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才瞧了兩個病人,陳不二就入賬了十兩銀子,十兩金子,如果全部用銀子來計算就是110兩。
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了,要知道潘明月一個月的例錢也隻有十五兩,開封府外上好的水田,也不過是十兩銀子一畝,算得上是巨款了。
潘明月這時候有點相信她哥哥的話了,這家夥賺錢能力是一流的,根本就不怕家道中落。
但陳不二比較不滿意,怎麽來他診室的病人就沒一個中規中矩的?不是陽委就是急症。
這些病如果換了在後世的大醫院裏面,那都是邊緣化科室才能看的病,這明顯就是門口“導醫”瞧不起他這位七少爺嘛。
正想着這個,診間進來了第三批病人。
陳不二擡頭一看,這是一對中年夫妻(或姘頭),因爲女的是被背進來的,在古代,這種事情除非是夫妻,或者半路夫妻才有可能的親密接觸。
你要是路上看到有女子暈倒,你想好心背她去醫館瞧病,等着傳绯聞吧,等着挨罵吧。
陳不二當初五丈河邊的遭遇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對夫妻進來後,陳不二和潘明月就覺得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見過,兩人互看了一眼,突然想起了什麽。
這不就是那啥,新門瓦舍唱雜戲最出名的吳牛兒和風六姐嘛。
在古代,沒有電影電視劇的前提下,最大的娛樂明星就是瓦舍裏唱戲的演員。
大周朝也有戲曲,各路地方戲都有,陳不二閑着沒事也去聽聽,那唱腔跟後世的什麽京劇河南綁子啥的的完全不同,
伴奏的樂器也不多,有時候主要演員在前面唱,後台還要有不少演員幫着合唱或者合音。
對經曆過電子音樂的陳不二來說,這種表演形勢是非常落後的,但你沒辦法呀,入鄉随俗呗,反正你不看這個,你也看不了别的呀。
所以陳不二閑着無聊,還是經常會花十幾個銅闆聽一下午戲。
因爲有人棒,于是各路雜劇明星就誕生了,比如眼前的吳牛兒和風六姐,兩人也算是多年的“舞台”搭檔,一唱一合,聲音婉轉好聽,曾經也轟動一時。
陳不二以前可沒少棒他們的場,不過看潘明月這表情,估計她也沒少去。
可是吳牛兒和鳳六姐的這對“黃金組合”後來突然從舞台上消失了,今天怎麽跑來景堂室看病了?
吳牛兒将身上背着的鳳六姐放下來後,馬上一臉谄笑彎腰作了一個揖:“見過兩位先生。”
鳳六姐頭上纏着一跟布條,跟後世高考沖刺的學生似的,不過一臉病容,顯然非常痛苦。
陳不二奇怪地問道:“你們兩位,是吳牛兒和鳳六姐吧?”
吳牛兒連連彎腰,盡顯伶人的乖巧:“先生果然慧眼,奴婢正是吳牛兒,這位是我内子鳳六姐。”
這一說話,陳不二和潘明月同時皺了皺眉頭,吳牛兒的聲音怎麽這麽嘶啞?按理說唱戲的名伶,這嗓子絕對會保護得非常好呀。
不過現在病人是鳳六姐,陳不二也不敢分心,便問道:“這鳳六姐是怎麽不舒服?”
“現在有發燒,不過先是腰痛,都痛了一年了,月事也不規則,經常拖拖拉拉個沒完,還不能久站,後來連站着都痛,現在是腰也疼,肚子也疼,這一周來開始出現發燒了。”
吳牛兒這麽一介紹,陳不二心裏吐糟了一下,這一看就是婦科病,居然又安排到他這裏來了。
這導醫回頭要好好教訓一頓了。
潘明月明顯對婦科病更内行,一聽就有了大緻判斷,陳不二看了她一眼,“要不,你來?”
潘明月一聽有點小小緊張:“我,我沒有獨立坐診資格。”
“怕啥,有我呢,再說,我不方便。”
見潘明月點點頭,陳不二笑着說道:“來,我身後這位大夫善長婦科,讓她先瞧,噢對了,别擔心,她是位女大夫。”
做爲伶人是看人臉色過活的,早就瞧出來這位清秀的公子是個女扮男裝的了。
吳牛兒又是一番點頭哈腰,潘明月也不客氣,直接上手去做檢查問診了。
陳不二閑着沒事,對這位“大明星”還是挺奇怪的:“吳牛兒,你嗓子怎麽啞了?”
“我,我……”
吳牛兒的臉上雖然還在笑着,但這個笑容卻平添了幾分苦澀,顯然他并不願意說。
陳不二見他爲難,也不多問了,誰沒有點痛苦的回憶呢,
“對了,鳳六姐可能有婦科病,你知不知道?”
吳牛兒連忙點頭:“知道,知道,一年前看過大夫。”
陳不二一皺眉頭:“一年前看過大夫知道有婦科病?那這都拖了一年了,你們怎麽搞的?急性病轉成慢性病,治療很麻煩的。”
吳牛兒這下不笑了,隻是歎了口氣:
“這位先生,不是我不想給六姐治病,實在是,是我們夫妻囊中羞澀,而且她自己也不想上醫館,這次要不是出現發燒,我一定要她來醫館,她還想拖着。”
陳不二一聽,心想難怪,
這年頭上醫館還是挺貴的,基本上都是給中産和貴族準備的,平民生病了,要麽硬扛,要麽去街頭的江湖郎中那兒求幾副藥。
像“景室堂”這樣的汴梁城中最大的五大醫館之一,收費也是最高标準的,這就篩走了絕大多數窮人。
當然陳家老祖也知道這樣做的弊端,所以一年兩次向窮人施粥,同時有個潛規則,真的病情危急,家庭困難的病人,隻收成本,不賺一分錢利潤。
但就是隻收成本,也不是一般窮人承受得起的。
隻是“景室堂”也不敢免費施藥,不是不想,是不敢。
你敢免費施藥,不收費用,今天給一個窮人免費,明天就會來十個,後天會來一百個、一千個窮人。
到時窮人都來你這看病,你收是不收費?
不收,你景室堂有多少資産?能撐多久?
收了,後面的病人就會暴動了,憑什麽其他人不收,輪到我就要收錢?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故意刁難我?老子砸你招牌。
到時就難收場了,恐怕景室堂反而是做好事不成,反而惹得一身騷。
做慈善被道德綁架,古今中外都不鮮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