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普通視角，宋陽甯願自掏腰包給李儒補差價，也要引入聯翔控股。
所需要的，是聯翔控股背後的科研力量，是帶點國資背景的護身符。
當然，他也不是沒有提防，技術成果轉移出去不少，三友電子的魅影VCD，成了各種技術授權後的集大成者。
這些技術授權，牢牢掌握在他們自己手裏。
“雖然李儒罵了幾句不想再繼續被宋陽坑，但好像對軟件和遊戲光盤這塊新業務有點心動。”楊自榮說道，“我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顧頌還皺着眉。
李儒的圈子層次雖然不算高，但畢竟也是交遊廣闊。
本來關系挺好的三人，這近一年來的關系變化得挺快的。
由李儒一手籌備的三友電子在引入段平之後，發展其實越來越好。李儒看似是做光盤這個配套了，但手上原本有的那麽多股份，就因爲宋陽爲了和華通合作起來賣了凱奇通信甘願舍棄掉？
就爲個意氣？
“頌總，你有别的想法？”楊自榮問了一句。
“要看他是不是自己主動找。”顧頌回答道，“我們不管，先專心推動萬燕的上市。三友電子那邊，按原定計劃推動聯翔控股去建議他們做些事分心。”
楊自榮點了點頭。
朱少宏卻在一旁問道：“頌總，爲了沖銷量，現在就是得降價。芯片和機芯的成本，我們都比三友電子高，也就隻有那一個途徑可能做低了。上市的審計方面，财務方面真沒問題？”
“放心吧。人家願意賺少一點，這隻是你們采購渠道的優勢。”
因爲顧頌的謹慎，李儒并沒能預期迎來聯翔集團的人。
而三友電子卻迎來了萬燕的新一輪大動作。
萬燕的超級VCD，居然把價格率先定到了1980。
段平倒吸一口涼氣找到宋陽。
“我們是芯片自己代工生産，機芯也是聯合研發的供貨價，他們怎麽敢賣到1980？”
這不是VCD，是超級VCD啊。
宋陽心頭一動，表面上卻說：“規模起來了，各種物料成本都在降嘛。”
“……咱們還背着7000多萬的标王廣告成本呢。”段平有點牙疼，“不降價，下半年可就打不過了。”
“不降價。”宋陽肯定地說道，“哪怕多送點光盤和話筒。”
段平凝視着他：“你有什麽計劃？”
“需求量猛增，我斯高柏的生産計劃跟不上啊。”宋陽咧嘴一笑，“提價！索尼開心，美國的朋友也開心。超級VCD的解碼芯片，我賣60美元一片不過分吧？”
“……那斯高柏其他的股東不會要求咱們提高專利費标準？”
“超級VCD解碼芯片本來專利就歸華芯微電子和斯高柏共有，是合作研發的。”宋陽淡定地說道，“要是還想繼續共享DVD解碼芯片的利益，他們就沒什麽話說。再說了，60美元一片，如果還是供不應求，那他們有什麽不樂意的？”
“……這個價格，一定會有人也推出新芯片的。”段平考慮得長久。
“至少萬燕不會去做這件事。”宋陽眼裏意味深長，“他們隻想着上市套現，這1980的售價當然是會極度刺激銷量的。芯片提價後，如果他們還維持這個價格，上市時候的财報又很漂亮，那就值得玩味了。”
……
一個大幅降價的舉動，讓宋陽敏銳地聯想到萬燕很可能踩到了一個巨大的坑裏。
三友電子是超級VCD的先行者，在芯片和機芯兩個最核心的配件上都有成本優勢，很清楚這機器的成本是多少。
飛利浦确實也推出了雙碟機芯，但成本不會相差多少。
而萬燕的超級VCD居然定價1980，那成本怎麽降下來的？
如果是燒錢補貼，上市時候的财報就很難過關。
萬燕要上市，隻能是在國内，畢竟顧頌就是在滬海玩這個的。
而如今這個時間點，投資者可沒有後來那些看行業地位、看市場預期的覺悟。伱這個企業賺了多少錢，那才是硬道理。
廣告風頭上，魅影VCD更強，萬燕就得拿出更過硬的銷售數據。
所以萬燕憑什麽賣1980？
宋陽想到了來家。
隻有一種可能：萬燕的零配件，确實是很低的價格拿到的。
省卻了關稅，走的路子有問題。
當然了，此時此刻，來家的生意很“正”，路子很“硬”，不太會出問題。
但宋陽知道事情不遠了。
萬燕手裏一定有一批芯片存貨，這批芯片還是以之前30多美元一片拿到的。
如果斯高柏那邊把價格提高到65美元一片，萬燕還能繼續賣1980，上市的數據也非常好看，那就八九不離十了。
爲這事，宋陽找到了戴漢。
“年底我們會推出一個新機器。”宋陽直接說道，“DVD機。清晰度是VCD的兩倍，多聲道，單張光盤現在可以做到3G，後面還能更高。這個産品，國内暫時不是消費主力，未來更大的市場也是出口。”
戴漢是戴燦的親哥。
一家人，星、漢、燦，曾讓宋陽疑惑是不是還有個人叫戴爛。
據說是戴老爺子當年欣賞曹操的執着，一時沒想到那。
有個小丫頭叫戴蘭，算是湊成了一句。
經營着漢華貿易的戴漢知道宋陽不會僅爲這事過來：“是不是有别的動靜？”
顧樂死後，宋陽和顧家的矛盾在戴家不是秘密。
姚佩華在他身邊做廣告公司的總經理，戴燦是他的同學，宋陽從實力上到能力上，包括品行上，都是戴家很欣賞的。
以後自然是站在一邊的夥伴。
宋陽見他這麽問，就說了說萬燕那邊的動向，然後說道：“有顧家推動，萬燕年初大張旗鼓地并購，現在又讓價格戰白熱化，上市應該是必然的。從94年到現在，他們的銷售數據應該都很漂亮。但是，1980這個售價，在眼下這個時間點大有問題。”
他頓了一下之後，說出了自己的猜測：“零配件，進口走私。”
戴漢心頭一凜。
宋陽又說道：“以萬燕今年很可能賣出數十萬台的規模，涉及的金額不會小。當然了，會不會因此牽連到顧家，得看看内裏更具體的情況。但多少是一個線索，如果運作得當，應該有奇效。”
戴漢一時無法言語，想了想之後就說道：“那最多應該也就是牽涉到顧雅和顧頌。而且現在，顧雅的貿易公司是佩華的哥哥姚慕中在管理。”
“不急于一時，隻是個線索。”
在來家出事之前，誰能想到會是那麽一樁大案？一切都隻要一個由頭罷了。
現在李儒在閩省打盜版，隻是小打小鬧。些許盜版光盤，能占來家多少份額？
不過，事情就是需要聚起來。
宋陽又說道：“還有一件事，那就是明年香島那邊。現在，泰國等一些國家的金融市場已經有亂起來的迹象，明年肯定是會波及香島甚至咱們這邊的。金融系統的問題，到時候可能爆發出來。這幾年國内很多行業突飛猛進，隐憂不少。”
戴漢驚異地看了看他，臉色更加凝重：“你覺得明年會出現大問題？”
“我隻是判斷。但是，我相信會有一個明确的信号。”宋陽很肯定地說道，“如果哪天外彙局和人行的領導再來找我和老李，那就說明問題會很大。”
“……”戴漢一時陷入沉思。
“漢哥，未雨綢缪。”宋陽把來的目的說清楚，“你本來做的就是進出口，最容易先摸一摸閩省的來家有沒有問題。星哥那邊……如果能針對這件事早做些準備，一是自己管轄的範圍内屆時問題會很小，另外一個，是可能讓顧風陷入到很被動局面的。”
戴漢凝眉深思。
“你真的這麽有把握？”戴漢許久之後，才認真看着他問道。
“要不然，我不會專門來找你。”宋陽肯定地點頭，“明年下半年，後年，會是一個很大的難關。此刻是欣欣向榮的，問題可以被掩蓋住。”
他是帶了證據來的，從包裏拿出幾張紙來：“這是香島那邊，針對東亞和東南亞金融市場的一份内部調研報告，懂的人能看出門道。去年資金就在回流日本和美國，今年加速了。但與此同時，也有大量的遊資在借入泰铢等一些國家的貨币，這是做空的迹象。”
戴漢也隻能看懂一點點。
但他看懂了一些數字。
那一長串的數字，看來讓人有些心驚膽顫。
戴漢數了數，有點不敢相信地看着宋陽。
“還在增加。”宋陽說道，“雖然現在隻有二三十億美元，但外彙期貨交易，杠杆率是很驚人的。照這個規模，沒有千億美元級的外彙儲備，扛不住屆時的攻擊。這些國家裏，泰國的外彙儲備已經不到300億了，逆差還在擴大。”
但華國，截至去年底，外彙儲備也隻有700多億。
今年會多一點，預計會超過1000億。
那也意味着，如果風暴刮起來，如果又隻集中攻擊香島這個點，其中有重重顧慮，還真不好說。
而不管漢華貿易還是其他諸多華國企業，對外進出口最重要的通道，就是香島。
“這些數據，國家肯定也正在關注着，他們應該比我注意得更早。”宋陽意味深長地說道，“從93年開始，金融政策就一直是收緊的。先緊，後面才有松的餘地。春芽投資這邊多了一筆錢，外彙局和人行的領導就找到了我們，恐怕也是因爲早就在未雨綢缪，不放過可能會發揮作用的力量。”
“……這個，我能給戴星看看？”
宋陽帶過來，就是這個意思：“星哥說不定也已經看過了，但我這個，絕對是最新、最準确的。”
戴漢一時還沒品出其中的意味，隻是在見到戴星之後，聽到他看着這份資料意味深長地嘀咕了一句：“這裏面，有多少錢是他們的？”
“……啊？”
戴星默默疊起了這幾張紙，遞還給戴漢。
凝神沉思中，他開口說道：“風向确實如此，香島那邊既然這幾年一直在埋釘子搞什麽直選，後面不可能不搞出點風雨。日本的泡沫破了之後，上面一直在組織研究。這幾年不是嚴禁資金向房地産流通嗎？就怕出現問題。現在出口大漲，彙率重中之重。”
仿佛是一個佐證，此時的粵省，一個前幾年風頭無限的人走到了窮途末路。
“1000萬，隻要1000萬！”他懇切地請求着當地銀行的行長，“我們大樓的預售賣得有多好，你知道啊！”
“……史董，現在規定真的很嚴，我也沒有辦法啊。”
巨人史柱在輝煌的時候，從不屑于找銀行貸款。
但現在沒辄了。
走出這家銀行，坐進車裏，已經快入夏的天氣裏，他隻覺得後背涼飕飕的。
昏了頭，最開始18層的樓，被撺掇着定成了70層，現在才蓋到第3層。
自家知道自家事，現在就算把全部的資産都賣了，他還欠2.5億。
默默把電話打了出去，對方是一個同屬某個圈子的朋友。
“……老段，江湖救急，我要1000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