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慕淵,依舊是慣常的月牙白錦長袍,穿在他的身上顯得舒适飄逸,毫無雕飾的白玉簪子将三千發絲固定在頭頂,長眉若柳,身如玉樹,說不出的飄逸出塵。
然而就是眼前這個看起來如同仙人,不食人間煙火的男子,帶領工部加固城牆。也是這個人,漫不經心的素手一擡,從而将自己從短箭下救出。
仙人,工部官員,武功卓絕的皇家子弟,這三者之間相差的何止是十萬八千裏,然而如今卻在一個人身上看到了,是慕淵隐藏太深,還是世人有眼不識金鑲玉呢?
之前的慕淵,是世人眼中活不過25歲的病秧子,還是出自慕王府這種閑散王爺的府邸,自然是入不了惠王的眼,也未曾引起他的過多關注。
然而如今的慕淵,卻與之前不可同日而語了,直至今日,惠王這才重新正視起了這位後起之秀,細觀之下,被對方散發出來的氣韻折服,心中暗驚。
“對于昨日的刺殺,皇侄怎麽看?”
惠王臉上帶着親切的笑容,一個問題輕飄飄的脫口而出,但看向慕淵的眼中,卻帶着審視。
此話,意在試探慕淵,也可以說是慕王府,對于當下時局的态度。慕淵的回答,倘若帶有傾向性,則能看出他到底站在哪一方。
是敵是友,待慕淵如何回答,即可見分曉。
“膽敢在皇家獵場買兇殺人,還能差一點成功的,惠王叔覺得,他是不自量力呢,還是胸有成竹?”
慕淵的嘴角微微牽起,露出一個清淺的微笑,出口的話四兩撥千金,輕飄飄的接下對方的話,又把更難的問題抛給了對方。
對面胸有成竹的惠王,聽到慕淵的問題,臉色微微僵住,心中則是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低估了慕淵。
倘若他說是不自量力,便是否定了慕淵在關鍵時刻救他一命之事,那麽他剛才的道謝,委實太過虛僞。倘若是回答對方胸有成竹,那便是扇自己的臉,擡高敵人貶低自己。
無論是哪一種回答,都能夠讓惠王下不來台。
原本老神在在來試探慕淵的惠王,沒想到自己的問題,不僅被對方輕飄飄的接過,反而還讓對方抓住機會轉而試探自己,震驚之餘,卻又被對方的問題爲難住了。
一時之間,涼亭之中的空氣,都帶着靜默的尴尬。
慕淵好似完全沒有意識到,剛才的問題帶給對方的震撼有多大,他那素來溫潤的目光落到涼亭石桌上的茶壺,皺了皺眉頭,繼而擡起頭看向立在一側的淩白。
“惠王叔來了,去換一壺好茶。”
“是!”
淩白聞言抽了抽嘴,手上的動作卻是不慢,立刻将石桌上的大紅袍帶走,待他走出了涼亭随即又苦惱起來。
自從世子妃嫁入慕王府之後,喝的都是比貢茶還好的大紅袍,他們此次帶來的自然也是,這下到哪裏去淘點其他的茶葉?
惠王也真是的,一個問題就惹得世子不快,主子雖然依舊還是老樣子,但他卻是感覺到了主子的不悅,對于客人連好茶都不想招待了。
唉,他堂堂慕王府的侍衛,如今竟然要去各府上讨茶葉?
涼亭之中。
惠王心中百轉千回,沉默片刻,臉上适時地露出一絲驚訝。
“皇侄也看出來,那些黑衣殺手不是一般的侍衛,而是江湖中人了?”
對于剛才的問題,他選擇避而不答,而是将重點放在了前半句“買兇殺人”四個字上。
慕淵垂眸,輕輕點頭。
既然都暴露了自己的武功,看到對方的武功路數,從而判斷出是否是江湖中人,豈不是很簡單?
“聽聞此事已經交給了大理寺卿和刑部負責,不管是什麽人,想必很快便會有結果,皇叔不必擔心。”
惠王聞言,沉重的歎息一聲,再次出聲試探。
“最近真是多事之秋,前有本王封地鐵礦廠出現意外,百姓死傷無數,随後又遇到了刺殺,真是禍不單行啊!”
此時,淩白已經不知從哪家讨來了茶葉,恭敬的将茶壺放到了石桌上,随後便站在了慕淵的身後。
慕淵右手拿起一個未曾用過的茶杯,将其斟滿,推到了惠王的面前。
“以百姓的性命爲代價,行自己所謀之事,如此惡行,必定會被世人所不容,惠王叔以爲呢?”
惠王望着眼前的茶杯,總感覺慕淵的話裏有話,對于他的問題,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畢竟,這事是自己做的啊!
“哈哈,皇侄對于兇手如此痛心疾首,足以可見對百姓的愛護之心,日後必定有大作爲。”
慕淵笑了笑。
“多謝惠王叔誇獎。”
惠王的目光落到依舊淡笑的慕淵身上,面露複雜。
三番兩次的試探,非但沒有把對方的意圖試探出來,反而感覺自己落了下成,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讓他覺得很是挫敗。
“皇侄不去騎射場試試身手?”
“大病初愈,還是聽從太醫的囑咐,靜養的好。”
“哈哈!也是,既然如此,那本王不便打擾,改天再去慕王府,拜訪皇叔。”
和慕淵接觸的時間越長,惠王越覺得心驚,仿佛他整個人都被看透了一般,于是在事情還受自己控制之前,他便打算起身告辭。
慕淵也站起來,淡笑行禮,目送回王離開涼亭。
“惠王叔慢走。”
身後的淩白,同樣目送着惠王離開,看到自家主子望着惠王的身影沉默片刻,繼而轉過身,目光落在了石桌上。
淩白會意。
“屬下這就将茶水換了!”
“嗯,去吧。”
淩白木然的端起沒有喝過一口的茶水,向着涼亭外走去。
好嘛,他費心費力好不容易借來的茶葉,惠王您倒是多呆一會啊,不過是兩個回合就宣布失敗,小心我鄙視你!
那邊,待惠王走至最初射箭的地方,停住腳步,望着遠處的靶心怔怔出神。
他回想了剛剛和慕淵的整個對話,總感覺對于鐵礦場一事,他是知道些什麽。
身旁随行伺候的小太監上前一步,望着出神的惠王出聲建議。
“王爺,您......還要繼續射箭嗎?”
“稍後吧,王妃呢?”
或許,繞過尚且看不出深淺的慕淵,從那位知進退的世子妃上下手,會更容易一些?
小太監聽到惠王的問話,随即恭敬的回答。
“回王爺,王妃此刻在蹴鞠場,看小世子蹴鞠呢,您是要喚王妃過來嗎?”
惠王沉默片刻,視線落到了剛剛走到長公主身邊的俞琬琰身上,因爲距離太遠,他眯起眼睛,也隻能看出俞琬琰那淡綠色的衣裙。
俞琬琰,俞太師的孫女,出身于書香門第,倘若能夠取得她的好感,既能讓俞太師對自己高看一眼,又能得到慕王府的支持,好像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不過,俞琬琰這個世子妃,在慕王府的地位,到底是怎麽樣的呢?
想到這裏,惠王心中有了一絲成算。
“去請王妃過來,本王有事要吩咐她。”
“是!”
小太監接到命令,片刻也不敢耽誤,随即向蹴鞠場走去。
那邊。
俞琬琰牽着“未來皇帝”的小爪子,走進長公主所在的涼亭之中,便感受到一束明顯帶着打量的目光。
她擡頭向對方看去,确認對方身份之後,面露驚奇。
咦?那不是惠王嗎,這麽快就出來了?看剛才那樣子,她還以爲兩人會聊個半天呢。
早知道如此短的時間,她還過來坐坐幹嘛,幹脆拉着手裏的小呆子轉一圈,看看風景也好哇。
唔——順便跟手裏的小蘿蔔頭聊聊天,這麽單純,萬一将來被哪個姑娘給騙了,繼而将整個東慕國給騙走,那可咋整?
俞琬琰:聽說你兩個回合,就把惠王給頂回去了,有何感想?
慕淵:錯了。
俞琬琰:哪裏錯了?
慕淵:應該說,有我如此厲害的夫君,琬琬有何感想?
俞琬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