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陽和李儒互望一眼，都給氣笑了。
真嚣張啊。
前腳搞風搞雨，後腳就上門下戰帖？
而且看看這時間，卡得多準？這邊還在從機場回城裏的路上呢，那邊人到了廠裏。
這是等着人回來了就直接面談？
還是一個人去的。
“好生招待着，我們這就過去。”宋陽呲着牙冷笑，“告訴他，點起了戰火，頂着個帽子玩什麽單刀赴會，我很欣賞他的驕傲和勇氣。！”
把大哥大放下之後，就見李儒怔怔地看着自己。
“怎麽了？”
“你還說我霸道庸俗？”李儒啧啧有聲，“我覺得你這人其實骨子裏也非常霸道。”
“那你喜不喜歡？”
李儒樂了：“對這幫孫子是得霸道點！等會讓我先開口。老子之前說要怼一怼老段都食言了，這次非得埋汰一下這孫子！”
宋陽不以爲然：“來的隻是一條狗，儒爺，您那樣就跌份了。”
“……”李儒被噎了一下，“合着我還得端着？”
“等會這樣來……”
兩人在車上開始商量着，李儒先是目瞪口呆，然後開懷大笑。
粱泰開着車，嘴角也帶着笑容。
這麽大的風雨，他竟還有這般心情。
那也着實是因爲他下了飛機後，聽到的都是好消息。
有兄弟願意先幫他把鍋扛起來，也豪傑前來助陣，有大教授要幫他出面，也有大領導幫他從中周旋。
是那些對手太驕傲了，覺得這些手段就夠對付他，還是因爲他已經有了讓實力強勁的對手也望而卻步的實力？
……
楊自榮笑得很輕松自如，在會客室中悠閑地喝着茶，看着書報。
會客室中一個人也沒有，但房門緊閉，他知道門口有人守着。
像是被看住了，怕他會跑一樣。
怎麽會呢？
他是帶着難以拒絕的條件來的。
陶炳那邊暗中營造的壓力，和明面上的萬燕VCD、樂頌投資是沒有半點關系的。
當然，聰明人自然懂得是什麽狀況。
要怪隻能怪，他們确實留下了這樣一些破綻。
在這邊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一份雜志都看完了，門外終于響起了連串的腳步聲。
楊自榮站了起來，理了一理褲子和西服的衣襟，臉上挂起了笑容。
門被推開，宋陽、李儒和粱泰魚貫而入。
“宋總、李總、粱司機，幸會。”楊自榮矜持地笑着，伸出手去。
三個人齊齊露出一個微笑，一邊看着他，一邊自顧自地坐在了沙發裏。
楊自榮不以爲意，還像是很有風度一樣又理了理袖子，随後邊坐邊說：“宋總讓人轉告，說我這是單刀赴會，言重了。”
“啊？”
楊自榮愣了一下，重新說道：“我過來拜訪，是帶着誠意談合作的。”
“啊？”這回說話的是李儒。
楊自榮心中微愠，臉上仍潇灑地問道：“二位不想聽聽是什麽樣的合作？”
這次兩個人一起：“啊？”
楊自榮目光微凝，仍舊保持着風度問：“二位現在有很多事需要處理，第一時間趕到這裏來，這樣可不是待客之道。”
“伱聽懂了嗎？”宋陽問李儒。
“聽不懂。”李儒搖着頭，“是不是要吃的？阿泰，去問問食堂看看，有沒有啥吃剩下的骨頭。”
粱泰見這兩人竟真的像車上商量的那樣演起來了，看了一眼這個楊自榮，現在反應過來之後臉色已經完全黑了。
于是他真的站了起來，離開了房間，像是去找骨頭了。
楊自榮壓着怒氣，搖着頭自言自語：“原來我誤會了，還以爲宋總說我單刀赴會，欣賞我的驕傲和勇氣是誇獎。二位開這樣的玩笑，有失身份了。”
兩人一起演出疑惑的笑容，好像還是聽不懂他說什麽。
房間裏陷入了安靜。
楊自榮怒氣越來越盛，卻也不知道怎麽繼續說好。
做出這樣的姿态，就是爲了表示他隻是條狗，說的話聽不懂也不用聽嗎？
他按捺着怒氣，終究還是開口沉聲說道：“宋總是不是誤會最近發生的事情是我們萬燕做的了？貴公司确實是買了我們的産品仿制的，除了這個争端，二位其他的麻煩可與我們無關。”
“奇了怪了。”李儒開口，一邊挖着耳朵一邊疑惑不已地看宋陽，“明明人模人樣的，怎麽我就是聽不懂它說什麽？這是哪一路妖精？”
老戲骨演得活靈活現的。
楊自榮繃不住了，不由得站了起來：“二位既然有心戲弄，那就當是我高看二位了。”
“奇了怪了，我也聽不懂。”宋陽拿起了大哥大，“我打個電話聯系一下萬燕那邊，看看他們這小股東是什麽情況。到底是奉他姜大總經理的命過來下戰帖的，還是萬燕由他做主，我怎麽就不明白了呢？”
楊自榮盯着他。
宋陽還真的把電話撥出去了，張口就問：“姜萬姜總嗎？我是三友電子的宋陽。有個叫楊自榮的到我這邊來了，我知道他在你們公司占了49%的股。他過來說很多話我怎麽聽不懂啊？是他做你們公司的主還是你沒交待明白？”
“……楊總去你們公司那邊了？”
大哥大裏，姜萬的聲音明明白白地傳了出來，語帶不解和驚疑。
“是啊。姜總，要不你跟他說說看？真的，他說話我們聽不懂，也不像是外語，不知道是什麽種類的語言。”
說罷把大哥大遞給了楊自榮，滿眼鼓勵的模樣，還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楊自榮聽着大哥大裏的“楊總？楊總？”，隻盯着宋陽不說話。
可他還是把大哥大拿到了手裏，然後森然說道：“宋總和李總這是想說我是一條狗呢，所以他們聽不懂我的話。他們用這樣的法子撒氣也是可以理解的，姜總，我先挂了，回去再跟你說。”
挂了電話眼神冷冰冰地把大哥大遞過去，這兩人就互相對視着驚喜地說道：“忽然能聽懂了！楊總，你剛才說話是怎麽回事？怎麽我們都聽不懂？”
楊自榮面無表情。
看來，他們是知道顧家在背後了。
于是他眼神依舊冷冰冰的，卻自嘲地說道：“非要讓我以一條狗的身份說話，二位才肯聽得懂是嗎？”
“佩服佩服，挺狠的！”李儒先暫了他一樣，然後兇神惡煞地瞪圓了眼睛，“你算老幾？輪得到你來高看老子？爺‘抛棄妻子’？爺還真是狠下心做出了這種事！爺的心這麽狠，指不定還能做出什麽事！三友電子，爺現在還是大股東，總經理！回去告訴顧頌、顧樂，爺把這些髒水全算在顧家頭上了！爺瞧不起顧家，要麽是真下作，要麽是不會養狗！”
楊自榮萬萬沒想到這一趟過來會被這樣對待。
此時看着光頭的李儒發飙，他那副兇相是真實的。
不光楊自榮呆住了，宋陽也呆住了。
李儒這是真暴走了？之前劇本不是這樣商量的啊。
難道說，“抛妻棄子”這種指責，真讓他最火大？
李儒就這麽把顧頌、顧樂兩個名字點了出來，而且直接說瞧不起顧家，楊自榮一時都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什麽狗吧玩意！”李儒再爆粗中之粗，蔑視地看着楊自榮，“滾吧！”
楊自榮臉色鐵青地看着宋陽。
他們想要激怒自己，想要激怒顧家，有什麽目的？有什麽倚仗？
宋陽微微一笑：“商業競争歸商業競争，既然現在升級成真打仗了，那麽你這個使者孤身闖敵營，有勇氣過來，難道沒有想到過可能會受辱？我說你驕傲，看來沒說錯。”
楊自榮見局面已然這般了，冷聲道：“二位好大的威風。我說過，二位誤會了。”
“有沒有誤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宋陽的眼神也漸漸冷下來，“好大威風的，是你，是顧家才對。有多了不起？你們這些幫着辦事的，仗着顧家耍這麽大的威風，顧家知道嗎？你不妨回去請示一下，顧家準備怎麽應對我的反擊。”
楊自榮眼神一凝，他說的是顧家怎麽應對反擊，這個瘋子準備直接攻擊顧家？怎麽個攻擊法？
“我先告訴你。”宋陽又是冷眼又是微笑，“我是清清白白考到燕大的學生，我介紹一個錢财來源清清白白的富豪投資有自主知識産權的國産BP機企業，我介紹他向燕大捐贈獎學金、助學金、科研基金，我協調着請燕大科研團隊做出了可能成爲國際最新技術标準的科研成果，我幫燕大從香島富商那裏拉來了獎金2億的捐款。”
楊自榮的眼神不免越來越駭然。
宋陽卻還沒說完：“我們委托開發拿到了專利證書，我們引進着國外最先進的專利成果，我們花了千萬級别的資金購買正版版權。我們幫助央視策劃益智節目募捐善款，我們自己也捐了1500萬幫助燕大培養高科技人才，我的個人音樂專輯收入也宣布了捐出去。我們在研究最新技術，建廠、招工、交稅，我們幫國産品牌發展得更好，我們在促進兩岸三地的文化交流。”
“你們在做什麽？謝謝你們點起來的火，不隻你們能找人說話。我這個人，不滅火，隻澆油！”宋陽寒聲說道，“趕緊來勸我，不要憑借現在已經出的名、已經做的事、已經引起的注意，對那些想要采訪我的記者指名道姓地炮轟顧家。”
他昂着頭：“我軍訓了一年，上了一年的思想政治課，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我堂堂正正做人，滿腔熱情做事，結果到頭來顧家要給我上一課，告訴我這天下還在舊時代，是幾家稱王、作威作福？還是說，有些地方已經姓資了，有錢有勢就能爲所欲爲？”
楊自榮臉色煞白，就見宋陽冷眼看着他：“我要把這件事上秤！我還是個學生，燕大學生。我本來學得很好，一腔熱血報效國家，爲什麽顧家要把我教育得上頭？如果這些隻是你這條狗的主意，那你玩砸了！”
房間裏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李儒瞠目結舌地看着宋陽：好家夥，這些話裏透露出來的危險氣息，腥風血雨！
可是，他娘的，确實在理啊。
最主要的是，李儒現在聽明白了。
宋陽不按常理出牌！
他，也不是那麽輕易地一下就能被摁死！
一口一個顧家要教育他，頂級誅心啊，顧家沒敵人的？
那邊能盯死宋陽隻是些盜版磁帶，可朱自強把事情扛起來了，宋陽本身又能有什麽危險？
當然了，以顧家的底蘊和能量，真要全力對付宋陽的話，宋陽壓力山大。
可對顧家來說，最怕的是被人找到拿捏的借口。
而眼前的局面，總要詐一詐。那個顧頌、顧樂，大概是不可能親自在辦這件事的，這些事隻是眼前這個狗東西的主意。
這一切，都隻是在吓唬眼前這狗腿子。
先演戲讓他憤怒，現在又讓他認爲會給顧家帶來天大的麻煩。
讓他失了智之後再做什麽，大概才是宋陽的真實目的。
“……你瘋了。”面對咄咄逼人的宋陽，楊自榮喃喃說道，“你知道我是想過來談什麽的嗎？你都不聽一聽，就要玩什麽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宋陽嗤笑一聲：“我不是匹夫，顧家更不是帝王。你知道粱泰的名字，我也知道你的來曆。從華爾街回來，聊的不就是整合、壟斷、上市那些資産整合的金融套路？很新鮮嗎？”
楊自榮駭然看着他，感覺自己似乎是透明的。
“給你一晚上的時間，我先倒個時差，不回學校。”宋陽冷眼看着他，“作爲校園風雲學生，回去之後就會有很多同學問我的。我怎麽說，看你的答案。我再教你一下，你在國外待久了，腦筋可能轉不過彎來，你至少請教一下顧風。”
又是一個讓楊自榮心頭一震的名字。
“你問他，憑我現在已經做出的貢獻，遇到這樣的構陷，是不是會讓許多人聽了覺得憤怒、同情、不公。”
“你再請教他，發展到如今局面，到底是顧家要寵着顧樂爲了一個姚佩華胡鬧，還是見到有草根做出成績就非要謀奪！”
“你最後再問一問，如果真的鬧大了，對顧老爺子可能會有什麽樣的影響，會不會有人借題發揮。”
徑直點出這些問題，李儒也驚了。
難道宋陽是真有什麽倚仗？
靈魂拷問之下，楊自榮通體冰涼。
“我隻等一晚，請便。”宋陽冷漠地擡手送客。
“……不至于。”楊自榮在一陣難堪的沉默之後，腆起了臉，笑得有些賠罪的意思。
宋陽樂了起來：“就隻是你的主意啊？那現在怎麽辦才好？你過來是想談什麽？”
楊自榮呆在了那裏。
我是來談整合、壟斷、上市的啊……可是……現在還怎麽談？
難道談你怎麽才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