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陽不擔心短時間内賺不賺得到錢，但此刻的香島，擔心的人實在太多了。
一點都不令人意外，但香島股市和樓市雙雙下跌之後，就開始出現了很多認爲是香島改天換日招此災禍的聲音。
“宋少，你是怎麽看的？”
樂會民和宋陽閑聊。
“有的蠢，有的壞，有的又蠢又壞。”
“……怎麽講？”
宋陽冷笑一聲：“蠢的忘了之前的日本，也看不到現在的泰國、新加坡、馬來西亞、印尼、韓國那些地方，他們眼界太窄、能理解的東西也太少，這就不用說了。”
“壞的呢？”
“壞的還不是因爲八萬五？”宋陽歎了口氣，“以地産爲主業的‘四大家族’，看雜志上之前16000點的時候，号稱他們加起來已經有440多億美元的财富了。他們企業裏的股東呢？股民呢？不管是爲了投資還是爲了自住，已經買到樓的人家又一共有多少？”
樂會民感同身受：“我的房，已經貶值了500多萬香币。”
“那是你房多。”宋陽瞥了瞥他，“壞的是地産商。市值這玩意，終究隻是個數字，可能會影響他們的資金周轉狀況而已。但現在的形勢，他們這些有門路、有平台、有關系的，基本還是都能找到辦法過冬，甚至亂中取利。”
“……難道又蠢又壞的，指的是我這種？”
“樂爺，你怎麽可能蠢？”宋陽笑了起來，“又蠢又壞的，是那些有了一點點資産，害怕現在虧掉了，眼光就隻能盯着眼前，然後跟着那些壞人一起搖旗呐喊的所謂中産。”
樂會民不明白。
宋陽也懶得多做解釋，畢竟他現在能這麽指指點點，也不過是因爲知道将來發展，以結果倒推。
但樂會民現在其實是進入角色了，得搞明白一個問題：“現在這種形勢，八萬五計劃恐怕推行不下去了。那麽多人要求救樓市，怎麽會支持加大低價公屋的供給呢？我們到時候說支持八萬五計劃，董事會裏其他的股東肯定反對！”
“反對就退出啊，我可以出錢回購。不給通過就耗着啊，我也虧得起。”
樂會民服了。
是這樣啊？
手段太粗暴了吧？
“董生的計劃……有點生不逢時啊。”樂會民隻能感慨一下。
“是啊。”宋陽同意，“但也是必然吧，根子多年前就埋下了。”
“怎麽講？”
“從84年到現在，按當初簽的内容，香島每年的賣地數量不能超過50公頃。”宋陽淡然說道，“供地少，需求大，你說呢？就說華國置業吧，前年怡和、太古、嘉道裏這些英資開始抛售香島資産，接手物業最多的就是華國置業這樣有内資背景的企業。坊間不是有‘不買房就是傻瓜，大陸一定會接盤’的話嗎？”
他歎了一口氣：“我們要加強對香島的影響力，而這麽多年來房地産的繁榮也讓‘四大家族’這樣的房地産集團實力越來越龐大，再加上已經有房産的那批中層香島人，都不願意接收房價下跌。八萬五計劃想造福的是底層香島人，這些人的死活他們在乎嗎？就算沒有金融危機，八萬五計劃一樣困難重重。”
樂會民這下确實是豁然貫通了，這也是他現在越來越喜歡和宋陽一起玩的原因。
原來隻是在香島八面玲珑，終日整合一些人脈關系。
但宋陽所具備的視野，是樂會民很缺乏的。
“這麽說，其實八萬五計劃大有可爲？”樂會民非常笃定，“你是不可能做賠本買賣的。”
“錢是賺不了多少錢的，還會樹敵。”宋陽認真地看着他，“但是樂爺，你現在有心将來獲得更光明正大一些、堂堂正正一些，堅持做這件事，對你的意義非凡。另外，華國置業雖然在香島做八萬五計劃賺不到多少錢，隻能賺到很多名聲，但是在内地會不同的。”
“……内地的樓市潛力确實不小，但能有香島這麽好？”
宋陽差點笑出聲。
香島前幾個月樓價号稱達到了巅峰，普通住宅平均是8萬一平。眼下的燕京這樣的地方，還在千的級别打滾。
但宋陽笑了笑就笑不下去了，這實在是一個沉重的話題。
“總之，你既然覺得跟着我不擔心賺不到錢，那不如多做一些有意義的事吧。錢到這個程度了，真的像個數字一樣。想享受的，都能享受到。但有些事，隻有錢多到一定程度才有這個能力去做，比如說支持八萬五計劃這樣傻子才去做的事。做個聰明人或者說精明人，不難。但願意做個清醒傻子的，很少，很難。”
樂會民一時看不懂他了。
宋陽咧嘴一笑：“你就當是追求名聲、追求内心安甯吧！況且，傻人有傻福啊！”
……
華國置業的停牌重組會持續不短的時間，有太多财務和手續上的事需要處理。
樂會民爲主、施宥鳴安排了人參與、林瑾這個晴陽咨詢的總經理再出面配合一二，宋陽主要的精力還是放在韓國那邊。
但其實也不用宋陽多管。
他甚至抽空去了一趟美國，把周慧雅接了回來。
各項檢查和前期的準備已經完成，接下來就是讓她身體調整到最佳的狀态，好使得将來植入體内的胚胎能順利孕育，不至于流産。
“不去春晚了，好不好？”周慧雅看到了希望之後與他商量着，“彩排、跑來跑去，我怕破壞調養的效果。”
“都行。”宋陽點頭答應。
“你在香島的事忙完了嗎？”
“到這個月底，暫時就告一段落了。”
“我想……就呆在香島過年。”周慧雅再次說道，“這邊更暖和一些，我也更熟悉一些。”
“那就在香島過年！”宋陽也都答應，“還按原計劃，過完年天氣暖和之後，就去美國做手術！”
周慧雅滿心歡喜地點頭。
宋陽還在家裏陪着周慧雅，施宥鳴一個電話打來：“開始了，韓國放棄了對韓元彙率的堅持。”
“……好，我馬上過來！”
宋陽看了看時間，笑着對周慧雅說道：“我去賺錢了！今年最大的一筆錢！”
在7月初，宋陽這邊的資金從泰國撤出時，主力就補入了韓國那邊建的倉，剩餘的部分資金去其他國家掃了一圈。
那個時候，韓元兌美元的彙率在接近850:1左右。
幾個月來，如今已經跌到了接近1000:1。
等宋陽到了施宥鳴那邊時，第一句問的就是：“到多少了？”
“破千了，現在1006.3：1。”
“好，我們不用急。”宋陽冷靜地說，“隻用盯着韓國那邊的消息。現在還有彙率浮動限制，什麽時候解除這個限制了，我們就可以開始撤了，不用等到合約到期。”
宋陽之所以這次比較緊張，是因爲從泰國撤出來之後，他們這筆資金受到的關注就多了不少。
而不論如何，他知道那些人不把韓國打到外彙儲備連到期的短期債務都無法償還的國家破産邊緣，是不會最終下手的。隻有到那時，韓國才不得不接受所謂的IMF援助，大開國門，放外部資本進來收割。
放棄彙率浮動限制就是一個标志。
隻要存在交易，彙率是一定會有浮動的。但是，彙率浮動的幅度，如果國家能夠動用明的、暗的手段施加幹預，就不算完全的自由浮動。
現在，韓元的彙率還存在浮動限制，就是還有能力稍作幹預，延緩一下崩潰時間。
什麽時候兩害相權取其輕、不得不讓彙率完全自由浮動了，就是總崩潰的開始。
“今天最低能跌到1008.6:1。”施宥鳴問他，“你估計還能撐多久？會到多少？”
宋陽搖了搖頭，現在他當然不敢确定了：“應該能到1500:1甚至更低，個把月内見分曉。”
施宥鳴倒吸一口涼氣：“能到那麽低？以韓國的實力，也會這樣？”
宋陽呵呵笑了笑。
他隻是保守說一說，實際上記得似乎是逼近2000:1了。
然後現在有他參與，也不知道能夠賺的更多，還是那邊會收着一點。
“有沒有人查到咱們的根腳，聯系過你？”
“有，但他們不确定，我就假裝隻是在做華國置業的資産重組這種業務方向。”
宋陽點了點頭。
不管如何，隻要确定那些人的戰略目的，大勢應該不會變。
不把韓元彙率打崩潰，他們憑什麽趁機去吃進韓國的優質資産？
“就那句話。什麽時候放棄了彙率浮動限制，我們什麽時候開始撤！保險起見，如果已經到了15000:1這個點，我們也可以開始撤了！”
……
風卷殘雲，氣吞萬裏。
這确實是一場海嘯，哪怕内地因爲更安全的金融政策沒有受到直接沖擊，但間接影響同樣巨大。
因爲宣布人民币不貶值，而出口産品結構與華國高度相似的周邊災區卻貶值得一塌糊塗，出口競争力下降已經是事實。
另外，已經引入的外資結構中，又以日本、韓國這樣的國家爲主。現在日本大量銀行和金融機構破産，韓國更是連國家都已經走到破産邊緣，外資減資、停資、甚至撤資的也越來越多。
自家的股市更是年初時就因爲醜聞而開始變熊，這下預期降低，雪上加霜。
剛剛想盡辦法給了宋陽5個億的顧頌，這幾個月來一直在苦苦支撐。
一通複雜操作請國内的一些芯片廠做出來的芯片，達不到原來的工藝水平。還好現在的芯片制程要求不算斷代得離譜，他能夠勉強搞一搞。
這批芯片用了所謂“自研”、“國産”的名義，通過補貼等多種政策讓成本沒有被良品率擊穿。但用這批芯片的這批貨，等到經銷渠道将機器賣出去之後，還不知道會爆發出多大的問題。
那所謂500萬年産量的新生産基地自然是暫時擱置了，當地的領導急得直跳腳，畢竟很多外資項目都因爲金融危機暫時停滞了。
顧風那邊塵埃落定，沒能上去，但也暫時保住了現在的位置。
滬通天下這個公司，做的進出口所受的沖擊也可想而知。
一時之間顧家似乎就風雨飄搖起來，哪裏都不順。
普通老百姓似乎沒感受到所謂金融危機，畢竟手頭本就沒多少錢，更别提什麽金融資産、進出口生意。
又到12月，開始結工資、準備過年了。
就在這個時候，魅影VCD才終于開始史無前例地大降價，給了萬燕緻命一擊。
原因無他，莞城的生産基地已經建成了。
三友電子的這一批VCD機全部清倉賣完後，以後VCD都由愛高那邊來代生産，三友電子的生産線全部升級爲DVD。
愛高電子既生産魅影派VCD，也生産愛高牌VCD。
一個主攻國内市場，一個主攻國外市場，共享低價優質芯片。
萬燕的市場份額瞬間丢失，股價連續跌停。
顧頌累了，終于讓朱少宏給段平打電話，談談被收購的問題。
宋陽接到段平的電話之後，心想終于到了這一步。
“可以，但是是以控股集團的方式去收購，而不是三友電子本身。三友電子到時候最好還是放在香島上市，等我把香島這邊的基礎打好一點。”
宋陽拖到今日，不僅僅是因爲萬燕的股價會跌得更低。
最主要的是，金融危機的沖擊之下，以金融業爲主的顧頌，在當初付出了那麽大代價與宋陽“了結”恩怨之後，萬燕這個爛攤子也就隻剩下脫手給三友電子這一招了。
這一招會因爲三友電子的實力讓股民認爲巨頭合并、三友電子借殼上市，前景更加難以想象，從而股價回升。而顧頌怎麽會錯過這個機會，不做一點提前布置，好彌補損失，彌補他利益圈中其他人的損失呢？
他們這通操作也屬于惡意操縱股價了吧？
宋陽相信一定會有，而後面也一定會有就會調查出來。
隻等明年的大整頓了。
現在香島這邊，每天低調地不露面，陪陪周慧雅，去施宥鳴那邊關注最新進展，其他的事自有人處理。
已經進入十二月中旬，宋陽和施宥鳴期待已久的韓國放棄彙率浮動限制終于出來。
一天之内，韓元對美元跌到了1605.8:1。
“快跑！這買盤太多了，恐怕會踩踏！”
宋陽估計跌不了太多了，因爲這段時間以來的情況比較明顯。
做空的倉很多，現在要平倉，都會買韓元去還。
買單巨大，那跌勢反而不會那麽猛。
宋陽都說不清楚自己摻和進去之後，是幫了韓國，還是害了韓國。
總之已經賺得夠多了，從800多跌到1600！
聞訊趕來的樂會民激動不已：“能賺多少？”
泰铢當時跌了30%左右，宋陽就一口氣賺了20多億，因爲明白大勢，快準狠。
現在韓元跌了将近一倍，而宋陽的資金量更大了，施宥鳴不能不激動。
宋陽拍着他的肩膀：“樂董事，名利雙收，今天其他朋友都得叫你樂爺！請客吧！”
随後電話也打給了李平和李儒。
“到香島來過年怎麽樣？”他嘻嘻哈哈的，“現在咱哥仨加起來，那是百億美元級别的富豪了！”
“卧槽，你幹什麽了？”後知道消息的李儒驚得不行。
宋陽嘿嘿直樂：“你當我在香島呆這半年是爲了幹什麽？哥們辛辛苦苦，布局了近兩年，終于收獲到果實了。你在那邊飯局上沒聊金融海嘯？老弟我一直在沖浪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太刺激了。”
“……媽的你這麽能炒外彙，隻幹這個賺錢不就行了？”
“不能這麽說，我隻是運氣好啊。”
宋陽說的是實話，但李儒不信。
确實是運氣好，不然能重生？
不重生，敢這樣賭？
最後韓國的這一遭，确實是刺激，因爲他不确定是不是還像原來那樣。
後面就隻交給專業的人去玩吧，玩保守一點。
本錢有了這麽多，足夠了。
宋陽自己能分多少呢？
李平是很慷慨的，完全沒想過自己能拿到全部的資産，更沒想過宋陽能在兩三年裏幫他把這筆錢又翻上幾倍。
到了要“分道揚镳”的時候了。
聖誕夜，“分贓大會”召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