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活……邊主任,這确實工期安排不開。”
邊楷的辦公室裏,之前幫學校裏修了朗潤園好幾個老房子工程的人爲難地開了口。
看了一眼一旁默默不言的宋陽,邊楷略顯尴尬。
現在工作是變動了,職權變大了,但這第一件事卻辦不好。
宋陽對邊楷笑了笑,說了一句:“不礙事。”
邊楷微微點頭,平靜地說道:“曲經理既然安排不開工人團隊,那今天是麻煩白跑一趟了。”
“哪裏哪裏,邊主任有事盡管開口,隻要能幫的我都不在話下!”
邊楷客套着将人送走,回房了還沒開口,宋陽就先說道:“是我想岔了,這事,倒不該這樣來做。”
裝修這種事,在這時候根本就還沒成爲成熟産業。
大多數人家裏根本談不上裝修工程,哪怕是單位的公裝,也大多就是刷刷牆、牽好線、打個櫃子什麽的。
民營家裝公司,現在都還沒開始踴躍出現。
對口燕大,而且還能修繕些老房子的,都是國營的建築隊。
宋陽和這樣的一些人聊不到一起去。
比如和邊楷聊了一會之後,就發現他騷子營的那個房子,是由秦月娥自己去勞務市場聯系工人幫忙的。
這個時候,做太多事都缺乏專業的隊伍。
而宋陽的麻煩在于:他要的效果超出此時人家經常做的,而他又沒有足夠的時間耗在工地裏,和别人當面溝通。
又是缺人。
廣告公司的辦公室已經租下來了,宋陽連去買辦公家具和設備等的時間都沒有。
宋陽打了幾個月的基礎,現在是迫切需要一個信得過的真“秘書”了,能幫着去做好各種事的。
他認真思考了許久之後,這才給林栖霞打了個電話。
把目前的情況解釋了一下後,他才說道:“媽,當初您看我至少頭頭是道,很有道理的。我覺得,您看人的眼光很準。這麽些年,親戚中有沒有能培養的靈光苗子?我想了一遍,我家裏那邊沒那種好苗子。”
林栖霞頗爲意外,又感覺怪異:“你是說我看你看得有道理?”
“就是打個比方嘛,正常來說您那種判斷正确的可能性高達八九成,我隻是比較特别而已。”宋陽的臉皮修煉境界也不是蓋的,“這人對我來說很重要,我不想請外人介紹。隻要聽話,性格忠,腦筋靈活,我來培養!”
林栖霞知道他這句話的分量。
以他已經展示出來的能力,已經打下來的基礎,這個人送到他身邊,隻要能得到他的信任,可謂是“平步青雲”的。
“你家那邊真沒這樣的好苗子?”
“我爸要是開了第一回口,以後就沒完了。”宋陽如實說道,“但您這邊不會,而且您情況也特殊些,這麽多年都是在獨立自強,來往不多。”
林栖霞懂了,以她的性格,本就不想占宋陽的便宜,要不然當初就答應他跟他家一起做生意了。
現在,爲了宋陽的觀感,爲了女兒的幸福,也不會對他多提這些方面的要求。
“……伱可真是,心裏這麽多彎彎繞繞。”林栖霞感慨了一句,随後就說道,“那讓我想想。”
宋陽并不隻打給林栖霞一個人,随後又打電話給了王波,請他跟原來所在的部隊聯系一下,幫忙介紹個退伍轉業的兵,要會開車的,人老實點的。之所以不要王波的戰友,因爲他年紀太大了。
後面專業做事的可以慢慢招,但身邊要有兩個從一開始培養起來的。
……
鄂省江城,林瑾騎着自行車在清晨時分回到了家樓下,把車子搬到樓道裏鎖好後進了門。
哥哥林謙已經去上班了,他的兩個孩子在屋裏打鬧着。
看見叔叔回來,侄兒侄女圍着他打轉,林瑾笑呵呵地摸着小腦袋又問道:“媽,嫂子去爸那幫忙了?”
“快過早。”他母親已經從廚房裏拌好了熱幹面出來,又盛了一碗蛋酒,“昨天值夜班睡一會沒有?”
林瑾搖了搖頭:“值班紀律不讓睡。”
他母親心疼地看着小兒子:“又看了一晚上書?”
林瑾低頭喝着蛋酒“嗯”了一聲,随後吃着熱幹面說過:“等我自考過了,就能轉成正式工,到時候至少有單位的宿舍住。”
現在一大家子七個人,都擠在這邊住。
林瑾當初以爲大了不好住,高中讀完沒考上大學就去當了兵。
他父親的班,是由大哥接的。林瑾當時畢業一時沒出路,當兵都還找了人。
當了兵轉業,這才又安置回來進了鍋爐廠。
林瑾選擇了長期值夜班,這樣晚上家裏不用那麽擠。
而他的父親,退了之後就想法子開了個早點攤,每每清晨四五點就出攤了。
“我爸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林瑾笑道。
“……這是你嫂子調的醬,你爸回單位了,昨晚你哥回來說燕京有電話過來找他。”
林瑾愣了一下:“燕京?姑姑?”
他母親點了點頭:“你姑父走後,你姑姑一直過得孤僻。你爺爺奶奶都走得早,她後來就沒回過江城了。也就去年晴雪考上燕大,她打電話來說了說。”
林瑾沉默了一下,随後說道:“姑姑也挺不容易的。”
幾口把饅頭吃完把粥喝完,林瑾就說道:“媽,我去睡了。”
他母親收拾着碗筷點了點頭,瞧着這不到六十的房子歎了口氣。
都24歲的孩子了,家裏這情況,請人說親都不好開口。
小姑子在燕京那邊辭了職,聽林建峰說她做生意過得還可以。有時候不是沒提過看她能不能在燕京給瑾兒介紹個事,但林建峰說開不了口,當年她沒了男人時,哥嫂也沒能力幫幫她。
洗好碗筷怕孫子孫女吵着林瑾補覺,真準備把孩子帶出去幫兒媳婦收攤時,林建峰回來了。
放着孩子在院裏玩,她問自己男人:“是不是栖霞的電話?”
林建峰默默點了點頭,拿出火柴點燃了煙,吸了兩口。
“……出了什麽事?”見丈夫心事重重,她焦急地說,“到底怎麽了?”
林建峰被煙熏紅了眼:“你去菜市場多買點土雞蛋,再去買點她愛吃的豆絲,我晚上坐火車帶到燕京去。”
他媳婦心裏一突:“栖霞怎麽了?生病了?”
“不是。”林建峰搖了搖頭,“我帶着小瑾一起去,讓人見一見。二妹說,如果合适,讓小瑾以後在燕京跟着别人做事。”
“晴雪剛上學……談朋友了?”
“二妹輕易不打包票。”林建峰吐着煙,緩緩說着,“她說先讓别人見一見,看行不行。能行的話,比他在哪個單位都強。可以學本事,賺的錢也多。”
“真的?”他媳婦喜不自勝,“是做什麽事?”
“長途電話貴。”林建峰言簡意赅,“你知道她性格的,要麽不說,要麽就是有把握的。等小瑾醒了,找個由頭先跟廠裏請兩天假。”
林瑾中午睡醒後,聽了這個消息吃驚不已:“姑姑幫我介紹事?”
“聽着好像不那麽簡單。”林建峰說道,“你姑姑電話裏沒講太多,說也想看你願不願意去燕京闖。你怎麽想的?”
林瑾僅僅思考了片刻就說道:“我去試試!”
在鍋爐廠轉正,無非也隻是想先有宿舍住,不擠在家裏。
鍋爐廠也好,大哥所在的機械廠也好,前景都越來越不容樂觀。
林瑾極力想自考,可不光是爲了端上個鐵飯碗。
而對于能把表妹培養到燕大去的姑姑,林瑾選擇相信。
黃昏時分,林謙和母親一起把弟弟和父親送到了火車站。
而這個時間,在滬海也有兩個人坐上了前往燕京的火車。
男人衣着體面,五十多歲的年紀了仍然看着儒雅俊逸風度翩翩,但他眼裏卻蘊着怒火,顯得有些陰翳。
婦人保養得好,但長相卻并不好看。此刻坐在男人身邊,反倒顯得小心翼翼。
“……别氣壞了身體。”
這是個軟卧車廂,門一關,裏面就隻兩人。
男人冷哼一聲:“燕京教育好,滬海不好!擱在你爸和你哥身邊讀完了小學,就養成了這副性格!”
婦人委屈又忐忑,竟不敢反駁。
“别嫌我話說得難聽,她要是不聽我,那就别跟我姓姚了,跟你姓戴吧。”男人冷冰冰地說道。
婦人臉色陡然一白。
十一月初的燕京秋色剛顯,蕭瑟之意已經冒起。
曹學誠跟李平通過電話之後,也帶着秘書和何若,再加上剛好有事一起過去的袁坤啓程前往燕京。
天剛微亮,沈晴雪在宋陽懷裏醒來,看了看他把被子揭開一條縫往裏偷偷瞄了瞄之後,臉上又熱起來。
每個星期,除了周一周五白天有時間呆在這裏時,隻有周五晚上是屬于兩人的完整夜晚。
真是奇怪,好像還睡多少時間,又覺得很有精神。
她偎在宋陽身上,肌膚相親中看着他熟睡的臉更覺得甜蜜。
媽媽說,表哥跟舅舅今天早上就會到。
他身邊缺信得過又能辦事的人,竟主動讓媽媽幫他介紹人。
這就是她鼓起勇氣寫出那封信,選擇相信的男人。
沈晴雪忽然整個人在他身上磨了磨,湊到了他唇上又輕輕親了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