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有溫柔是溫氏銀行千金的流言在劇組裏散播,溫柔回來的時候,劇組裏對她的态度俨然變了。
不斷有人來獻殷勤,還有人暗示她女五号還沒定下演員,自己已經揣摩人物很多遍,可以勝任這個角色。
甚至就要在溫柔面前開演。
溫柔連忙拉住對方,
“别,要是想要這個角色的話,和我說沒有用,可以和導演副導演溝通,我不懂選演員,也沒有這個權力。”
那人還想再說,張妁的助理直接給對方推走了,
“别打擾溫老師休息了,想要角色和導演說,和溫老師說沒用。”
那人被拉出去,張妁的助理趕緊把門關上。
張妁把戲服撈在懷裏,
“怎麽回事,怎麽這麽吵?”
助理趕緊接過她換下來的戲服,
“莫名其妙,有人到溫老師這裏獻寶,說自己想演女五,請溫老師給她機會。”
張妁聽見這話,心裏反而覺得那人勇氣可嘉,啧啧驚歎。
還是個火眼金睛啊。
一眼就看出來誰是老闆娘。
溫柔拿着劇本,無所謂地笑笑,
“算了,可能是求演心切,她應該和自己經紀人溝通,再讓經紀人和導演交涉,才能确定這個角色,來找我什麽用也沒有。“
溫柔說到這,張妁好奇了,
“溫柔,我怎麽沒見過你經紀人來看你啊?”
溫柔笑道,
“我沒有經紀人。“
張妁詫異道,
“你沒簽經紀公司?”
溫柔坦然道,
“還在看,所以沒簽。”
這段時間遞上門來的名片太多,她還需要好好斟酌。
她不懂這方面的東西,自然更要小心一點。
張妁把頭發撩到耳後,一心爲未來老闆娘着想,
“你得趕緊簽,劇還在拍的時候就會有各種預熱和炒熱度,如果你沒有經紀公司的話會很吃虧。”
溫柔贊同道,
“利弊我也知道,但是這件事急不來,還得再考慮考慮。”
張妁好奇了,
“爲什麽要考慮,直接簽給無盡不就好了?”
無盡大股東的未婚妻,還能簽到哪去。
去哪都肯定不如在無盡好吧?
溫柔并不知道張妁在想什麽,不過她最傾向的經紀公司,确實是無盡娛樂。
不僅是開出來的條件好,而且限制少,她能想拍戲就拍戲,不拍戲就去讀書,不強制她的言行,也不給她套什麽人設。
她還是想好好念完這兩年的書的。
張妁很是意外。
沒想到老闆娘居然沒簽給無盡。
而溫柔估摸着時間差不多要到了,把外衣穿上,和張妁說了一聲等會見,就開門往布景裏走。
之前一直沒見到的影帝蘇愈終于出場。
一見面,蘇愈就很是開心的叉着腰給她打招呼。
眼角的淺魚尾紋皺得像小雛菊,似乎都在迎風對她招手。
看起來就像是個好相處的人。
隻是想起網上說蘇愈是橫店雞王,溫柔就忍不住笑。
她趕緊上前,
“蘇老師您好。”
蘇愈長了一雙桃花眼,正好和原著的關無忘契合。
當了一十七年的纨绔,搖着折扇往渭川邊走上一圈,就會有無數閨閣女子看過來。
偏偏不正經的皮囊之下,謀劃着最忍辱負重的計劃。
蘇愈早就在網上刷到過溫柔粉絲發出來的視頻。
雖然他已經是雙料影帝,獎拿了不少,但他不是科班出身,學曆也不太高,所以特别崇拜讀書人。
溫柔這樣的大學霸在他眼裏,簡直會發光。
蘇愈對溫柔的态度格外好,比對其他新人和氣得多,
“我看過你比賽的視頻,你真的很厲害。”
溫柔謙虛道,
”我也看過蘇老師演的《無命》,演技太好,都不敢再看第二遍。”
《無命》也是周琛的書,寫的是抗戰時期的一個無名小卒,因爲主角太慘,周琛微博下面還被粉絲嚎了快小半年的喪。
那部戲裏蘇愈是男主角,角色本就慘得人不敢直視,還有蘇愈的演技加成,讓人根本不忍心看第二遍,因爲實在是太讓人揪心。
蘇愈笑得爽朗,
”我自己都不敢再看,難爲你了。”
溫柔和蘇愈寒暄片刻,蘇愈便開始和她預先對一遍戲。
今天這場戲,是長訣和關無忘的初見。
一個是被退婚的将門長女,一個是素有纨绔之名,到處跪舔上位的新晉廷尉。
但在見面之前,宮長訣和關無忘早就已經互相聽聞過對方的大名。
雙方本就有好奇和挑釁之意。
大家閨秀看不慣四處逢迎的小人。
少年卿相也看不順眼裝腔作勢的宮家小姐。
隻不過,兩人卻并不厭惡對方,反而是棋逢對手的交鋒。
這場戲,要是演好了,能火花四射。
因爲一直有人磕這對非官方cp。
棋逢對手,不相上下。
最後卻結盟并肩,化敵爲友。
比男女主悲慘的感情線燃得多。
而且兩個人都是《長訣》設定裏的顔值巅峰。
溫柔和蘇愈兩人聊得差不多的時候,導演也讓二人就位了。
長街喧鬧,人聲鼎沸。
群演們開始走動。
吆喝的,閑逛的,剁肉的,賣包子的,一齊動起來,好不熱鬧。
而蘇愈站在窗邊,和屋裏的人調笑兩聲,不等屋裏的美嬌娘挽留一杯,便從廂房的窗戶裏一躍而下,翻身落在馬背上。
哪怕是吊着威亞,他的動作也風流随意,仿佛威亞不存在一般。
蘇愈的扮相極美,又顔色濃烈,活脫脫一個生得俊美的纨绔。
周琛在選角之前就特地囑咐了導演,男二一定要長相出衆,扮相要用心,突出男二風流俊美的人設,和原著契合。
蘇愈顯然做到了這一點。
而街上衆人見蘇愈跳窗皆大驚,但蘇愈視若罔聞,打馬過街,縱馬而去。
無人機跟拍的攝影機飛得極快。
當鏡頭緩緩停下來的時候,
蘇愈也騎着高頭大馬,停在了溫柔面前。
蘇愈一襲绛色流雲袍,發間插一支飄冰白玉簪,一見便知價值不菲,不知道道具老師是從哪裏淘來的真貨。
把這個細節還原到真實度百分之百。
完全體現出關無忘一擲千金的奢靡無度來。
蘇愈的容貌極盛,一雙桃花眼美得攝人心魄。
他勒住馬,停在溫柔面前,兩人站在長街中央。
蘇愈挑眉道,
“宮小姐不在家養病,怎麽還跑出來了。”
溫柔沒看他,漫不經心道,
“那關大人怎麽也還在街上亂跑,不去獄中看看孟庶人?”
“畢竟孟庶人塞了百萬兩給大人,要讓大人幫忙,如今他要問斬了,大人也當關懷一二。”
溫柔的視線緩緩移到他身上,尾音拉長,似有挑釁,
“不是麽?“
鏡頭拉近,停在蘇愈身上。
蘇愈聞言,臉上卻沒有露出受到威脅的警惕。
足夠問斬的秘密被這樣輕而易舉地揭露,蘇愈反而是笑了。
笑如春風,深不可測,
“不知宮小姐是何處聽聞在下收了孟氏的銀子?在下可是兩袖清風,一心爲國爲民的忠臣,怎會收受貪官污吏的銀兩,爲其做保呢。”
蘇愈握緊缰繩,明明笑着,卻像是警告,
“宮小姐,可不要輕易聽信謠言呐。”
溫柔聲音始終冷漠,
“大人有沒有,自己心裏最清楚。”
溫柔說完,擡步欲走,
顯然是不想再理會這個能言善辯的小人。
鏡頭拉近到蘇愈俊美出衆的側臉上,微風吹拂,墨發绯衣,美得讓人凝神屏息,妖孽之相不外乎是。
可蘇愈的聲音忽然沉了幾分,看向溫柔背影的視線也變得捉摸不透,
“青岑可浪,碧海可塵。”
聲音不似之前輕佻,恍惚間的認真隻讓人以爲是錯覺。
那一瞬,蘇愈說這句話的語氣,根本不像朝廷新貴。
反倒像極了在官場沉浮多年的人,片刻間的沉穩滄桑和冷靜自持,讓人心頭一震。
溫柔的腳步停住了,但隻愣了片刻,
她便回身看向蘇愈,嘲諷道,
“大人與孟氏奸佞爲伍,這句話從大人口中說出,豈不荒謬。”
長街開闊,青衣少女獨身立于馬前,無驚無懼,反而如利刃寒光,玉白的臉,挺直的脊背。
水眸中的對峙之意分毫不讓。
譏諷,倨傲,不屑。
各種鋒利的情緒雜糅在一起,卻格外和諧,盡管是演員自己理解出來的表達,卻仿佛本就該是這樣。
導演從監視器裏看着溫柔的反應,隻覺得這兩個人的對戲流暢極了,自然得簡直不像是在演戲,就好像鏡頭不存在一般。
真難得啊,蘇愈的戲都接住了。
經常有人說蘇愈的戲難接,一張美貌威壓并存的臉,一雙銳利靈動的眼睛,氣魄一壓,很容易就讓對手不由自主地忘了原本的情緒。
他拍過蘇愈,特别知道蘇愈在戲裏壓人嚴重。
而溫柔沒被壓住,還勢均力敵地接住抛回去了,可見其在演戲上确實極有天賦。
打光闆突然照了過來,而在鏡頭裏的溫柔,微眯了眼,就像是被刺眼的豔陽晃了眼,眯眼的反應自然又迅速。
而那一瞬間微眯着眼的動作,不僅沒有脫離情緒,加上表情上的細微變化,她反而更像是在更深地審視着眼前的蘇愈。
可溫柔卻忽然笑了,她背着手走過蘇愈身邊,
“青岑可浪,碧海可塵。”
“此言原意指官場,是非風波無形影,宦海風浪會令青山也被玷污,即使碧海也會遭遇污濁橫流。”
她的腳步停在關無忘身邊,笑中有不屑與譏諷,
“可關大人這樣在傳聞裏一向是奸佞的人,居然也能對這句話感同身受,該不會是意指長訣冤枉了您吧?”
溫柔緊盯着蘇愈,眸中審視之意更重。
而蘇愈頗有意味地看着她,
“冤枉又如何,不冤枉又如何?”
“宮小姐看人,難道隻用眼睛和耳朵,不用心嗎?”
蘇愈的笑容暧昧,不知道的,恐怕隻以爲二人關系匪淺。
溫柔壓了壓錐帽,冷笑道,
“待陳王謀逆的火燒到大人身上,大人再說青岑可浪也不遲,說不定會有傻子信,從而救大人一命也未可知。”
一句話,揭出了他更大的秘密。
蘇愈聞言,面色微變。
顯然是沒想到眼前女子竟然知道陳王的事。
怎麽可能?
知道他和孟家有牽連便罷了。
可明明陳王意圖謀逆的事,還隻是一個未曾成熟的計劃,她一介女子,怎麽會知道這樣的隐秘大事?
但是蘇愈的表情隻是凝重了須臾,頃刻間卻又笑了,眸中頗有玩味,尾音綿長,
“宮小姐同坊間傳聞很不一樣。”
傳聞裏的宮長訣,無才無德,愚鈍污濁。
但是眼前的女子,卻句句直中要害,俨然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溫柔不置可否,轉身就走。
而蘇愈始終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轉角。
導演喊了一聲cut。
溫柔趕緊從長街那頭跑回來。
蘇愈和溫柔的第一場戲,就這樣一條過了。
蘇愈也很是意外,眼前這個剛二十歲的新人不僅接住了他的戲,還接得穩穩當當。
第一次拍戲就這麽好,顯然是老天爺賞飯吃。
而在場的人隻有溫柔不知道。
圈外人看來,蘇愈很平易近人,實際上,蘇愈對新人和對手特别嚴苛,有時新人和他對戲,能拍到哭。
如果第一場戲就沒能拍好,相當于是沒過蘇愈這一關,這部戲接下來的日子,估計都很難過,會一直在NG之中來回被虐。
蘇愈來之前,也做好了會跟着NG許多次的準備。
就算和溫柔打招呼的時候和顔悅色,他也不會在戲上放水一點。
卻沒想到,溫柔給了他這麽大的驚喜。
鄭導特别滿意這場戲,
“你們對了第二場沒有?對了的話就把你們的戲份往前移一點拍。”
溫柔忐忑道,
“看了,但還沒和蘇老師對過。”
蘇愈卻覺得被剛剛那場戲挑起了戲瘾,一心想演個痛快,也想看看這個新人到底能演到什麽程度,
“不用對,我們直接來一遍,看看效果。”
溫柔也能感覺到,剛剛演戲的時候,第一次感覺到了針鋒相對,火花碰撞。和别的前輩對戲的時候都沒有這種感覺。
她也很想繼續和蘇愈對戲,這種感覺就像是每個毛孔都得到了舒展,能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
道具老師趕緊把布景最後調整好。
棚外一片黑暗,卻有花燈星星點點,像是街市一般。
随着導演一聲action,所有人就位。
『晚風從高閣的窗棂吹入,徐徐将門吹開。
一個男子倚在窗邊,而窗邊架着弓箭。
宮長訣登閣便見此人,轉身欲走。』
卻聽身後的男子道,
“既然來了,不如坐下來一起喝杯茶。”
溫柔背對着蘇愈,輕蔑地笑了一聲,
“小女子與關大人,似乎還沒有相熟到能對飲看燈的程度。”
蘇愈起身倒了一杯茶,移向溫柔的方向,語氣慵懶,
“關某雖不是什麽好人,卻也不是洪水猛獸,宮小姐究竟在怕什麽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