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反饋非常之好！”史柱很自信地說，“現在VCD機大戰，宋總這邊的魅影VCD定價是最高的。通過機器的經銷渠道，以贈品或者套裝的形式，再加上驕陽廣告的創意，一定能賣得很好。宋總這邊，我給個獨一無二的全國特約渠道價！”
宋陽感覺人快麻了，于是隻笑道：“那得跟老李還有段總商量一下，我隻是個經理人嘛。”
原來是一場沒有營養的見面，史柱這相當于已經是快沒什麽辦法了。
當然，這也隻是宋陽知道史柱目前面臨的危機。
要不然，史柱這确實是在想些新點子搞事。
魅影VCD的定價确實是最高的，目前正在遭受從市場和輿論上兩邊發起的圍攻。
這種環境裏，似乎想些新點子提振銷量是一種路子。保健品在市場上很受歡迎，總比送油送米有面子。
而巨人集團會給出來的所謂“特約渠道價”，确實很吸引人。
驕陽廣告這邊無非是借三友電子的廣告投入，就能賺不少。
但那不是自己賺自己錢嗎？
也不對，宋陽自稱經理人嘛。驕陽廣告是宋陽自己的公司，三友電子裏主要的可還是李平的錢。
史柱這家夥心裏裝着很多心眼！
送别史柱之後，宋陽就給姚佩華打電話：“巨人的合作，不要接。他們可能問題很大！”
“……哦。”姚佩華雖然可惜，但很聽話。
“你不問問爲什麽，好應對他們後面的詢問？”
“那你說。”
“……算了。”宋陽總覺得她隻有某些情況下的火熱和嬌媚，“就說咱們驕陽廣告隻做純粹的廣告合作吧，代銷賺錢的模式不考慮。”
打完這個電話，他倒是又想到一遭，一個電話打給了劉锵東：“找軟件人才這件事……你可以想辦法去朱海找找人。”
“……朱海？”劉锵東有點暈。
“對。巨人集團在朱海，是做軟件起家的，但現在他們集團的重心放到了房地産和保健品上。看看有沒有什麽高手，現在是可以挖來的。”
提醒了一下劉锵東，宋陽就又想起了另外一個人。
這個人，此刻應該就在燕京。
……
當伱有目的想去做一個人，而且還有線索的時候，找到他不難。
但宋陽并沒想到，此刻的雷君是這樣一種狀态。
他在三裏屯泡吧，嗨重金屬。
于是宋陽也去了。
1996年，三裏屯北街的第一家酒吧才開不到一年，但已經迅速形成了風潮，成了個小衆群體裏名氣不小的酒吧街。
這其中，還有國安俱樂部将工體選爲主場後的助力。
隻不過宋陽頗費了一波周折找到雷君時，實在有點難以将這個正和一個朋友喝着酒、聽着重金屬搖滾輕微點頭的年輕人，與自己印象中頗有些羞澀感的R U OK君聯系在一起。
見到宋陽，雖然酒吧中的燈光很暗，但雷君還是愣了一下。
“……你是不是叫宋陽？”
宋陽也愣了：“你認識我？”
打電話時隻是先跟京山軟件的人說是雷君的朋友，知道他在那上班，不知道他的聯系方式。打通電話找到雷君時，他說已經約好了跟朋友一起去三裏屯。
于是宋陽就幹脆地過來了。
粱泰不知道老闆來這裏幹什麽，酒吧的環境讓他有點緊張。
但老闆讓他别湊在一起，他隻能和另一個人坐在不遠處的一個小桌。
酒吧裏也有不少外國人，聲音很吵。
雷君點着頭：“當然知道，我聽你的歌。”
宋陽倒有點尬住了，竟已有這樣的緣分了嗎？
“我的歌……和這裏的不是一個風格啊。”宋陽笑着跟他碰了碰啤酒瓶子。
雷君的朋友米昭文問道：“這個兄弟是誰？”
“……沒想到的人。”雷君湊到他耳朵邊上說了幾句，米昭文眼中露出很震撼的眼神。
宋陽意外了：“沒想到雷經理對我還挺了解。”
“……沒想到宋總會親自到這裏來找我。”雷君也很意外，“之前怎麽隻說想認識一下，請教一下關于軟件的事？宋總要是直說，也不用在這裏見面啊。”
“這裏挺好的。”雖然說話需要湊在一起帶點吼，“我聽說雷經理辭職了？”
米昭文有點興奮，看着雷君。
“是啊……”雷君卻突然有點蔫，眼睛有點迷茫地看了看酒吧裏的環境，“要不，還是換個地方吧？”
宋陽自無不可，專門這樣找上他，多少顯得自己很有誠意。
于是雷君和米昭文又坐上了宋陽的新車，往他家而去。
這是後來出于安全考慮，重新買來又改裝了一下的車子。
标還是奧迪，外表也看不出什麽不同，但明顯要厚實得多的車門和玻璃，還是讓雷君和米昭文感覺到不同。
宋陽和雷君坐在後面。
雷君有些拘束。
“……宋總怎麽會特地找到我？”
“我有個身份是一家投資公司的總經理啊，當然要多關注一些新的行業。”宋陽白天裏被史柱勾起了記憶，多用了些心就了解到了一些情況，“聽說詞霸和毒霸賣得很好啊，怎麽雷經理反而要辭職。”
雷君一時沒說話。
畢竟是第一回見面。
宋陽提到了投資公司的身份，雷君現在其實也不明白那與自己有什麽關系。
在酒吧裏，雷君的情緒似乎還更加放松一些。
米昭文說話了：“老雷現在看不到希望，他想開個酒吧。”
宋陽笑了起來：“那不是屈才？”
“……什麽屈不屈才。”雷君勉強笑了笑，“當然，泡了一個多月酒吧，到論壇上問了一下，心情也淡了。”
“什麽論壇？”宋陽好奇起來。
“CFido，宋總知道嗎？”
宋陽還真不知道。
于是雷君跟他介紹了一下。
從18年前CBBS系統被發明之後，這是全球第一個真正稱規模的BBS網絡，誕生已經有12年。
華國這邊的站點，曆史也已經有5年。
大的稱呼叫惠多網，但其實内部根據不同城市的劃分，有很多的站點。
每個站點，都需要通過電話線點對點地撥号上站點。一根電話線，同時隻能接待一個用戶的信息傳送。
開設站點的人，配了幾根電話線，就能同時接待幾個用戶。
而這個時候，開通一部電話，初裝費就要幾千。
還得搭配電腦當做“服務器”。
這是華國第一代資深網民的聚居地。
“鵬城的ponysoft是最豪華的站點之一，有四條線和八台電腦！”雷君介紹道，還帶着點小驕傲，“我現在每天能發一百多個帖子，全站前三，我還是一個版的版主。”
“……失敬失敬。”宋陽說完這句，捕捉到雷君回過神來的一點小尴尬，然後問道，“這個鵬城的站點這麽厲害？那站主叫什麽？”
“……我們都叫他pony，聽說姓馬。”
宋陽心裏吸了口涼氣，好家夥。
一路上的閑聊，反倒讓氣氛越來越輕松。
宋陽畢竟也很年輕，雷君也才26歲。
……
事情要從4年前說起。
那個時候，22歲剛畢業的天才程序員遇到了他的偶像，因爲他破解了偶像鼎鼎有名的作品WPS。
面對偶像抛出的橄榄枝，他辭掉了公務員的鐵飯碗，成爲了京山軟件的6号員工。
而偶像也交給他一個重要的任務：面對已經進入華國市場的微軟，和他們DOS操作系統上的Office，京山軟件要開發更強大的文字處理軟件。
雷君三年磨一劍，帶領隊伍終于在去年四月拿出了自己的作品：盤古office。
然後，windows95發布了，office95這個升級版本也出來了。
現在的京山軟件瀕臨破産，一個個一起奮鬥了很多日月的同事離開了。雷君不甘心地親自去站店當銷售員了解原因，回來之後有所悟，又做出了詞霸這毒霸這種幫京山軟件續命的作品。
但絕望了。
苟延殘喘有什麽意義？
他看不到希望，辭職了。偶像不收他的辭職信，放了他半年假。
“……絕大多數客人都問，有沒有電腦入門的軟件。”雷君回憶起站店的日子，“我一開始想，電腦入門有什麽難的？找本書看看不就完了？後來我才明白，他們需要的就是那本書，所以我做了個電腦入門的光盤軟件，賣得很好。”
“……這不是挺好嗎？找準用戶需求。”
雷君歎了口氣，眼睛看着透光性很差的車玻璃：“相隔太遠了。咱們國家的用戶，還需要手把手地教着入門。這樣的環境，我們怎麽可能做出來跟office抗衡的軟件？”
京山軟件暫時苟活，但和office的PK，毫無勝算。
拼盡全力，也隻能苟延殘喘。
對方坐擁整個發達世界、受教育程度更好、更有錢買電腦的用戶群體，和windows95這樣一個橫掃級的圖形操作系統一起捆綁。
WPS也好，盤古office也好，還需要教用戶電腦入門。
宋陽想起自己最初學會上網時，裝軟件确實屬于“高端技術活”的體驗，懂了雷君的感受。
看不到希望，所以要辭職。
心情很壓抑，所以去泡酒吧蹦迪。
到了宋陽家，看着大大的四合院，進入到宋陽曾接待了很多有分量客人的會客室兼餐廳，看着裏面的陳設和擺在酒架上的各種酒，牆邊的長虹34寸大彩電顯得太有氣勢。
但雷君有點意外他家裏居然買的不是外國品牌的大彩電。
宋陽就着話頭問：“你說你們求總，準備把别墅賣了再搏一搏？”
雷君點了點頭：“微軟那邊跟求總聯系，商量說讓office可以打開wps文件。求總覺得，隻要我們的使用體驗和功能比office好，就還能翻身。”
宋陽不予置評，笑問：“那你是怎麽想的？”
“我？”雷君沉默了一下，随後擡起了頭，“宋總找我，當然不是真的請教軟件問題，不知宋總有何指教？”
宋陽意識到，他真是在最合适的時間，因爲史柱想起了這個家夥。
雷君處在最迷茫、最容易動搖的時間。
現在，他已經通過春芽投資在電子産品硬件制造業投入了，在通信行業當中的芯片部分也投入了。
時間已經來到1996年的夏天，網景創立一年後去年已經上市，雅虎今年也要上市。
而國内這邊，新潮網的前身已經成立3年，今年搜弧的前身就将創立，明年網意要創立，Pony後年也會不幹站長，随後阿裏爸爸也幹不動網絡黃頁了。
是時候在這邊播點種子。
宋陽笑問：“要不，咱們在惠多網上也新架一個站點？我來出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