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江問月忍不住笑了起來又問,“那您還記得是誰定制的嗎?”
問出這個問題時,江問月期待又忐忑的盯着陳師傅。
眼下他是最後的希望了,若是他不記得,那她該怎麽尋找?
陳師傅一邊打量着長命鎖,一邊苦思冥想,片刻之後遺憾的搖頭,“我年紀大了,而這個長命鎖又太久遠,實在想不起來。”
江問月一聽一張臉就垮了下來,難道她的尋親之旅就這麽結束了?
卻在這時陳師傅開口問旁邊的徒弟,“老二,你來看看。”
江問月又生出幾分希翼來,她眼巴巴的盯着老二。
隻見老二認真的看了一會兒,一拍腦袋道:“我想起來了,這花紋十分特殊,是蘇州城首富李老爺親自畫的,當初師父您爲了雕刻這個花紋還費了不少精力呢。”
“哦對了,這長命鎖是李老爺給他的愛子李南星定做的。”老二又加了一句。
聽到李南星這個名字,江問月蹙眉,這一聽就是個男孩的名字。可爲何這長命鎖會在冷若霜的手中?
李南星。
江問月越想越覺得這個名字熟悉,她之前查看卷宗的時候似乎看到過這個名字。
好像就是她打探的最後一戶人家,不過她還沒進去就被打發出來了。
“陳師傅,這李家丢的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江問月急切的問。
陳師傅見她着急,輕歎了口氣道:“這李家啊,十年前就被滅門了。”這可是蘇州城難得一見的慘案,當時事情發生之後還有不少人議論,不過随着時間的推移,大家就淡忘了。
“滅門?”江問月如被當頭一喝,但很快她冷靜下來,“陳師傅,到底怎麽回事啊?”
陳師傅繼續說道:“這李家老爺是個本分生意人,爲人厚道仁義,成婚多年才得一子,但這孩子天生體弱且男生女相。李老爺想了許多辦法,最後還是一個算命先生說着孩子八字弱,要當做女孩養才能活。李家人爲了孩子,隻好把孩子打扮成女孩,甚至還給他取了個女孩的乳名,隻可惜這孩子後來竟然走丢了。”說倒這裏陳師傅唏噓不已。
江問月默默的聽着,陳師傅喝了口茶繼續道:“李老爺難過不已,幾年之後收養了一個乞丐爲養子。大家都以爲他們家也算是苦盡甘來,可誰曾想沒過幾年好日子,李家被府上的管家圖财害命,一家人死于非命。好在管家早已經伏法,李老爺一家也算是沉冤得雪了。”
聽到這裏江問月也不免有幾分唏噓,老話常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這話在某些時候也沒錯。
陳師傅也許久沒提起這件事,聽他的語氣他似乎和李老爺一家也頗有交情,這話頭一開就止不住了,“這李老爺可是難得的好人,他們發迹以後沒少做修橋鋪路的好事。當年他們一家慘死在蘇州引起巨大的轟動,每年都有百姓自發去祭拜他們一家人。”
江問月認同的點頭,忽然想到什麽又問,“那後來呢?李家就沒有其他人了嗎?”
“那李老爺還有一個弟弟,他大哥一家慘死以後,他弟弟便繼承了兄長的産業,大概是一脈相承吧,他也沒少施粥,這幾年口碑不錯。隻是他在生意上實在不行,生意一落千丈。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些年他靠着兄長留下來的資産過的也不錯。”
聽完整個故事,江問月心裏有種怪異的感覺,這李老二出現的也太及時了,仿佛早就準備好了似得。
還有這管家,謀财害命就這麽死了,李老二卻撿了漏,他若是泉下有知怕不是會被氣活過來?
不過這件事年代久遠,有些細節恐怕早就在口口相傳中發生了變化。
說完之後陳師傅肉眼可見的惆怅,他問,“姑娘還有什麽想問的?”
“多謝陳師傅解答,我沒什麽想問的了,打擾了這麽久實在不好意思,我就先走了。”江問月客氣道。
陳師傅不在意的擺手,“難得有人問起李老爺一家的事,我老頭子一開口就停不下來了,還望姑娘不要怪我啰嗦才是。”
江問月忙推說沒有。
離開陳師傅家,江問月的心情十分沉重。
此時前方忽然傳來喧鬧聲,“走,我們快去看看,這可是大事!”
“對對對,我們快走!”
一群人熙熙攘攘的朝着前方湧去,江問月隻聽了隻言片語,根本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麽。
情急之下她攔住一個老婆婆,“老婆婆,你們這是去哪兒啊?”
老婆婆看了她一眼,“姑娘你年紀小不知道,十年前李老爺的案子要重審了!”說着她急急忙忙的往前走,生怕去晚了。
李老爺?莫非就是剛才陳師傅聽到的那個李老爺?
不管是不是,江問月都不想錯過這次重審,她跟在百姓們身後一起來到了公堂。
馮大人原本打算在公堂内審理,可圍觀的百姓實在太多,擠擠攘攘吵吵鬧鬧,他想了想幹脆道:“各位,不如我們去外面審理,也好讓各位父老鄉親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大官人就跪在公堂之下,聽到這話頓時臉色一變,“馮大人,我是被逼的,我大哥的死根本和我無關。此事當年也是你們查證過的,他分明是被家中的管家所害,跟我沒有關系。”
馮大人直覺這件事不簡單,他想了想打消了出去的念頭。
他一拍驚堂木,所有擠在門口的百姓都安靜下來,馮大人看着李大官人,“李大官人你仔細說說吧,大夥兒都看着呢。”
李大官人眸光一閃,清了清嗓子道:“馮大人,這幾日我吃不好睡不好,有人裝神弄鬼讓我來自首,我要是不來他就殺了我。我都是被逼的。”說着他竟哭了起來。
馮大人的嘴角抽了抽,提醒道:“李大官人,這裏是公堂。”
李大官人回神,“馮大人見諒,是我失态了。”
“我大哥的案子早就已經結清,可這次有人卻借着這件事作亂,我懷疑是有人想趁機謀奪我李家的财産。”李大官人說的言之鑿鑿。
“你可有證據?”馮大人可不會被他牽着鼻子走,而且當年那個案子确實有疑點,隻是由于李老爺全家都遇害了無人出面而已。
“這……”李大官人喏喏不敢言。
馮大人又拍了一下驚堂木,“你說你是被逼來自首的,那你說說到底是誰逼你來的?”
李大官人再次語塞,他要是能抓到那個人,他又怎麽會來自首?
“既然你沒有證據,而且你确實來自首了,此案本官勢必要重審。”馮大人是個好官,他決不許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
“大人,我是冤枉的啊,分明是我大哥識人不清引狼入室,跟我有什麽關系?”李大官人自然不願承認,一旦認了就什麽都沒了。
這時一隻利箭穿破空氣插進李大官人腳下的土地上,李大官人吓得到處亂竄。
衙役上前拔出長箭,發現上面竟然有一封信,衙役将信呈給馮大人,馮大人看過之後臉色微變,狠狠的盯着李大官人道:“李明義,你可知罪!”
李大官人不明所以,卻本能的喊冤,“大人,我冤枉啊。”
“物證在此,你還有什麽可狡辯的?”馮大人将信遞到李大官人面前,他定睛一看頓時變了臉色,這封信是當初和管家密謀時留下的,他原本以爲已經銷毀了,沒想到竟然在十年之後出現在這裏。
李明義撲通一聲跪下,“大人,這一定是有人在陷害我!”
“李明義,眼下證據确鑿,你莫要狡辯!”馮大人冷眼看着李明義,其餘百姓也恨不得用眼神殺死李明義。
到底是多狠心的人才能殺了自己的兄長全家,将兄長的财産占爲己有?
“大人,那他該怎麽處置?”人群中有人問。
馮大人思索片刻道:“服刑八年,财産充公。”他知道這不公平,可大周的法律便是如此,若是沒有原告,被告的刑罰便會減輕一半。
聞言李明義松了口氣,他早有打算把錢都藏了起來,明面上的财産早就所剩無幾,小金庫才是大頭。
這些年他也沒少打點,最多三四年他就出來了,到時候帶着他的小金庫和全家離開這裏,又能過上舒服的日子。
李明義的小九九打的不錯,但百姓們卻不買賬。
盡管李老爺已經去世十年,可李老爺爲他們所做都是他們從未忘記。
而且李明義所說的話前後矛盾,根本不可信。
但他們都是普通老百姓,根本找不到證據反駁。
馮大人歎了口氣,他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但他作爲朝廷命官,就得按照規章制度辦事。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道聲音,“原告在此!”
衆人聽到這聲音,紛紛回頭看去,隻見一個戴着鬥笠的神秘少年走了進來,百姓們自發讓出一條路。
神秘少年走到公堂中央居高臨下的盯着李明義,李明義看着面前的少年恍然大悟,他指着少年怒道:“是你,是你在裝神弄鬼!”
“你到底是誰?”李明義心裏隐約有個猜想,但很快又被他壓了下去。
少年彎腰在他耳邊低語一個名字,李明義聽聞整個人癱坐在地上,臉色煞白的低喃,“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馮大人看着大驚失色的李明義,目光落在少年身上,“請問你是?”
“我便是李明德的兒子李南星。”少年說出自己的名字。
聞言馮大人一驚,周圍的百姓更是議論紛紛。
馮大人也顧不上讓他們安靜,看着他頭上的鬥笠道:“還請李公子取下鬥笠一睹真容。”
“我幼時毀容,怕污了大人的眼。”李南星婉拒。
馮大人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師爺,師爺立刻過來,“李公子,我不怕。”
李南星雖然不願,但他也知道确認身份很有必要,避開衆人的視線掀開鬥笠一角。
師爺一看頓時已經,他當年和李老爺經常打交道,此子的眉眼和李老爺的眉眼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當即相信了少年的話。
“大人,下官已經确認,他确實就是李明德的兒子。”
“就算他是我大哥的兒子也不能證明就是我殺了他父母!”李明義反應過來高聲喊道。
李南星早就猜到他不會輕易認罪,拍了拍手便有一個滿臉疤痕的老頭走了進來。
馮大人看着他問,“來者何人?”
老頭跪在地上平靜道:“我便是當年負責下毒之人。”
馮大人和李明義同時一驚,李明義難以置信的看着他,他當年明明已經将知情人趕盡殺絕,沒想到還有漏網之魚。
老頭仿佛沒看到李明義,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原來當年的李家有兩個兒子,家中父親過世之後分得同樣家産,哥哥有生意頭腦,短短幾年成了富商。弟弟卻信錯了人血本無歸,後來弟弟輾轉得知哥哥因獨子丢失受到打擊無法再孕,他便起了歪心思。
他幻想着哥哥一家意外早死,如此他就能繼承兄長的萬貫家财。可沒想到哥哥後來又挺過來了,不僅如此還收養了乞丐爲子,甚至打算把所有的财産都留給乞丐。這讓弟弟十分氣惱,他試圖勸哥哥,但哥哥心意已決,他一氣之下聯合哥哥府上的管家害死了哥哥一家。
而之所以管家會成爲替死鬼,也是他們早就商量好的。
原來管家的獨子在賭場欠了一大筆錢,若是他拿不出來賭場就會殺了他,管家爲了兒子,心甘情願做了替死鬼。
說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百姓們義憤填膺的罵着李明義。
江問月就是在這個時候擠進來的,雖然她來晚了,卻還是從百姓們的話語中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馮大人聽完之後勃然大怒,“李明義!你可認罪?”
“我……我……”李明義整個人如一灘爛泥一般癱在地上,他知道自己完了。
馮大人看向李南星,沉聲道:“大周律法規定,案子有原告便可将謀财害命者判以死刑。本官今日在此宣布,判李明義死刑!”
“好!”百姓們拍手叫好,吵吵嚷嚷了好久才各自散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