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一切準備妥當，陸霄跟李鬼手正式爲細雨進行了易容的手術。
按照細雨的要求，她要一張普通的臉。
整個過程持續了整個整六個時辰，當最後細雨的臉部被徹底縫合之後，陸霄都感覺到了一絲疲憊。那種精神很高度集中，然後驟然放松的疲憊。
此時, 細雨的意識也開始逐漸的清醒過來。她功力不弱，對麻藥的抵抗力比想象中的要強一些。
“先不要動，手術後的五天之内，你隻能躺在床上。吃的東西，雨兒會送過來。”
細雨輕輕的嗯了一聲。陸霄也起身離開了房間。
船上的生活繼續。細雨這個在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殺手，在李鬼手這裏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患者而已。江湖上的大人物他見得多了。
倒是雨兒對細雨非常感興趣, 時常跑到屋子裏找她聊天。雨兒跟着李鬼手，從小見多了各種江湖人士。但是像面前這個大姐姐這樣，又漂亮，又厲害的人，還是第一次見到。
細雨其實并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至少以前不是。但是改頭換面的細雨，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她嘗試用另一種心态與目光看待這個世界。
畢竟，這是那個人對她的期待。
五天之後，細雨可以下床活動了。但是仍舊不能見光。陸霄讓雨兒給她準備了一頂草帽擋光。
陸霄還在給雨兒講故事。他注意到，每次自己講故事的時候, 細雨的動作都會變輕，她在偷聽。
細雨其實很羨慕雨兒跟陸霄。因爲他們兩個似乎每天都很開心。這是她最無法理解的一點。
她從小就被黑石收養訓練，記憶中，自己的前半生，從未真正的開心過。而陸霄跟雨兒, 在她的眼中, 同樣是江湖人士。爲什麽他們就能夠過得這麽開心呢？
“想什麽呢？”
陸霄的聲音，吓了細雨一跳。她下意識的按住了劍柄。但是最終還是在最後時刻忍住了。
“沒什麽。”
“那就好。”陸霄沒有多說什麽, 而是将一壺酒放在了細雨面前。他知道她會需要的。
當晚，陸霄好不容易把雨兒哄睡了。自己走到船頭吹風。不多久, 聽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細雨自顧的走到了陸霄身邊, 坐在了船頭上。取出了一壺酒跟兩個酒杯，擺在陸霄面前。
“我請你喝酒。”
陸霄輕笑了一聲，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不怎麽好喝啊！”
“不好喝？這可是你給我的酒。伱自己都不願意喝？”
“呵呵，我自己的酒，我當然願意喝。但是有人用我的酒，請我喝。那這酒就變得不怎麽好喝了。”
“.”細雨沉默了一下，直接掏出了一塊成年人巴掌大小的金磚，拍在了陸霄面前。
“你的酒我買了。”
“嗯嗯嗯，現在這酒就變得好喝起來。”
“哈哈哈哈.”即便是整天冷着臉的細雨，也被陸霄這個操作弄得笑出了聲。不過很快，她又沉默下去。
“你說，我換了臉，真的能擺脫過去嗎？”
“不能。”陸霄幹淨利落的回答道。這讓細雨當場呆住，這跟自己想的似乎有點不一樣。
“過去這個東西，分爲兩種。一種是這個世界，它每天都發生那麽多的事情。但是那些事情過去的，就永遠過去了。你不需要去躲避，因爲它們再也不會回來了。
另外一種, 就是你心中的過去。它藏在你心底深處。每當你以爲自己已經遺忘的時候, 它就會重新出現。要知道，這天下萬般兵刃，都比不上過往傷人深啊。”
細雨沉默了。陸霄的話，可以說是赤裸裸的揭開了，她心中最恐懼的一面。她改頭換面的本質，就是想要逃離過往。但是正如陸霄所說，過往是擺脫不掉的。終有一天，它會追上現在的自己。
其實細雨自己心中很清楚這個道理。要不然她也不會帶走羅摩遺體。隻要叛逃，就會終身遭受黑石的追殺。這一點是不可避免的。所以，她帶走羅摩遺體，其實是想要給自己留條後路。在最後時刻，還能用來談條件。
細雨将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我其實很清楚這一點，隻要黑石還存在一天。我就絕對不可能徹底的擺脫他們。但是我還是想要試試，因爲這是一個人對我的囑托。”
“那個人一定很愛你！”陸霄用一種感慨的語氣說出了這句話。這讓細雨一臉不可思議的望了過來。
“隻有深愛着一個人的時候，才會對她說出這種囑托。忘記過去，重新開始，這不僅僅是一種囑托，其實更多的是一種期待。他希望你能夠做到。所以，你能做到嗎？又或者，你愛他嗎？”
“我我不知道。從小到大，我隻會殺人，不懂得如何愛人。是他找到了我。整整三個月，他不許我殺人，每日爲我念誦佛經。但我根本聽不懂那些佛經。”
“但是你聽懂了他的心意，對嗎？”
這一段是陸霄對電影印象最深的一段。陸竹和尚攔住了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想要以佛法點化她。但是在三個月的糾纏中，他發現自己的心境出現了變化。他愛上了細雨。
一邊是自己侍奉的佛祖，一邊是自己的心動。陸竹陷入了一種兩難的抉擇。最終，他選擇親手了結這段孽緣。他既不能背叛佛祖，亦不能背叛自己的感情，所以他隻能背叛自己的心。這就是電影中，陸竹的那句，‘禅機已到’的深意。
這裏的禅機，指的并不僅僅是他以性命點化細雨的時機。同時還是他斬斷自己情孽的禅機。
“.直到我的劍，刺穿了他的胸口。我才真正聽懂了他的心意。可是我甯願聽不懂。我隻想要他活過來。”細雨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失聲痛哭起來。
“我素來對佛門沒什麽好感。但是現在看來，你很幸運。遇到了一位真正的高僧。很遺憾沒能見到陸竹大師。我們本可以成爲朋友的。”
陸霄有些感慨，他自己不怎麽喜歡佛門。但是同時他也承認，一些真正的佛門高層，還是值得敬佩的。
“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别傾城，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陸霄端起酒杯，輕聲道。
“敬陸竹大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