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國東卻是氣得一拳砸在門闆上,怒道:“小小年紀倒有心計,自己将自己的臉燒毀,就想不要被賣了不成?你可不知道,還有些牙人就收這些有傷疤的去做苦力,要是放以前,你還能賣去做個丫鬟,現在,你隻能賣去做伎坊裏的下人。”
謝六丫痛得睜不開眼睛,眼淚往下落,越往下落越是傷口痛。
李氏見狀,手頭的魚掉在地上,卻沒有上前抱孩子,反而氣極敗壞的罵道:“該死的,殺千刀的,你燒了自己的臉,留你何用,将來嫁不出去,還不得連累家裏。”
于是謝國東轉身出門,托人找牙人去,現在更好賣了,送去伎坊裏做下人,一輩子出不了頭。
謝二丫躲在窗戶邊看,看到廚房門口李氏将六丫頭拖出來,用荊條子抽時,她揚起了唇角,要不是她想到這一點,她也不會支使小妹去燒了半張臉。
她以前聽說長得不好看有缺憾的孩子賣給牙人反而更好賣,這樣可以送去伎坊裏做下人,一般賣孩子的家裏人收一筆錢也就買斷了,反而那些完好無損長得又不出色的最不好賣,便是送去富戶家裏做下人,也會遭人不喜。
謝六丫頭本就聽了姐姐的話燒傷了半張臉,這丢兒痛得死去活來,沒想還被親娘給打了半死,在地上拖了一圈,整個人奄奄一息了。
待牙人來時,李氏一盆水潑去,六歲的謝六丫頭忍着痛驚醒,臉上沒有抹藥,血肉模糊,看得人驚心。
但也令李氏徹底的死心,這樣的女兒再留在身邊,将來隻會是個笑話,先前她還不忍将孩子賣了,現在她卻是下定了決心,不想再留在身邊了。
謝國東見李氏不攔了,于是問牙人多少錢,牙人伸出一個巴掌。
謝國東臉色很難看,“才五兩銀子?”
那牙人卻是冷笑一聲,“也不知誰傳出去的,說是長得醜的,有缺憾的孩子更好賣,怎麽可能,不管是送去伎坊還是送去哪兒都是長得漂亮的吃香,瞧着這孩子,臉都這樣了,若不是我門道廣,将來養大了還能做點兒事,這樣的還真不想要呢。”
牙人一臉嫌棄的樣子,謝國東隻覺得牙疼,他上前就給六丫頭踢去一腳,罵道:“下賤的東西,誰讓你去玩火燒了自己的臉。”
牙人見了都忍不住皺眉,“這麽小你們也下得了腳,打死了我可不要。”
謝六丫痛得在地上快要暈厥。
那邊謝二丫卻是看得心驚,果然母親不再相護了,恨不能趕緊将人給賣了,隻是才五兩銀子,那接下來的五兩銀子該怎麽辦?
謝國東不想再留六丫頭,就五兩銀子賣給了牙人。
牙人蹲身上前,挑起謝六丫的下巴,啧啧幾聲,“原本是個好苗子,瞧瞧這五官,長得很标緻,隻可惜還沒有長開就毀了容,可惜了。”
牙人起身,給了銀子,收了身契,便叫了身邊的壯漢将人扛牛車上,就這麽将人給帶走了。
謝國東收了五兩銀子,回頭看向李氏,說道:“你二房出五兩銀子,三房再籌五兩銀子,這事兒就辦成了。”
李氏看着空蕩蕩的院門口,有些難過的質問道:“既然六丫頭能被賣,爲何三房的三丫頭和四丫頭不可以賣,賣去伎坊,那得好幾十兩銀子了。”
謝國東一聽卻是皺眉,“謝家眼下的三個丫頭,都已經養大了,自然是要嫁人的,将來有了女婿幫襯,别人也不敢欺負了謝家去,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麽,沒見識的,六丫頭不僅小,如今還毀了容,你留着有何用。”
李氏不好開口了,隻是心頭卻是不平衡,賣的是她的女兒,憑什麽用她的女兒賣身錢給三房還債,她不服。
謝家三房開始托媒人看親,謝三丫與謝四丫都可以嫁人,想來籌個五兩銀子應該能成。
此時陽縣碼頭上,謝甯今個兒又來了,剛才給王五送了貨收了銀子後立即去當鋪将嫁衣給贖了回來,如今除了嫁衣在,銀袋裏卻是沒有什麽錢。
這會兒兩人買了肉包子,與蕭煜一同坐在碼頭吃,她一邊吃一邊看着碼頭上來往的人,心想着這些人都是做生意的,她要不要想想法子做點别的生意,不然山頭真的被燒了,她就什麽也沒有了,總要找條後路的。
謝甯吃着肉包子,眼神盯着前方,忽然看到一艘船前有人在哭,而且瞧着有幾個孩子被強行拖上船,蘇宛平面色一變,指着那邊問蕭煜:“他們這是在做什麽?”
蕭煜朝那邊看去,看到那場景,他便想起十歲那年,他的臉色不知不覺陰暗下來,說道:“那是牙人買的孩子,準備送往各處賣。”
“奴隸?”
謝甯驚呼。
蕭煜點頭。
“這麽小呢。”
謝甯忍不住起了身。
蕭煜卻是面容冷漠,“窮人家的孩子,或者是在路上被拐走的孩子,總之落入他們的手就是奴籍了,若是運氣好會送去富戶家中做下人,若是運氣不好,不聽管束,這些牙人會轉手賣給更兇惡的牙人,男的養大了點送去賣做苦力,女的送去伎坊,反正都不是好結果。”
謝甯聽着,心情很是複雜,她拉着蕭煜往下走,到了船頭前,這兒有不少勞作的苦力與行人都看到了。
前頭上船的都是長像好看的男娃與女娃,而眼下上船的要不是殘缺的,要不有長得醜的。
蕭煜看向這些有殘缺的,說道:“手腳麻利的送去伎坊做苦力下人,手腳不便的,放在街頭乞讨。”
謝甯聽了皺眉,她正要相問,就看到裏頭一個熟悉的身影,她下意識的上前拉了一把,毀了半邊臉還帶着血痕的謝六丫淚眼朦朦的看了過來,一看到是謝甯,哇的一聲大哭,就撲謝甯懷中了,“五姐,五姐。”
謝甯呆了呆,隻極她腰間的孩子,果然是謝家的丫頭,她還以爲看錯了,六丫頭怎麽會在這兒?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