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輕人,比央視那邊的領導們還重要?”
車子裏,姚佩華半是好奇,半是不滿。
“這不是沒有參與明年标王的競标,不太想去聽他們念叨嘛。怎麽?難道你去參加他們的年底招待會,遇到了什麽不愉快的事?”
“就是無聊而已,不比你在這邊逍遙。”姚佩華瞥了瞥他,“你讓我多介紹一些客戶試一試那張潮的網站,他那個人倒是自我感覺良好,還覺得我特别欣賞他。”
“……伱安排一個組跟他對接不就行了,誰讓你親自出馬的。”
“這不是你宋老闆親自安排的嗎?”姚佩華陰陽怪氣起來,“我哪能不重視呢?”
“……也對,我投資這邊的收益,你一點都沒有。沒事,已經在重組了,後邊互聯網這一塊的投資都會移到我做主導的公司來,有你一份。”
姚佩華闆起了臉,忽然把油門踩大了一些。
宋陽抓緊了車門扶手讪讪說道:“我錯了。”
這話沒得到回應,姚佩華在路上沉着臉開車,一言不發。
回燕京之後,宋陽的行程一直很滿。
40億美元一進來就驚動了潘勝他們,随後春芽投資改組成爲四個頂級框架的事有大量工作需要梳理。
三友電子之上成立控股公司去收購萬燕的事雖然有段平在負責,宋陽也有幾個場合需要出面。
和華創投一起成立公司參與的華通股份改革,許多事同樣要等着他來簽字。
再加上拿下華國置業之後接手巨人大廈的一些手續、驕陽廣告與新科商貿的财務總結與年會……
這都是宋陽在香島呆了半年累積下來的。
在那邊呆了半年,回來後又忙碌無比,現在還推了央視那邊的招待會來參加這個聚會,姚佩華心裏很不是滋味。
結果宋陽還把她生氣的原因歸結于錢上。
宋陽把精神振作起來:“這段時間已經差不多忙過了,我們出去一趟怎麽樣?”
“出去幹嘛?”
“對,出去幹。”
姚佩華頓時扭頭怒視着他。
宋陽陪着笑:“就我們兩個,去日本北海道滑雪泡溫泉,好不好?”
“不好!”姚佩華哼了一聲,“有錢爲什麽要讓他們掙?”
“那你說,想去哪。”
姚佩華又抿起了嘴。
宋陽知道自己是在雷區頻頻蹦迪,先是提錢,又開黃腔,似乎兩人之間的關系僅止于此。
“要不,我們去一趟美國吧,去拉斯維加斯。”宋陽看着她的側臉。
“賺錢了就去賭?”
“不是。”宋陽笑起來,“拉斯維加斯還是結婚之都。”
車子忽然一個小減速。
姚佩華很快恢複正常,看也沒看他,咬牙切齒地說道:“胡說八道什麽?”
“不是胡說八道啊,真的是這樣。”宋陽認真解釋,“在那邊隻要有護照,填個表付了費用,就給辦一場婚禮還有結婚證明。這個證明啊,如果當地先認證了、使館又認證過了,在國内也是認的。今年剛頒布過對境外結婚認證的意見。”
姚佩華心情很亂,幹脆把車子停在了路邊:“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宋陽抓住了她的手:“自家的老牛,想一直喂下去,不行嗎?”
姚佩華咬着唇,糾結一番問道:“你是想就當做一場遊戲,不認證吧?”
“認證啊,要是将來覺得我不像話,就可以告我了。”宋陽看着她的眼睛。
“周慧雅呢?”姚佩華盯着他。
“還沒提過結婚的事。”
“我知道了。”姚佩華把手放到了方向盤上,“你是想美國一個本,香島一個本,這邊一個本是嗎?你想得美。”
“怎麽可能,法律也不會放過我啊。”宋陽如實回答。
“那這算什麽?”姚佩華心煩意亂。
“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的心意了,我心裏是怎麽想的,你也都知道。”宋陽靜靜把車裏的磁帶塞了一盒進去打開了,聽着輕輕的音樂說着,“沒底氣也沒那麽厚的臉皮說些哄人開心的話,時間隻有這麽一點,事情還很多,就剩下錢了,還有你搭錯了的神經。”
姚佩華眼神茫然。
宋陽輕聲說道:“我在香島忙,電話打得都很少,也沒說什麽甜言蜜語。回燕京之後,你還是天天陪着我。那麽多有才華的、有能力的、有錢的、品行好的,你還是隻盯着我這一茬已經變味了的草來啃。”
他的頭轉了過去,見到姚佩華眼眸中已經開始氤氲起來。
“我知道這算不得真心的承諾,但這确實是我心裏想要的。”宋陽再次握上她的手柔聲道,“接下來的人生,我已經沒其他的願望了,就想着把我已經打下基礎的事業做好,不辜負也不放過已經在我心裏的人。”
“有三個。”姚佩華的眼淚隻滴落下來一顆。
“也許不會有三個。”宋陽想着如今的沈晴雪,“也許最後就隻有你,誰能說得準呢?那時候,我也沒想過将來會像現在這樣。”
“你跟周慧雅到底是怎麽回事?”姚佩華表情柔和了許多,淚眼朦胧地問他,“你們之間也可能走不下去嗎?”
宋陽沒回答,隻是沉默着。
一心一意過,放縱過,如今又三心二意着。
若是隻圖感官上的歡愉,宋陽現在已經完全用不着這樣了。
隻不過當時沈晴雪讓他享受過的情與欲的交融,姚佩華對他沉湎了卻不抽身的心意,宋陽貪戀這種感覺。
這是最頂級的貪吧。
但哪怕每對一人都全心全意的段王爺,後來也不免遇到修羅場,被人捅被人啃。
情之一事,哪裏那麽簡單?
宋陽也不懂這個,因此隻能仗着被偏愛,硬着頭皮說自己内心如今的想法。
若是真有緣,他還是想着把三個人都留在自己身邊。
隻不過他沒把握而已。
周慧雅……也許不難吧,她已經心裏有準備了。
姚佩華呢?到目前爲止,隻稱得上仍然處于暧昧的狀态,她心裏還有着隐秘的期望,就是很嘴硬,一直強調老牛吃吃嫩草罷了。
宋陽看向了她:“不管怎麽樣,我可是第一次領證,你陪不陪我。”
姚佩華咬了咬牙,恨恨地看着他:“老娘怕什麽?離了剛好分一大筆錢,把驕陽廣告買下來!”
于是第二天,臘月十四,兩個人坐上了去美國的飛機。
等回來的時候已經是臘月二十一,兩人手裏有了個紀念版的結婚證明。
“你變味道了!”
“怎麽了?”姚佩華和他站在行禮中間,溫柔不已地問。
“……你霸道又嘴硬的尋歡做派呢?”
“人家現在是良家婦女,有婦之夫了。”姚佩華裝模作樣。
“……我把你送到,可就接爸媽去香島了。”
“去吧去吧,注意安全,早晚打個電話。”姚佩華懂事無比,“應該再順道去看一看晴雪妹妹。”
宋陽頭皮發麻:“你胡說什麽?”
“叫你去你就去!”姚佩華瞪眼了,“你先去,我再去。”
“……你去做什麽?”
“我是姐姐,一個人過年孤孤單單的,找妹妹叙叙話怎麽了?”姚佩華笑得看不明白心意,“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她咱們已經領證了的。”
“……我不怕你告訴她。”
姚佩華嗤笑一聲,随後又歎了一口氣抱住他:“就這點手段,還想學古時候後宅安甯?想安我的心,一下子全部的牌都打完了。這回我一生氣,你就用這樣的方式哄我,以後我再生氣呢?假裝生氣呢?”
宋陽感受她柔軟的擁抱:“不是爲了哄你,是我想這麽做。我喜歡你,放棄不了你。”
“喜歡了你這麽久,我算把你捉摸透了。你覺得欠着誰啊,就什麽都願意給。”姚佩華的手臂緊了緊,“你這輩子,不能再被更多人拿捏這種心态了,我會讓你頭疼的。”
“什麽被拿捏?我有那麽傻嗎?”
“想爬到你床上,先裝作無怨無悔的會少嗎?”姚佩華和他在私下裏就是說得這麽開,“我是真沒指望過你好好待我,反正我也快老了,吃一口是一口,以前真是這樣想的。你心裏很清楚,結果我一生氣你就沒招,你這樣我怎麽放心得下?畢竟現在不一樣了。”
“……我能分辨誰真誰假,不然我怎麽在生意場上混?”
姚佩華笑了起來:“總之是你自找的,這麽大一個把柄給了我。壞不壞你的事,現在我有主動權了。”
“這是你的權力。”
“是啊,但也把我逼到了懸崖邊上。”姚佩華摸着他的臉,“都到這份上了,就像是關系到了頂峰。以後呢,除非是真的想分點錢走人了,徹底離開你了,不就隻有因爲什麽事吵、感情越變越淡嗎?你當然不傻,你也把我拿捏清楚了。”
宋陽無辜地說道:“我哪裏是這樣算計的!”
姚佩華咬着牙捏着他的臉頰:“非要老娘親口跟你說不會壞你現在這兩樁事嗎?”
“不敢不敢……這不一直都是你在說嗎?”
“你提我變味道了啊!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公證沒做完,沒效力!”
“怎麽可能反悔?”宋陽笑嘻嘻地抱着她親起來,“是現在又多了一種味道。”
從始至終,姚佩華其實隻想有純粹的人生,有純粹的感情。
一路至今,她什麽都看在了眼裏,包括她自己所謂的“趁虛而入、主動出擊”,又到後來的無法放棄。
要說有誰能最理解宋陽内心的情緒,那肯定是姚佩華。
兩個人都對沈晴雪有複雜的心理,姚佩華也覺得自己是搶了她的。
至于周慧雅,姚佩華不懂宋陽對她的感情因何而起,但眼下宋陽卻先于周慧雅與她領了證。
這是不是手段,姚佩華心裏想得其實不多。
但她顯然是被這層關系束縛住之後,因爲很清楚宋陽心中所想,因爲那一種理解和更難說明的心思,她開始想做個不會破壞兩人感情的“主母”。
莫名其妙,有點羞恥。
隻不過,有的人心裏就是把别人看得更重,不是占有欲爆棚。
因此才說讓宋陽覺得欠她的,就會什麽都願意給她。
許多人就這樣給着自己借口過下去,姚佩華竟是真的勸宋陽去一趟江城。
于是宋陽借口江城還有點事,讓父母先去了香島。
和沈晴雪見面,還真有一件事可以說一說,甚至還與江城大學那個曆史金融研究課題的教授們一起。
“前不久我在燕京和秦主任、孫教授還有潘行長他們見過一次面。”
宋陽對其他幾個教授一說出這句話,他們頓時精神一振、眼睛亮了不少。
“金融危機,從泰國開始到韓國,包括香島,我也親身經曆了,手頭有一些一手的數據。”宋陽笑着向他們介紹,“更靠前一點,日本那次金融危機,我這次也收集了不少資料。金融與曆史的交叉研究,目前在國内應該是非常獨特的角度,但會很有借鑒意義。”
沈晴雪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和自己的導師還有其他教授談笑風生。
“……石油危機之後其實世界運轉的本質有一些變化,我個人有點見解。從戰略上來說,因爲現在熱門的全球化這一課題,其實資本已經更明顯地分化成金融資本和産業資本……”
宋陽這次要達到的目的,是跟他們面對面地再暢談一番。
既然有了跟秦主任的那次見面,他大可再更明白地借這些人,以更加專業的研究和闡述爲明年之後開始的一系列措施提供參考。
加入WTO、産業發展的路徑和所受限制在哪、日本這種親兒子遭遇過的……
重中之重,則是某些人能利用目前還不完善的各種規則從中牟利、異變的方式。
有來自多年後的複盤,有施宥鳴這樣的人這麽長時間以來的熏陶,有秦主任這樣的人給的背書,宋陽所展示出來的專業和見解讓這個團隊贊不絕口。
何況他還是這個課題經費的贊助人?
就是在送沈晴雪回去的路上,她忽然開口問:“顧家已經認輸給錢了,你還要照原計劃做到底?”
“這不純粹是因爲恩怨,這也是會讓國家變得更好的事。”
調子起得很高,沈晴雪就不再問了。
“我這次在香島賺了很多錢,現在有了更清晰的目标以後做哪些事。”宋陽笑着對她說道,“也許将來你的學生再研究曆史的時候,會看到我的名字,那你就得跟他們講我了。”
“……我能講什麽?”沈晴雪看向窗外,“你以前做生意的時候,那些東西我都不懂。怎麽營造局勢讓顧家低頭的,也不能講。”
“我現在開始做的事,你能講。”宋陽看着她的側臉,“如果你願意注意我做的事。”
“宋陽。”沈晴雪回過頭來看着他,溫婉地笑了笑,“是怕我以後沒有目标了嗎?”
“不是,是因爲我忘不了你。”
粱泰目不斜視,心裏想起美國那邊的兄弟說的老闆在拉斯維加斯跟姚總領結婚證了。
沈晴雪默默地低下了頭。
之前聊起過,仇徹底報完之後呢?
那時候沈晴雪回答,到時候就知道了。
其實她仍然不知道。
有那樣深刻的糾葛,誰又忘得了誰?
“宋陽,有過最好的時候,以後再怎麽樣也比不過當初了。”沈晴雪擡起頭,明淨的眼睛看向了他,“我會注意你以後做的事的,也會有問題向你請教清楚,這不需要還和你在一起。”
宋陽勉強地笑了笑。
分開這麽長時間,許多感覺終歸是慢慢淡了下來。
如今是宋陽貪心作祟,想求個圓滿。
金錢的積累前所未有地得到滿足後,人生似乎就隻有這一部分不夠圓滿了。
但果然圓滿就像完美一樣,其實并不存在。
缺憾才是人生的常态。
面的如今的沈晴雪,他連怎麽破冰都不知道。
唯恐那又是另一次的傷害。
還能回到當初最好的時候嗎?宋陽已經做不到了。
姚佩華那裏,他已經表明了心意想把那頭牛養到老呢。
“提前拜個年。”
在樓下,宋陽笑着對她說。
“嗯,新年快樂。”沈晴雪抿嘴微笑,波瀾不驚。
揮手道别,似乎此後就真是朋友之誼了。
回酒店的車裏,宋陽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目光很散。
九八已經來了,他來到這個時空馬上就滿五年。
功成名就,左擁右抱,又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就這樣吧。
在他離開江城到了香島的第三天,姚佩華竟真的到了沈晴雪門前。
看她拉着個大箱子,沈晴雪愕然問道:“姚姐姐,你怎麽來了?”
“年紀大了,過年沒人陪,難受。”姚佩華不由分說地把箱子往房裏拖,“搭個夥,一起過年。”
“這……”沈晴雪啼笑皆非。
她不知道姚佩華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後來晚上聽她打電話時對電話裏說“我在晴雪家”,等她挂斷電話向自己說:“是宋陽。”
“……姚姐姐,你到底來幹什麽的啊?”
姚佩華笑得很壞:“沒什麽啊。有人讓我們總是過不好年,就讓他過年也過得提心吊膽的啊,這樣挺好玩。”
更暖和又更繁華的香島,宋陽确實麻了。
她不會把那紀念版的結婚證也帶去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