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天。
自從昨日之後，
千仞雪就陷入了暈厥狀态，一直到了第九日的正午，她都沒有蘇醒過來。
而此時的她，
甚至連呼吸都已經變得十分微弱，仿若随時都有可能死去一般。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
千仞雪手指，才顫顫巍巍的艱難顫動了一下。
緊接着，
她忽地身子一震，
仿若是剛從泥潭中掙出一般猛然睜開雙眼，
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
“呼哧。”
“呼哧。”
“呼哧”的聲音，猶如被拉響的破爛風箱，
随時都有徹底啞火的可能。
可她才剛重重喘息兩聲，就忍不住扭頭朝着秦無雙看去，
眼眸中頓時流露出一抹失望之色。
“無雙…”
“我快要…快要堅持不住了…”
“你怎麽還沒有蘇醒過來啊…”
“雪兒真的，真的…好想再…聽你說說話啊。”
千仞雪的手臂幹枯，上面全是翻卷的皮肉，
一觸碰就疼的要命。
可她仍然咬着牙，一點點地攀爬到秦無雙身邊。
就這個短暫過程中，
她幹枯的手指上，指甲就已經翻卷過來，
錐心疼痛宛如電流傳遍全身，可這仍然不及她内心中的痛苦，
無雙他，
依舊沒有蘇醒……
将自己的頭枕在秦無雙腿上，呆呆從下仰望着秦無雙的俊逸臉龐。
她真的快要沒有力氣了，
就僅僅這個動作，對如今的她來說，都已經變得很是困難。
随着全身神血一次次的抽離，讓她已經無限接近了油盡燈枯，
或許隻是下一個瞬間的閉眼，
她可能就會永遠陷入枯寂，無法醒來。
永遠無法，
再見到這張她愛了很久，也恨了很久的臉龐。
“無雙…”
“你醒醒吧…”
“雪兒…真的快不行了呢…”
她的聲音愈加低迷，淚水也早已幹涸，
隻有微弱的嗚咽聲，在昏暗的密室中回蕩，
“雪兒…真的好想…好想…”
“再…見見你…的笑啊…”
“無雙…”
“你醒…醒…吧。”
随着最後一個字的落下，
她似乎想到了什麽，迷蒙目光逐漸重新變得堅毅起來，
“今天才是…第九天…”
她摸索着找尋到短匕，
可指尖剛一觸碰到冰涼的匕身，她就忍不住的縮了回來，
“痛！”
不但掌心中的皮肉翻卷起來，露出裏面的森然白骨，
就連指甲，也在剛才的爬行中脫落，
又如何不痛。
可也僅僅隻是瞬間，
千仞雪就緊咬着幹裂嘴唇，再次強忍疼痛拿起短匕。
旋即，短匕回轉，
被她用力的刺入一條大腿之中。
“啊！”
慘叫聲撕心裂肺，在密室中久久不息的回蕩。
“啪嗒”一聲後，
千仞雪将短匕拔出，丢掉。
又用血肉翻卷的手掌，毫不停歇的擠壓着大腿處傷口，
直到有淡金色的神血滲透出來。
“還有…”
“我還有呢…”
這一刻，
千仞雪笑了，似感覺不到任何痛苦的，
笑得開心極了。
她不斷地擠壓着傷口，
将滲透出的金色神血，溫柔的塗抹在秦無雙額頭及臉上。
而這個痛苦的過程中，她的嘴角卻一直噙着笑容，
是真的開心極了。
沒多久，
大腿上的傷口在擠壓不出神血了，
她又毫不猶豫的，再次将短匕劃向另外一隻大腿。
可這一次，
她似不滿足般的直接劃拉出好幾道血口，
再次有淡金色的神血流淌出來。
……
就這樣，
千仞雪一次次重複着這個動作，沒過多久時間，
她原本的兩條修長美腿上，
就同樣密布滿密密麻麻的蒼白血口。
而當她擠壓出每一滴神血後，都會獻寶似的對秦無雙說道，
“無雙…”
“你看…我還有呢…”
她咯咯笑着，将神血塗抹在秦無雙的身體上，
表情卻在越發蒼白中變得癫狂起來。
“我還有呢…”
最後，
四肢上都沒有一處好肉的千仞雪，
終于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小腹以及肚子。
她沒有猶豫，
隻是目光愈加哀傷，
“我真的…”
“快要死了呢…”
她擡頭，看着依舊沒有任何動靜的秦無雙，
哀傷的目光逐漸化成如水溫柔，
“你一定…很恨我吧。”
“不過這樣…也很好呢。”
“我死了…你就不會太難過了…”
“可是我真的…好想你啊。”
她艱難的述說着，
聲音斷斷續續顫顫巍巍，痛苦中帶着解脫，
解脫中帶着眷念，複雜無比。
世間文字三千萬，唯有情字最殺人！
就如秦無雙對他的無怨無悔，
幡然醒悟後的千仞雪，同樣可以爲他付出一切乃至生命，果真是殺人無形。
她艱難的昂起螓首，
幹枯如樹皮的臉上擠出一抹笑容，
對着秦無雙的額頭深深一吻，
“無雙…”
“我還…好看嗎？”
記憶中，她似又恍然想起。
在天鬥城的燈火闌珊中，那白衣少年将她摟緊懷中，
用少年獨有的嗓音告訴她，
“别動，好看。”
“好看，真的很好看。”
“這一世，我從未見過比你更加好看的女人。”
那日的白衣少年意氣風發，
年輕女子同樣相貌傾城，那時的二人誰見到也會贊上一聲天造地設。
可如今，
昔日少年靈魂枯竭性命垂危，
她也是紅顔白首，即将化爲一捧枯骨，
果真是世事無常造化弄人。
可這又如何如何呢，
隻要他還能夠活着就好。
千仞雪輕輕吻過他的眉眼，鼻尖，嘴唇，
充滿了深深眷念與不舍。
“無雙，我真的…”
“真的…”
“好想你…”
話音落下，她再次拿起短匕，
直接刺入自己腹中。
沒有痛苦，或許此時的她早已麻木，已經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隻是用溫柔眷戀的眸子，緊緊盯着那張熟悉臉龐，
似想要将它永遠镌刻在心裏，帶入輪回中去。
這一刻，
她多麽想，多麽想秦無雙能夠忽然睜開眼睛，能夠再看她一眼，
那又該多好，
該多好啊。
可是她注定失望，直到她将最後的淡金色神血塗抹均勻，
秦無雙的雙目，都始終緊閉着，沒有任何蘇醒的迹象。
可她，
卻再也堅持不住了，
她隻覺得眼皮很沉，真的很沉，
人也很累，真的很累很累，
直到她胳膊無聲滑落的刹那，從她眼角，
才再次淌出一滴晶瑩淚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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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月，啓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