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校門不遠了,沈晴雪開口問:“那個創可貼……多少錢一盒?”
“沒這些零食貴的,放心吧。”
“……你上次唱的那首歌,有沒有歌詞或者……”
宋陽想了想:“那我晚上把歌詞寫出來吧。你們宿舍有我們中文系的女生嗎?上課時候我讓她轉交給你。”
“……蘭慧。”
“她啊?”宋陽恍然大悟,“怪不得最近時不時地偷看我,還以爲她對我動心了。”
“……”
這句話的意思,怎麽聽怎麽不對。
沈晴雪趕緊又岔開話題:“伱幹嘛要花那麽多錢買扒糕?”
宋陽知道她說的是鋁飯盒,于是就漫不經心地回答:“我缺個盒子裝東西,你以爲我就是發善心或者故意表現給你看嗎?”
“我沒這麽想……”
“到學校了,不能讓别人誤會,再見!”宋陽兩隻手都提着東西,于是左右晃了晃腦袋當先走入校門。
沈晴雪抿着嘴鼓着氣,加快了腳步。
他這是喜歡故意逗自己玩,還是平常就這麽滑稽?
想着他作爲旗手訓練時的認真,沈晴雪自然而然地把答案向前者偏了偏。
不一會,兩個寝室裏就都驚喜起來:“哇,扒糕!”
随後到了的範忠站在他們宿舍門口,表情很複雜。
原來那飯盒裏是扒糕,那沈晴雪手上的也是喽?誰出的錢買的送給誰的?
“來嘗嘗。”宋陽熱絡地招呼。
“……不用了。”他走過門之後就陰沉下臉來。
殺人,還要誅心!
這時舍友們又在翻看宋陽帶回來的零食了。
“哇!巧克力!”
“還有橘子糖!”
“我靠,還有豆奶粉?”
董立明目光閃動,敏銳地說道:“不對!你怎麽會買這麽多高級貨?這是我們給的錢能夠買這麽多的嗎?還有水果!”
“書斷貨了,花好長時間才找到的盜版,省下來的錢啊。”
“那爲什麽不多買點小浣熊!”
“下周别讓我幫着帶了,扒糕都别吃!”宋陽憤憤不平地從挎包裏拿出磁帶和書,“當旗手這麽累,下周外出時間我就找個錄像廳休息一天!”
“别!舉旗大哥辛苦了!給舉旗大哥泡一杯豆奶!我們都緊密圍繞在舉旗大哥的周圍!”
“趕緊吃,吃完幫我把飯盒洗幹淨!”
宋陽并沒有亂說,他确實需要一個盒子來藏些東西。集體宿舍裏,屬于自己的私人空間太少了。
而相對的,沈晴雪宿舍的姑娘們則發現了異常:“我記得上回阿姨來,帶的好吃的比這多多了啊。”
“……你們吃不吃吧,不吃我都留着!”
“這是什麽?”蘭慧發現了沈晴雪往褥子底下藏創口貼的動作,“咦?”
“這是進口的,看後面貼的紙!”
軍訓這麽久了,不少人都去醫務室包過紗布。
創口貼大家也不陌生,但這麽小巧精緻的,卻都沒見過。
“我知道這個!我在《青年文摘》上看過這個創可貼的故事!”
“啊?還有故事?”
“對啊!據說,這種創可貼是米國一個小職員發明的。那時候他剛剛結婚,他的妻子不擅長做菜,所以經常割破手或者燙到手。那個小職員是在生産繃帶的公司裏工作,每次都是他幫妻子包紮。可是,他擔心自己不在時,妻子受傷就沒法包紮,後來,他就發明了将這種将紗布和膠帶貼在一起的創可貼。band就是繃帶,aid是急救,這是一個因爲愛産生的偉大發明!”
沈晴雪心思恍惚地聽着。
因爲愛産生的發明?情根初種的女娃聽了這種話,就好比小禾苗突然吸收了氮磷鉀。
他是早就注意到自己手上有水泡了呢,還是他因爲自己手上有就想到了她?
他自己還留着嗎?
他……知道這個故事嗎?
“晴雪,阿姨真疼你!”蘭慧說罷看着她手上的紗布又奇怪起來,“阿姨給你帶來了,你怎麽不用?”
“……她是來了之後才知道我做了旗手的,這個是……專門去市區買到的。”
“我腳上也起了水泡……”
“……這個我……也隻有兩盒……”
“逗你的啦。”蘭慧羨慕不已,“阿姨真疼你,隔一兩個月就來看你一次……”
“……先把水果吃了,天氣熱了容易壞!”
沈晴雪心慌慌的,趕緊轉移注意力。
……
臨近黃昏,銀河音像的朱自強還沒下定決心。
和下午一樣,他又在跟兩個老客戶閑聊。
兩人連連點頭:“是這個理!交押金,你寫押金條麻煩,我也揣丢了兩回押金條。要是能八折租錄像帶買磁帶,那好啊!要是電影多,我能天天看!”
“這麽說,你們覺得這主意能成?”朱自強還有點不确定。
“能成!行啊老朱,沒想到你還能琢磨出這麽好的點子。會員制,有點意思哈,像不像咱們看的電影裏那種俱樂部的感覺?”
兩個老客戶擠眉弄眼的,随後一個正色道:“我說實在的,你别鼓搗賣磁帶和錄像廳了,那才能賺幾角錢?現在買錄像機的越來越多,好電影多才有賺頭!你這的電影我快看了個遍,有些電影你這裏就沒有!”
“還有電視劇也是啊。《新白娘子傳奇》,啥時候能有錄像帶租?我婆娘念叨好多回了。”
朱自強跟他保證着,心裏更加意動起來。
今天下午,他一直在跟鐵杆老客戶聊這個想法。
畢竟,100塊不是個小數字,對很多工作穩定的人來說也至少是小半個月工資。
然而結果竟真的還可以。
朱自強回過味來了。
錄像機是奢侈電器,一台就得三四千起。
花得起這個錢買錄像機的,100塊算什麽?
錄像機買回來,不就是用來放錄像帶的嗎?
租普通的電影,一盤錄像帶省4角錢。
租那種電影,一盤更能省6角錢。
100塊錢的話,确實幾個月就看回來了。
有人甚至提出,那些他們特别愛看的電影,如果買回去的話是不是也能打八折。
那樣的話,一盤錄像帶直接就能省幾塊錢。
朱自強聽到這兩人也這麽說,無師自通地提議:“這樣!以後你們介紹别人來我這租那些好片子,都統一要辦會員卡才行!我每次都得小心問半天,才确認是不是你們的熟人。現在管得越來越嚴,出了錢我才信得過,你們覺得他們肯嗎?有100個人辦卡,我就多花點時間,拿這筆錢去進更多好片來。”
老客(se)戶(pi)們興奮了:“别光進香島的,我聽說有洋妞!”
“小點聲!”朱自強心虛地左右瞅了瞅,“回頭那些片子也别在這裏拿。你們想我多去找片子,就得護着我啊!”
“明白,當然得護着你,不然我們上哪找片子看?”
朱自強送走了他們,在店裏連抽了5根煙終于下定了決心試一試。
第二天一早,他就去找朋友問到了小印刷廠的關系,去問印這種會員卡的成本。
那大學生講解的時候提醒過,這個卡,是記賬的憑據,要有不同的編号用來防僞。
它也是身份的象征,有了它就說明路子廣,租得到熱門的好電影。
它還可以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不是一張卡太多人太頻繁的用就行。
感覺不對勁,就借口怕是别人來偷摸調查,這樣辦卡的人也會勸朋友幹脆辦一張算了。
朱自強越琢磨,越覺得這裏面還有很多訣竅。
這讀過書和沒讀過書,真的不一樣嘿!
那小子肯定看過很多好電影,就這樣他還能考到燕大?
朱自強隻能感慨有些人天生就是腦子靈光。
印卡不麻煩,但比普通的貴一些,朱自強咬了咬牙一口氣先印了3000張。
100張一摞,他提了個袋子回到店裏後,打開了門就開始鼓勵客戶辦卡。
有會員卡,一次可以租3盤錄像帶。這樣客戶覺得回本更快,辦卡的和租錄像帶的都可能變多。
另外,最早辦卡的,幹脆把那些已經外殼磨損有點嚴重的,或者租的人已經越來越少的錄像帶送一盤出去。
與此同時,針對那些熟面孔老客戶,銀河音像新的潛規則定下來了:以後有些電影,隻租給有卡的人。
道理淺顯易懂,需求旺盛的老客(se)戶(pi)們直呼好人一生平安。
就這樣,朱自強開始了非同尋常的一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