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莊稼進入瘋狂生長期,連鹽堿地的高粱都順利發芽了,這讓一直對鹽堿地有偏見的黑娃都松了一口氣。
整個鹽堿土堆出來的高粱地有兩百多畝,這片低窪的沼澤地不但被填平了,還墊高了六尺,整個一個人造旱地。
地基已經全部挖完了, 現在需要把地基石埋入深坑裏,并用水泥漿給堆砌起來。
大梨村,李管家今日得到了幾個莊頭的彙報,麥地裏和辣椒地裏,有少量小蝗蟲在蹦跶,它們連魔芋也沒放過。
李管家趕忙去了地裏, 還得睜大他的老眼, 才能看見零星的小蝗蟲, 雖然這玩意看着貌似才出生沒兩日,可去年的蝗災誰能忘記?
切忌不能大意啊!
他一邊囑咐莊頭們,把村民的雞鴨給趕進地裏,一邊去了京城伯府給翠花做彙報。
“這種蝗蟲,應該是去年飛來的那些産的卵,咱們去年天氣不冷,沒把這些蝗蟲卵凍死,主子,眼下蝗蟲實在還太小,靠人抓,很難。”
翠花能有啥法?現在也沒個農藥可用啊!
“讓村裏的大嬸們多孵一些小雞,咱們買上幾千隻, 都給放去地裏, 能吃多少吃多少!”
“那老奴先去市場上, 先買幾百隻大雞回去!”
現在大梨村的莊子裏,他們養的雞鴨鵝也不過上百隻, 明顯不夠用嘛。
别說他們袁府想買,有田地的人家,誰不想買雞鴨?一時間,市面上的雞鴨身價倍增,直接就給賣斷貨。
沒地方可買?難不倒翠花這個後來人!
張氏帶着錢阿蘭在炕上孵小雞,她閨女可說了,隻要炕頭的熱度和母雞的身上的熱度一樣,那小雞也能給孵出來。
這要能在她手裏孵出來小雞來,不但能給閨女幫上大忙,她們家可又多了一門生意啊。
錢阿蘭對這活計很有興趣,她可是村裏長大的村姑,現在夫家條件這麽好,又不用下地,又不用幹重活兒,隻幹點孵化小雞的輕巧活兒,有啥幹不來的?
胡老爹都替閨女着急啊,和張氏嘀咕:“咱閨女的莊子,加上那些開荒出來的,得有兩千多畝吧,老婆子, 你們這小雞可得順當的孵出來,我再去地裏轉轉。”
“曉得了, 曉得了, 我現在伺候這些蛋,比伺候咱孫女兒還用心哩!”
胡家現在的皮貨鋪子,是來福家的小子在看管,胡老爹最近都在閨女家的莊子裏打轉,看見小蝗蟲就要伸手抓。
連在大梨村做拼圖的老袁頭,都放下了拼圖這活兒,老莊稼人,他對蝗蟲更是深惡痛絕。
兩個老頭每日在地裏巡視,可他們畢竟人老了,眼睛不好使啊。
最後老袁頭還發動村裏的小屁孩,讓他們幫忙,他一天給小孩們發兩個銅闆。
上百個小娃子撅着屁股,每日在麥地和辣椒地裏抓小蝗蟲,黑娃知道後,給他爹扛了幾大箱的銅闆去大梨村。
“爹,嶽丈大人,麻煩您倆幫忙,每日裏給那些小崽子們發銅錢啊!”
“你爹我能差這點銀子?還用得着你弄這些來?這好好的莊稼,要給啃沒了,得心疼死我啊!”
“這點忙算啥?女婿,你放心吧!”胡老爹覺得能幫上閨女和女婿,很有成就感。
北方的溫度比起南方低些,南方去年蝗災嚴重的地方,今年又循環起來了。
天氣熱,蝗蟲長得更快,這會都是半大蟲子了。
去年從北地傳來的吃蝗蟲的法子,人家也學到了,可是再多的人吃,也趕不上蝗蟲的孵化速度與進食莊稼的速度啊。
南方的官員們都快愁死了,去年,他們才得了朝廷的救濟,今年還想大幹一場,可還沒等到莊稼抽穗呢,又來了。
他們不敢不報,又不敢往嚴重的報,尺度得拿捏很是考驗水平。
青縣,下遊村。
水田裏的水稻才一尺長,可居然已經有半大蝗蟲在啃葉子了。
牛大妹都快急出白頭發了,她可是花了一百多兩銀子,才置辦下的這二十幾畝水田,今年頭一年種水稻,長得可好了。
她好不容易才安置下來,有了房子和良田。蝗災?這不是去年才來過麽!
她就是趁着去年蝗災後,水田大降價,才買上的,就憑她家現在的身價,給牛長水說媳婦都能好好挑一挑。
不僅是她一家,所有下遊村的村民都在焦慮啊,心急如焚。
“村長,咱們這可咋整啊?”
“那些小禍害,實在太小了,抓也不好抓啊!”
“我看放鴨子好使,雞崽子不敢下水去!”
“對,對,對,咱們趕緊進城,多買些鴨子回來!”
村民們都抓瞎了,可是,集鎮上的鴨子根本就沒得賣,賣小鴨的人家,還沒出家門,就被上門來的鄰居給瓜分了。
郝縣令一個頭兩個大,去年的清算他險險的避過了,可今年全縣的水稻要出了差池,他也别想好過了。
這種還稱不上災情的情況,也沒法上報,事情貌似還在可控範圍内。
旱地裏用上了雞,水稻田裏面放的鴨,但凡蹦跶得比較厲害的蝗蟲,都逃不出家禽的眼睛。
上下遊兩村幾十個在瓷磚坊做工的人家,心裏沒那麽慌張,畢竟他們還有一份穩定的收入。
牛大妹在鎮上和縣城裏轉了兩天,都沒有買到鴨子,急得嘴角都長出了水泡。
最後,無奈之下,隻得姑侄仨親自下田抓蟲。
牛長水看着淹沒了小腿肚的稻田,沒敢有二話,睜大着眼睛,想要逮住那些小蝗蟲。
“啊,啊,姑,有蟲子鑽進我腿肚子裏了!”
姑侄幾人可都是山民,哪裏有種田的經驗,水蛭可從來沒見過的。
她們家今年,從耕地到插秧都是雇的村民幫忙做的,牛大妹汗毛都立起來了,這玩意兒她也怕啊。
還是牛長水比較膽大,他抓住已經沒入半個頭在妹妹小腿上的的水蛭,死命往外拽。沒料到這玩意兒吸附得這麽緊,身子都被拽成兩截了,頭還在裏面呢。
“哇哇,姑姑,姑姑,我好害怕,我不要下田了!我不要下田了!”
牛喜兒看見小腿肚上的口子流出的血,再也忍不住了,大哭起來。
雖然她沒見過水蛭,可她聽村民說過:這個水蛭能在人的身體裏産卵的,而且人的身體是溫熱的,那些水蛭卵還能孵化出小水蛭來,可不得把人身體裏的血液給吸光了啊。
越想越害怕,牛喜兒哭得停不下來了。
牛大妹無可奈何,隻得把喜兒送去了村裏大夫家,人家一看,連藥都不用上,說這玩意,把頭給夾出來就好了。
不過,也叮囑牛大妹:“水蛭鑽進肉裏,不能硬拔,要拍打它吸附的那處,不然要這水蛭頭要爛在人的肉裏就不好了。”
“大夫,這有什麽藥是可以殺死它們的嗎?你這能不能配藥?”
老大夫說:“沒藥可用,不過鹽,可以殺死它們!”
牛大妹無語,鹽巴這麽貴,她能滿田裏撒鹽嗎?這下,不但是牛喜兒兄妹不樂意下田抓蟲了,她也不敢啊!
隻能是眼睜睜的看着,半大的蝗蟲在稻田裏蹦跶,天天趕集買鴨子。
這種好像在可控範圍内的蝗災,還沒引起朝廷的矚目,夏洪棣還甚是有興趣的圍觀,太子和幾個小夥伴們折騰出來考核秀女們的各種題目。
黑娃的重心還是在工程上,地基這這個月就能全部完工,磚瓦也燒制了不少,他們燒的大青磚,比市面上的,還要大上幾倍,瓦也更寬更長。
沒有溫度計,全靠手感體溫的張氏婆媳二人,用了一百顆蛋,每次二十顆,一次間隔五日,還給每批蛋都做上了記好。
第一批雞蛋,二十天後,全軍覆沒,張氏一怒之下,全給用香蔥煎蛋吃掉了。
第二批雞蛋,二十五天後,孵化出了五隻小雞,這給了婆媳倆莫大的安穩。
第三批雞蛋,三十天後,孵化出了十隻,這一半的孵化率已經算得上勝利了。
第四批和第五批,都先後孵化成功了一半出來。
看着這大小不一的,三十五隻小雞,張氏恨不得立馬給自己的閨女送去,而且,這天氣暖和,小雞們也都顫顫巍巍的順利度過了前五天。
小蓮、小荷、小薇可稀罕這些嫩嫩的小雞崽了,走路已經很穩當的三姐妹,每日都要去喂小雞。
奶奶和嬸嬸/娘,已經瘋狂的迷戀上了孵小雞,隻能是來福家的看管她們仨了。
張氏不滿足于在胡二牛家的炕上孵化,還請了人,在大房這邊,用黃泥搭建了一整屋,四張土炕,這門生意,她打算做大做強。
翠花聽聞她老娘已經把雞崽給孵化出來了,很有興緻的跑到大梨村去圍觀,這一個月時間,他爹都發出去一大箱的銅闆了。
“爹,蝗蟲現在還多不?”
“抓不完啊,閨女,這玩意沒完沒了的,指不定,一夜之間就能從土裏給你鑽出成千上萬隻來。”
“抓多少算多少吧,我去地裏瞧瞧!”
翠花在大梨村的麥地裏,看了一上午,你可别小瞧了這些小孩子,人家每個人的小竹籠裏,都有幾十隻半大蝗蟲。
這會的蝗蟲翅膀還沒發育好,隻能是用腿兒蹦跶,要等它們長出翅膀來,就更不好抓了。
麥苗的葉子,好些都被啃了幾片,還在頑強的堅挺着。
沒人搭理的田坎上,那些野菜葉子被啃得厲害,雞鴨放進去,都吃不過來。
黑娃晚上才聽到翠花講了情況的嚴重性,他也麻爪啊。
按道理說,如果這蝗蟲又同去年一般,這會應該被廣而告之了,可朝廷最近也沒啥動靜啊!
他鹽堿地的高粱也才兩尺高呢,難不成,他也要買上一群雞?
“什麽?又是蝗災?前些時日不是還說在可控制範疇嗎?這受災的地方,有多少個府?”
夏洪棣有印象,最近監察官上了幾次折子,但是,無一不是地方官正組織百姓有序的治蝗。
去年那麽嚴重的情況,京城的滅蝗手段都能收獲三分之二,難道這些蠢貨不知道有樣學樣?
“陛下,今時不同往日,這些蝗蟲卵被下到了泥土裏,抓完一批又一批,可能,可能會比去年還嚴重。”
監察官都快哭了,他們部門隻有反饋和監督權,沒有執行權,傳聲筒容易受夾闆氣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