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到了城西的鋪裏頭買了蓑衣和鬥笠帶上,牛車趕到米酥鋪,就見那砧闆上放着最後幾塊米酥,人家準備收攤了,還真的這麽好賣呢。
蕭煜上前将最後的米酥全部買下交給六丫吃,六丫卻有些舍不得,決定拿回去一家人吃。
牛車準備回去,蕭煜說道:“我聽說有一條捷徑出城回玉蘭村,不必從城西繞去城東,咱們直接可出城。”
謝甯同意了,這下雨天的,還是早些回去吧,入秋了,天氣也變涼了。
于是牛車調了個方向往前走,這就将城西給走了一遍,看到了城西的貧寒,連着周圍的鋪面也多是糧鋪,最多的是面館,不是味道多好的面館,是特别實惠的面館,聽說走近路去碼頭也要近一些,所以城西有不少苦力住在這兒。
牛車出了城西就上了小官道,蕭煜在前頭趕車,謝甯卻在後頭抱着孩子護在懷裏,不讓六丫的臉打濕。
這秋雨說下就下,出門時沒有多看看天氣的。
牛車越走越荒涼,已經看不到人煙了,這是他們第一次走這一條道,謝甯不知不覺朝兩邊張望,兩邊有稀疏的樹木,怎麽還有烏鴉的叫聲,怪吓人的,這還沒有到黃昏,就感覺天都暗下來人,怕是要下大雨不說,這一條道也怪凄涼。
牛車快速朝前去,風刮來的雨水打在臉上,謝甯縮了縮,隻差沒有将六丫捂懷裏了。
就在這個時候,前頭傳來不少烏鴉的叫聲,牛車忽然停住,謝甯朝前頭看去一眼,吓了一跳,隻見前方右側正是亂葬崗,還有屍體竟然沒有人埋,恐怕是有人偷偷弄死了人,或者家中有病死的人沒錢安葬就甩在這兒了。
謝甯隻覺得寒毛直豎,早知道不要抄近路了,這也太可怕了。
蕭煜卻看向前方小聲說道:“前頭亂葬崗裏有活人。”
活的?
她催着蕭煜趕緊過去看一眼,要是有活人那得救人家一命,再怎麽說也是一條生命。
于是牛車接着朝前,到了亂葬崗那兒,就見那一堆裏竟然是幾個孩子,一看他們的穿着全是破爛的衣裳,而且連外衣都沒有,裏衣上也全是血迹斑斑,不是虐待至死,就是打架緻傷。
瞧着裏頭大的孩子才十幾歲,小的才幾歲,但都是一動不動,隻有最裏頭一個,當烏鴉過來啄的時候,手腕明顯動了動,而其他的卻是完全不動的。
蕭煜面色陰沉,說道:“這些孩子必定是某位牙人虐待緻死的,丢到這兒,完整的外衣被人剝了拿去賣,所以都隻穿着裏衣,而且瞧着這上頭的傷,不是一朝一夕的虐待,是長期受虐。”
謝甯已經看到其中一具屍體露出的背部,上面很深的疤痕,新傷加舊傷,這讓謝甯想起當初買回蕭煜時她看到他身上的傷痕,也太可惡了,怎麽可以這樣虐待這些孩子?
謝甯護着六丫,蕭煜下車去救人,從死人堆裏翻出一個孩子,長得眉清目秀是個女娃,瞧着五六歲的樣子,可是那胳膊卻是瘦得不成樣子。
謝甯看到孩子手臂上露出的傷痕,全是新舊傷在一起,才這麽小的孩子啊,他們怎麽下得了手。
“長得這麽好看的,多半是送去柳巷,許是孩子不聽話,就打死了。”
謝甯看着一身是血的孩子,說道:“咱們離城還沒有多遠,趕緊回去。”
也顧不上雨水,于是牛車匆匆又回去了。
他們再一次的回到萬府,與當初救小包子一樣,來得這麽突然。
萬府管事看到他們去而複返,手上卻多了一個孩子,連忙帶他們進入暖閣小院,問他們在哪兒撿的孩子,謝甯說在亂葬崗,倒把管家吓了一跳。
萬書岚匆匆趕來,看到他們又撿了孩子,有些郁悶,不過看到孩子的傷,他便趕緊動手,管家也叫人搬來了熱水,先将這個孩子洗幹淨了,接着給傷口上藥。
萬書岚上前把脈,半晌後皺眉,說道:“這個孩子天生有些缺憾,身子羸弱,怕是個藥罐子,難怪受了這皮外傷就差一點兒死了。”
謝甯一聽,心頭更難受了,她自己是孤兒,對孩子她總是很同情,不管孩子如何,隻要能救好,以後就算是個藥罐子她也會好好養着。
萬書岚摸了摸孩子的額頭,說道:“有點難了,孩子起了燒,必定是這一場秋雨給淋的,這手上還有烏鴉啄過的痕迹,這孩子能被你們救下也真是她的造化。”
萬書岚看向謝甯,他從一開始對她其實隻是拿來試藥而已,但是接觸後,他發現這個謝姑娘極爲有愛心,她可以将撿來的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撫養,心地善良,世間僅有,明明家境也是一般,可是她仍舊這麽快樂。
有時候萬書岚都想着幫她負擔一些孩子的花銷,不必她去絞盡腦汁的做生意。
不過她是不會接受的。
“今晚孩子得留下,你們誰留下照顧,還是讓我府上的下人照顧呢?”
萬書岚看向謝甯和蕭煜。
謝甯便看向蕭煜,家裏老小在,讓蕭煜回去,正好外頭下雨,六丫的傷也才上藥,不能淋雨,謝甯帶着六丫留下來,她來照顧孩子。
萬書岚也猜到了,蕭煜還有些不舍得離開謝甯,卻是不得不回去了。
蕭煜趕着牛車從萬府出來,上了街頭,街頭的行人也少了,他正要出城時,就在城門處遇上騎馬的幾人,這些人的身上穿着統一的錦衣,像是某種官服,頭上帶着官帽,與蕭煜打了一個照面,蕭煜立即垂下頭去,趕着牛車快速朝前。
那些人在看到蕭煜時微微一愣,見牛車走遠,他們拉住了缰繩,回頭看了一眼,其中一人說道:“你們瞧瞧剛才那位有沒有長得像太子殿下?”
其中一人接了話,說道:“很像,就是遮了半臉,看得不太清楚。”
于是幾人立即調轉馬頭追出了城。
然而到了城門外長長的小官道上卻無牛車的身影,雨越下越大了,牛車的印子也變淺了,想必難以追到。
不過不急,他們這一次來陽縣就是來辦案的,禁衛軍出動,必是朝中大事。
天黑下來了,蕭煜才從水溝裏拉出牛,再将闆車合上,趕着牛車往前去,心頭卻是沉重,看來大哥還是派人找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