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溫柔到了餐廳,
因爲周琛沒來,導演帶着溫柔先一個個地認人。
這次的資方有好幾個。
不僅有無盡,還有幾個之前就看好《長訣》這個ip的公司,趁着周琛松口賣影視化版權,趕緊下手投資。
先是無盡娛樂的總裁,一位看起來沒有鋒芒,不顯山露水的中年男人。
溫柔恭敬地敬了對方,對方還和善地讓她少喝點,這酒後勁大,别影響明天開機。
沒有讓她一飲而盡助興。
看起來并不會爲難她。
最大的資方态度平和,溫柔略放心了一些。
鄭導笑着介紹下一位,
“這位是華氏的小華總。”
溫柔面帶笑容,禮貌地跟着鄭導,向那位年輕卻已經可以獨當一面的小華總敬了酒。
“這位是聽雲傳媒的馮總。”
溫柔敬了馮池一杯,
隻是那位馮總卻眸光頗深地扶住了溫柔的手,暗摸了一把,
“溫小姐當真是漂亮,夠得上這本ip的女主角。”
“我們聽雲也有幾部正劇的ip,我看溫小姐也很合适,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再細談一二。”
溫柔下意識猛地縮回了手。
看見溫柔縮手,鄭導才反應過來馮總是什麽意思,他心裏一驚。
卧槽,這可是右市長的女兒。
可别在這裏整出事情來啊。
而無盡的總裁反應比鄭導還大,立刻放下了酒杯,冷聲道,
“馮總,據我所知,聽雲目前在搶的幾部ip都隻是普通的小投資網文,哪有機會請演正劇出身的大ip女主下場?”
“我們無盡一手要捧的人,還沒有淪落到去拍聽雲小成本投資劇的地步。”
話裏有不可質疑的鋒芒。
更何況,無盡在行業裏确實是龍頭老大,有資格這麽說。
那個馮總倒也是個老油子了,此刻圓場子地笑笑,
“我老馮一時嘴快,各位也是知道的,是我覺得溫小姐有一張能大紅大紫的臉,卻不知道無盡原來已經簽下溫小姐,是我愛才心切,陸總見諒,見諒。”
無盡的總裁面色卻沒有好多少。
馮池老練的嘴臉也許能騙過旁人。
但在座除了溫柔,都是在這個圈子裏摸爬滾打過的老江湖,沒有人不懂馮池的意思。
但爲了順利完成這次見面,且都壓下不提。
此時,周琛才姗姗來遲。
雖然周琛來得晚,但是資方已經習慣了。
大作家嘛,總是有些脾氣的。
在座的人之前多少都和周琛有接觸,或是請周琛當文學顧問,或是當編劇和特邀演員,基本都了解周琛是個什麽脾氣。
與周琛面對面說話的時候,周琛的态度那叫一個和風細雨。
但真要找周琛的時候,有些時候就真找不到他,而且有些時候,怎麽也改變不了他的想法。
要不是這次無盡請到了周琛欽定的女主角,恐怕都不能從周琛手裏買到這個ip。
他人來不來無所謂,他的劇本來就行了。
周琛以茶代酒,敬過衆人一圈,就說要回去改稿,臨走前還刻意問了溫柔走不走。
溫柔連忙點頭。
周琛把杯子放下,歉疚地笑笑,
“明天就開機了,不好讓主人公太憔悴,我就先把我的女主角帶回去了,不好意思。”
“各位繼續。”
礙于周琛的面子,衆人都不好說什麽。
一個兩個都是擺出了笑,讓兩人好好休息。
溫柔和周琛渡步在馬路邊上,
溫柔不由自主地道,
“學長,我好緊張,明天就開機了。”
周琛看着她,歪了一下頭,
“明天你就不能叫我學長了。”
溫柔不解道,
“爲什麽?”
周琛認真道,
“因爲你應該開始管我叫世子了。”
溫柔才反應過來,
“那在片場,學長你也要叫我長訣嗎?”
周琛點頭,笑道,
“對啊。”
“在片場叫戲名更容易入戲。”
溫柔認真地記下了。
周琛停住了腳步,
“你是住這家酒店吧?”
溫柔擡頭看去,
“還真是。”
都沒反應過來已經到了。
溫柔向周琛擺擺手,
“我走啦,世子再見。”
世子兩個字随着初夏的風蕩到他耳邊,周琛的心猛然一震。
過了一會兒,才裝作若無其事地露出了笑容,對她擺手,
“再見。”
周琛無來由捏緊了衣角,
他的長訣,終于要和他見面了。
溫柔在酒店又看了一遍劇本,剛剛在席間沒吃什麽東西,這會兒倒餓了,打算下樓吃個夜宵。
剛出來就被人擋住了去路。
是方才席間那位摸她手試圖暗示她的馮總。
馮池提着一個奢侈品袋子,笑眯眯地看着她,看上去甚至有些和善,
“方才在席間看見你脖子上空空的,就覺得這條項鏈應該特别适合你。”
溫柔心裏驚訝于他居然能找到這裏來,但表面上隻是禮貌地笑笑,
“多謝馮總好意,但是這條項鏈就算了。”
“現在太晚了,我需要休息,改日再聊吧。”
她返身想開門進去。
馮池卻拉住她,
“欸,還這麽早,現在聊也不遲,我也很想聽聽你對這個ip的看法。”
溫柔想掙脫,卻掙脫不開,急道,
“今天太晚了,馮總,還是改天吧。”
突然一個人飛起一腳,馮池猛地摔翻在地。
溫柔看向來人,
“秦競!”
他渾身氣息冷得吓人,
“滾。”
馮池看見秦競,那一瞬間的驚恐無以複加,
“是你。”
秦競一把攬住溫柔,盯着馮池,氣勢逼人。
他冷聲道,
“知道是我,還不滾?”
“如果你還想進去幾年,我大可以再幫你一把。”
馮池立刻爬起來跑了,像是見到了什麽洪水猛獸一樣。
溫柔趕緊刷開房間,拉着秦競進去。
他渾身冰冷未凜,溫柔抱住他的腰,
仰着臉看他,笑着輕聲道,
“别生氣了,就算你不在,我也有辦法趕跑他的。”
秦競把她往懷裏按了按。
力氣不自覺用重了幾分,身上如滲冰寒,
如果他晚來一步,肯定就不是現在這個局面了。
溫柔想開開玩笑,讓秦競别這麽生氣,她笑着道,
“你别說,他提來的禮物還真的挺貴的呢,還沒開機就有人送禮,我應該會财源滾滾吧。”
秦競的面容冷峻,聲音更冷,
“不準收。”
溫柔的下巴抵着他的肩膀看他,乖巧地笑道,
“好,不收。”
“不過就算你不說,我也不會收呀,不僅是他的禮物,就是旁人送的有點價值的禮物我都不會收的,你應該是知道的。”
溫柔在猜,秦競知道她想說什麽。
秦競垂眸看她,眸光複雜的桃花眸中有探究之意,
“所以剛開始我送你那塊表的時候,你也不要?”
溫柔笑着道,
“是啊。”
收了,誰知道在别人眼中,會不會被無中生有,有點鋪張也許在有些人眼裏就是受賄。
總之,因爲媽媽身份特殊,她的一切都越低調越好,才不會被人抓小辮子。
以至于從表面上看起來,溫柔和一般的學生根本沒有任何區别。
從小,媽媽也深谙這個原則,周圍人有多少零花錢,她就多少,别人有的她有,大部分人都沒有的,她也絕對不會特殊。
别說這個馮總現在想用一條奢侈品項鏈誘惑她了。
就是把整個聽雲搬過來,她眼睛都不會眨一下,更不會考慮他那些肮髒的交易。
秦競攬着她的腰,用力了幾分,将她往自己懷裏按。
終于放心了幾分。
隻是眉目依舊冷峻。
第二天一早,溫柔就趕去片場,才剛到就被人塞了三炷香。
有人引着溫柔往前走,溫柔很快就看見了提早到的各位主創。
她拿着三炷香,和其他主創一起往前拜了幾拜,就把香插在了香爐裏。
隻是他們面前的祭壇空空如也,神像也沒有一個,就一個香爐擺在那兒而已。
溫柔好奇地低聲問身邊的周琛,
“學長,這上面都沒有供奉神像,我們到底在拜誰?”
周琛看向祭壇前的那個攝影機,
“你看到那個蓋着紅布的攝影機沒有?”
溫柔點點頭。
周琛認真道,
“我們拜的是攝影機神。”
溫柔的視線緩緩移到那個攝影機上,表情疑惑,
攝影機……神?
直到下了祭壇,周琛才告訴溫柔其中緣由,
“電影誕生于工業文明時代,其實無神可拜,而一開始的劇組最害怕的就是機器劃片,所以機器全部用紅布蓋起來辟邪,我們拜攝影機,其實是因爲希望有神保佑機器不出問題,現在雖然不怕機器出問題了,但是也要延續傳統。”
溫柔終于恍然大悟。
難怪拜攝影機。
居然還有典故可循的。
還真有攝影機神這一說。
而這一天上午,溫柔不僅見到了拜攝影機神這種迷幻的行爲,還進一步見識到了鄭導究竟有多迷信。
開機沒多久,還在拍男三言炎和文帝的戲份開頭,片場突然出現了一隻長得奇怪的野貓,鄭導趕緊叫停劇組。
讓人小心地把貓抓起來,畢恭畢敬地送到專門請的半仙面前,讓半仙看看。
全組完全停機,就爲了等一隻貓,
直到半仙點頭說沒事。
鄭導才松了一口氣,讓劇組繼續拍。
其他人都見怪不怪了,
而第一次拍戲的溫柔:“?”
隻不過,臨走的時候,那位半仙獨獨叫住了溫柔。
半仙生得瘦矍,眼睛也像蒙了一層霧,看見溫柔,眼睛卻一亮,
”這個小姑娘,命格好。”
“同這個劇組很合,是天生爲這個影片生的命。”
鄭導聞言,大喜過望,連忙又讓人塞了一個大紅包給半仙。
看向溫柔的視線也愈發明亮。
看得溫柔都有點發毛。
但卻不知道,此刻在鄭導眼裏,已經把溫柔當成了吉祥物。
恨不得把她按在祭壇上,放在攝影機神旁邊,再讓衆人給她拜三炷香!
而半仙嘟嘟囔囔說了許久,才離開了片場。
見半仙走了,溫柔想着應該能繼續了,就準備去圍讀台本。
鄭導連忙叫住溫柔,
“來之前我就特地讓半仙算了書裏主演的命格,半仙說,你和女主角的命格有五分相似。”
溫柔有些意外。
鄭導喜笑顔開道,
“你别擔心,半仙說你是善命,不是惡命,會有好結果,還說你外神點撥一段花星相,也會有幾世欽定的緣分,是好命呢。”
溫柔笑了,
“那看來我真的旺劇組。”
鄭導也笑,
“當然了!你可是福星!”
讓他在瓶頸期能拍這樣一部大ip,有機會再上一層樓。
當然是福星。
鄭導越想就越和顔悅色,
“走吧,去圍讀劇本。”
——
在溫柔來之前,配角們就已經對了一段時間的戲。
溫柔看見張妁的時候很意外,因爲聽說演女二左窈青的是一位年輕影後,但此刻突然換成了張妁,她還有點回不過神來。
剛剛拜祭壇的時候也沒看見她。
張妁看見溫柔,面上擺出了模式化且疏離的笑,
“你好。”
兩個人客套地互相問了好,就坐下來圍讀劇本。
第一幕就是溫柔和張妁的對手戲。
張妁的表演很專業,隻是從第一句台詞開始,就已經完全進入狀态。
甚至于讓溫柔驚訝的地步。
『(左窈青打着傘掩在宮長訣頭頂上)
左窈青(張妁):
“姐姐,雪這麽大,怎麽穿得這樣單薄?”
宮長訣(溫柔):
“我毀了是不是,我此生都毀了是不是?”
左窈青(張妁):“沒有。”』
而張妁的聲音裏已經帶了哭腔。一句沒有,似乎已經令她淚落如雨。
溫柔将第一句台詞說出來,都不必旁人提醒,她自己就已經覺得有問題。
情緒和張妁比顯然差了一截。
張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停止,而是繼續道,
“姐姐,咱們回去吧。”
她的聲音中有無限哀凄,卻竭力地壓抑住自己,故作平靜地勸着宮長訣。
溫柔将台詞念出來,盡力讓自己說聲情并茂一點,
“所有人都知道我無才無德,無媒苟合,奸邪淫逆,道我從裏到外全然污濁。”
周琛皺了皺眉,
“等一下,長訣,你再把這段話念一遍。”
溫柔重複了一遍。
周琛的面色凝重,
“你聽左窈青是什麽語氣。”
溫柔垂眸,
“沉痛壓抑。”
周琛看向她,俊秀的劍眉皺得打結,
“但是你也應該沉痛壓抑嗎?”
溫柔沉默了。
周琛喝了口水,放下茶杯,
“張妁,我先和你對下一場。”
張妁點點頭,把劇本翻頁。
周琛看也沒看溫柔一眼,
“你先把這段情緒琢磨清楚了,我們再開始。”
溫柔低頭看着台詞,卻好像突然找不着路,反複默讀那一段台詞,怎麽也找不到出口。
被未婚夫退婚,還被謠傳私通外男,名聲盡毀,不應該沉痛嗎?
對于十五歲,什麽都沒經曆過的長訣來說,應該是錐心之痛。
沉痛着念這段台詞,情緒究竟有哪裏不對?
而周琛和張妁在對另一段台詞。
那一幕戲裏,女二左窈青已經清楚楚晏對長訣有意,
于是對楚晏說,如果你想娶她,如今便是最好的時機。
楚晏沉默着,卻并未回答她。
但是周琛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一下子将人帶進情緒裏。
他想,可是他背負着太多東西,他怕将長訣拖下泥沼,卷進這場風波裏。
因爲真心,所以更不敢上前。
他愛所以更要遠離。
男女主配置放在古言裏大概相當于江南首富獨子x京兆尹嫡長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