:“不,閣下錯了,以國爲家,以家爲集中點,不管是商人還是農夫,他們的收益皆在這個家中,商人逐利,便借着他的習性帶動各方經濟,同時也會帶動農夫的勤快和商人的四處奔走。”
小包子:“莫以小局論之,該以大局爲重。”
小包子與青年才子的對話被在場的人都聽了個全,有人贊同小包子的觀點的,也有贊成那青年才子的,的确商人是令人憎恨的,他們在大多人的眼中是不勞而獲。
不過是轉手一賣,他們就能賺錢,而莊戶卻是勞作一年,還得看老天爺吃飯。
青年才子卻是搖頭,歎道:“你小小年紀如此偏執,将來爲官,必也是這番心思,我爲莊戶百姓擔憂。”
小包子抿緊了嘴唇,手不知不覺的捏緊成拳,他垂着頭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不遠處看到的木離見狀,有些生氣,朝左右護衛使了一個眼色,就要将那青年才子強行帶下去,沒想此時小包子又開了口,于是止了步。
小包子看向場中站着身姿挺直的青年才子,顯然他認爲占了上風,小包子于是說道:“你爲莊戶,我爲衆生,我們本不在一個格局上,自是沒必要争的,不過你應該不是秀才身份。”
“童生試所學所想皆不可能想得如此多,我在陽縣之時,與不少讀書人讨論過稅政與律令,皆不及閣下細密,所以你已經過了鄉試,中了舉?”
青年才子明顯的露出得意之色,不少人因爲小包子的話也紛紛看向他去了,十七八歲就過了鄉試,那是什麽樣的奇才,這麽推算,中秀才時他也最多十二三歲。
與現在台上的小包子年紀不遠,可是鄉試哪是這麽好中的,大家都知道,能一次中童生試,又一次過了鄉試,那是多麽難的事。
看到青年才子的臉色,就知道小包子猜對了,底下的人議論紛紛,都說這樣的才子不拜入魏大儒名下當真是可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