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爲什麽不答應求婚?
這個問題持續困擾着秦競已經好幾天了。
明明溫柔這幾天一切如常,甚至比以前還主動,人在正經地看着劇本,手卻分外不老實地在他上衣裏亂摸。
就連吃飯也不安分,在桌布的遮擋下,用纖細滑膩的腳踝順着他的小腿撩,偏偏面上一片平靜,甚至還叫來侍者加水,就在侍者加水的片刻,她的高跟鞋跟已經若有似無輕按在他的小腿肚上,秦競竭力忍着,才沒有在侍者面前露出任何面色異常。
而她一副正人君子模樣,還對侍者禮貌地笑着說了句謝謝,完全讓人想不到她在餐桌下是何動作。
但隻要一提求婚的事情,溫柔就避而不談,
就算是前一秒她還捧着他的臉,對着他笑。
隻要他拉住她的手把戒指戴上去,她下一秒的動作就是把戒指當着他的面拿下來,輕輕塞進他口袋裏。
戒指鑽面冰涼的觸感在口袋中與肌膚一瞬貼合滑落。
她又若無其事地牽住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
秦競實在是想不通,到底是爲什麽?
明明她說過,爸爸離開之後,就一直希望能有個依靠。
可他想當她的依靠,成爲她後半生的家人時,她卻一再拒絕。
秦競苦思冥想而不得其因,直到和沈思凡聊天時,才猛然發覺問題所在。
沈思凡剛從國大地下挖出來的晉代古墓清掃文物回來,黑得比他挖出來的那些東西更像是個過度氧化的文物。
秦競見到他的時候,沈思凡還潇灑地一撥長到脖子的卷曲棕色頭發,并沒有把曬黑當一回事,甚至比去考古前更自信了,對着秦競邪魅一笑,自信地問一句,
“我長頭發帥嗎。”
秦競心情複雜,然而卻點點頭,認同了他的英武不凡。
有求于人,不得不低頭。
秦競坐在天台上,打開一罐啤酒,啤酒氣泡噴出來的聲音在燥熱的夏日夜風中格外讓人冷靜,
“我求婚了。”
平靜的語氣卻激起千層波瀾。
沈思凡震驚道,
“可你們在一起隻有不到半年。”
秦競拿起啤酒喝了一口,随手放在旁邊的地上,語氣平和卻有不可撼動的堅定,
“夠了。”
時間多長有什麽關系,從她說十七歲的溫未期想嫁給秦競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一心想要娶她。
沈思凡一拳錘在他手臂上,笑着道,
“可以啊!”
“那你打算什麽時候辦訂婚宴?”
秦競的視線投向遠處,語氣幽長沉緩,
“她沒答應。”
沈思凡意外,不解地追問道,
“爲什麽?”
他一直和秦競有來往,太清楚女生們對秦競的态度。
别的不說,就論壇裏那個一日男友的投票,已是可見一斑。
從中學時開始,就有很多女生圍着秦競打轉,哪怕他看上去并不好惹,也不好接近。
還是有一撥一撥的女生趨之若鹜。
更何況,溫柔有多喜歡秦競在乎秦競,這都是肉眼看得出來的。
溫柔爲什麽會拒絕秦競的求婚?
沈思凡好奇地追問道,
“你是怎麽求婚的?“
秦競回想了一下,
“我把戒指偷偷套在她手上,她發現的時候很意外,然後問了我一句,你是在求婚嗎?”
聽到這裏,沈思凡好像已經摸到症結所在了,但他壓下不提,繼續追問道,
“你就戴個戒指,沒說點别的?”
秦競認真道,
“說了。“
“我說我有三篇sci的第二作者寫了她的名字。”
話音未落,沈思凡一口啤酒噴了出來。
沈思凡面色複雜地轉頭看向他,
“你這聘禮,屬實夠特别的啊。”
秦競疑惑道,
“她看見那枚戒指的時候,并沒有要摘下來,但是我說完之後,她就把戒指取下來了,這sci到底有什麽不對?”
沈思凡看着秦競的眼神像是看着個傻子,
“你爲什麽會想到用sci求婚?”
秦競認真回想,
“實驗室的師兄師姐告訴我,說隻有把我最珍貴,最不可分割的東西交到她手上,讓她能拿捏住我,才能讓她完全放心地把自己交給我,我最珍貴的也隻有這些辛苦研究出來的科研成果,所以,我就和主編溝通,把我最近投的三篇論文加上她的名字再發表。”
沈思凡屬實不知道該怎麽說秦競了。
問題在于,說秦競錯,秦競也沒錯,畢竟秦競确實已經把他眼裏最珍貴的東西拿出來了,這可是秦競的sci啊。
要換成學理工的女生,恐怕聽見就要眼睛發亮了,怎麽還反而會把戒指摘下來。
沈思凡幽幽道,
“你這思路倒也沒錯。”
沈思凡試着追問道,
“但你有沒有看過偶像劇裏,那些男主角都是怎麽求婚的?”
秦競很認真地在記憶裏搜尋着,坦誠道,
“沒有。“
沈思凡就知道是這樣,他歎了一口氣,
“哪個女生不向往鄭重其事的求婚,對方能把這件事當做要負責一生,要讓所有人知道的事情來做?”
“就算是不被别人看到,單膝下跪要有吧,鮮花和情話要有吧,鄭重其事要有吧,女生其實就要一個承諾,這很難嗎,也不難吧?”
“你這sci算是什麽意思?她一個文科生,拿着這三篇sci能當飯吃嗎?你偷偷摸摸就把戒指戴上去,都沒有問她願不願意,能答應就怪了。”
秦競如醍醐灌頂。
沈思凡還在一旁絮絮叨叨,
“還有,你這個思路不能說不對,但是也不能說是對的,你求婚,希望她嫁給你,當然是出于她的角度去考慮,你怎麽能聽信别人的,出于你自己的角度去考慮?”
“你拿出你最珍貴的東西給她以證真心,這沒錯,你也确實把自己最看重的東西拿出來了,可在生長環境,家庭背景,際遇性格都完全和你不同的溫柔那裏,對她而言,你拿出來的東西真的算珍貴嗎?真的足夠讓她感覺到你的真心嗎?”
“還是會讓她覺得你這人獨斷,不從她的角度考慮,覺得你的求婚一點也不走心?”
秦競陷入沉思。
沈思凡恨鐵不成鋼,
面對溫柔這樣把喜歡秦競四個字簡直寫在眼睛裏的女孩子。
秦競還能求婚失敗。
可見這求婚是相當的不走心。
就算長得再帥再有魅力,到底了秦競還是個理工直男。
沈思凡用胳膊輕撞了他一下,
“懂了沒有?”
秦競認真道
“懂了。”
秦競臉上滿是認真,悠悠道,
“我終于懂你爲什麽會是曆史系的婦女之友了。”
沈思凡聞言,差點沒氣死。
和他說東他說西,
難怪求婚不争氣。
這天溫柔下了戲,就回酒店。
秦競攬着她的時候,溫柔在他懷裏仰起頭看他,夜色籠罩,屋裏沒開燈,而白色的窗簾透光,在屋裏散下微弱的光線,溫柔靠在他胸口上,笑着問,
“奇怪,現在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問我,今天願不願意答應你的求婚嗎?”
“你今天轉性了?”
秦競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卻沒說話。
溫柔沒當回事,不以爲然地打了個哈欠,靠在他身上,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秦競借着微暗的光線,輕輕撥開擋着她臉的長發。
她的輪廓面容在黑夜中格外靜谧。
卻像水一樣慢慢淌進他心裏。
秦競低下頭,唇落在她柔軟绯紅的唇畔上。
隻是蜻蜓點水,卻如斯溫柔深情。
他将她往懷裏帶了帶,溫柔在睡夢中似有感應,頭還下意識往他懷裏鑽了鑽。
秦競的唇角微微勾起。
第二天,溫柔下戲下得異常的早。
才剛拍了一場戲,導演就讓她下戲。
溫柔翻了翻劇本,明明今天她被安排了十多場戲,現在下什麽班?
但是久違的放假就在眼前,溫柔還是沒能拒絕放假的魅力。
頂着剛升到半空的太陽就回去了。
她想着,秦競現在肯定還在睡覺,她要給秦競一個驚喜。
但是推開門的時候,卻發現房間裏空無一人。
她在偌大的房間裏找了一圈,半個人影都沒見着。
她打電話給秦競,那邊卻在忙線,提醒她正在通話中。
但沒多久,溫柔就接到了丁費思的電話,
“溫柔,我來你拍戲這兒啦。”
溫柔驚喜道,
“你不是閉關寫書嗎,怎麽突然出關了?”
丁費思笑了一聲,
“我想去遊樂場,你想和我一起嗎?”
溫柔肯定道,
“好啊,我今天正好有時間。”
溫柔打車過去丁費思說的那個遊樂場之後,買了門票進去。
進去了卻發現遊樂場裏居然空無一人。
她好奇地走在遊樂場裏。
奇怪,今天星期六,應該有很多人在遊樂場才對。
難道這個遊樂場要倒閉了嗎?
可是買票的時候,門口的售票員還特意祝她玩得開心。
奇奇怪怪的。
正當溫柔滿心疑惑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柔柔。”
低沉而帶着磁性的聲音,讓溫柔猛然間回頭。
而秦競就站在她背後。
摩天輪高聳入雲,旋轉木馬一圈圈地轉着。
像冰淇淋一樣白的雲朵悠悠飄在天上,天碧藍如洗。
而他就捧着一束她最喜歡的紅玫瑰,站在她面前。
陽光散落在他身上,光線成束,連陽光都極其偏愛他,在他本就清俊出衆的眼角眉梢上跳躍飛舞,令他的容貌更加奪目惑人。
那把紅玫瑰在他手中格外的妖冶濃烈,深紅與正紅交疊纏綿,而手握玫瑰的那個男人,此刻正用一雙好看到令人沉淪的桃花眸深情地看着她。
秦競捧着那把紅玫瑰向她走近。
溫柔無來由就有些急促的緊張,心髒開始砰砰地猛跳。
但是這眼前的一切,不難讓她猜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麽。
溫柔笑着道,
“你今天又要求婚?”
她語氣帶笑,實際上卻緊張得指尖都在微顫,握緊了衣角。
這一次,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樣。
他不是随意地把戒指偷偷往她手上戴,也不是在床肆間抱住她不解地追問她爲什麽不答應。
秦競看着她輕笑,他的笑容纏綿暧昧,像暖陽揉在清風裏一樣溫柔,将那把紅玫瑰遞給她。
溫柔猶豫片刻,顫抖着手接過。
秦競在她面前,單膝下跪。
打開精緻的戒指盒,裏面是那枚他數次戴在她手上,卻也數次被她摘下的粉鑽鑽戒。
在耀眼的陽光下,價值不菲的粉色鑽石閃耀着與衆不同的璀璨光澤,流光溢彩,璀璨奪目。
秦競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都鄭重其事,
“溫柔。”
“接下來我要說的,都是我的真心話,是我第一次向你求婚時就應該說,卻因爲太遲鈍沒說的話。”
她的心跳如雷,看着他潋滟流光的眼睛。
秦競的聲音懇切而堅定,
“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想成爲和你十指相扣在婚禮禮堂互相起誓的男人,我想和你看着我們的孩子長大,陪着你變老。”
他眸中有濃稠得化不開的深情缱绻,聲音缭繞在她耳邊,分外讓她眼睛酸澀,
“我想當你的依靠,想當你的丈夫,想當你孩子的爸爸,你父母的半個兒子,無論什麽時候,你隻要一回頭,就能看見我。”
溫柔忍不住眼圈微紅,淚光在她眸中閃爍。
此刻他的眸子也如那顆鑽石一般璀璨而珍貴。
溫柔眼裏顫抖的淚光從眼眶中落下。
秦競語氣如風溫柔,卻有千鈞之力,堅定不可撼動,
“溫柔,我愛你。”
天和雲都飄得那樣高,山海隔得那樣遠。
此刻卻都像是爲了突顯他的堅定,萬物不可阻隔他的愛意。
溫柔知道,秦競是做什麽都極其慎重的人,實驗誤差零點一克也許會爆炸,研究成果錯漏一個字也會走向完全不同的結局。
從他們相識到現在,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對她說我愛你。
哪怕她早已經知道他很愛她。
這是他沒有誤差的愛。
溫柔的淚珠滑落,有一時半刻心裏的波瀾和感動露出破綻,她抿唇似嗔似怒,故作輕松地擦幹眼淚。
在秦競的視線中,終于緩緩伸出了手。
秦競将那枚意義非凡的鑽戒從她的無名指尖推進去,戴到底。
他站起來,緊緊抱住了溫柔,一顆心終于放下,
在她耳邊輕聲呢喃,
“謝謝你,給我機會,讓我對你負責。”
溫柔破涕爲笑,輕輕地掐了他的腰一下。
可是她明白,他的語氣和神态動作,無一不認真,無一不鄭重。
他重重地許下承諾,隻爲了讓她安心,相信他的心意會讓她後半生終有依靠。
溫柔哭笑不得,故意翻舊賬,
“你怎麽不提sci了?”
秦競攬着她的腰,
“我有别的要送給你。”
“既然已經求婚了,我就沒有什麽可瞞着你的。”
“我媽媽是烏月,爸爸叫秦立興。”
沒等溫柔被這兩個名字驚吓到,秦競繼續道,
“無盡實際上的最大股東是我,占比百分之八十。”
溫柔深深吸了一口氣,
“所以現在我是無盡的?”
秦競肯定道,
“女主人。”
溫柔心裏卷起驚濤駭浪。
奈何秦競下一句話更讓人喘不上氣,
“所以,我把名下一半的股份轉讓給你。”
她要做演員,他給她在這個行業裏無懼任何風浪的資本。
這大抵就是沈思凡說的,他能給出的最珍貴的東西。
在行業内最大的娛樂公司裏占據這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可以保證無論在什麽時候,她都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有足夠的底氣做任何事情。
她要做出鋒的筆,他就做她的筆山,無條件讓她憑借和依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