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誰先傳出來的,說遼國大軍已經渡過黃河,馬上就要兵臨汴梁,準備連夜攻城了。
這說得有鼻子有眼,仿佛親眼所見一樣。
謠言一傳十,十傳百,先是從夜市傳出,随後汴梁城的各大瓦舍、青樓、賭場,總之半夜不睡覺的地方,到處都傳遍了契丹人要來了的噩耗。
最後都傳到了城門上的各個守軍,連這些将士們都懷疑人生了,
趕緊刀槍上架,連守城弩都拉了出來,眼睛死死盯着城外的黑暗之中,心髒噗噗直跳,就怕忽然從黑夜裏沖出一群北方野蠻人來。
這一夜,汴梁城無眠。
聽到警鍾的時候,汴梁城内的皇城司親軍衛、禁衛三軍也紛紛行動起來,全部都虎視眈眈,準備對付城中可能出現的亂臣賊子。
皇宮再一次關閉了,消息再次被隔絕,一些文武大臣們,也像無頭蒼蠅一樣圍在宣德門前,急得團團轉。
汴梁城此時聽到“謠言”的千家萬戶,全部都在打包的打包,整理的整理,連車馬行的大門都被連夜拍開了,大半夜都是要租車的人。
反正等到快天亮的時候,南城門口已經擠滿了要逃難的汴梁人,其中不泛一些豪門大戶,趕着馬車,直接将兩百米寬的禦道都給堵得嚴嚴實實。
尉氏客棧就在城南,城中的吵鬧聲自然影響到了住店的人。
一大早,陳錦樹就出去打聽消息了,然後急匆匆跑了回來:“不好啦不好啦,聽說遼軍打過來了,馬上就要渡過黃河了,大家都準備逃難去了。”
這話把大夥都吓了一跳,這昨天被抄家,今天要被滅國,陳家人怎麽這麽倒黴?
那些沒主見的各房小媳婦又嘤嘤嘤哭了起來。
陳錦柏有點不大相信:“不可能吧?昨日咱們還見到我嶽丈,如果真的有軍事,他不會不提醒我們呀。”
“啊呀大哥,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咱們快點撤離汴京才是關鍵呀,這要是去晚了,去南方的船都雇不到了。”
大夥兒都聽出來了,這陳三爺是急着去南方了。
老太太點點頭:“行,不管是真是假,反正你們三房總是要去南方的,你們跟娘到房裏來。”
等三房所有人進了房内後,紙鸢馬上将門關上了。
老太太坐在床上,從懷裏摸出了一些東西。
“樹兒,你們要去臨安府了,這一去我們娘倆這輩子不知道能不能再相見了。以前你總說娘偏心你大哥二哥,但你也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哪有不心疼你的道理?”
陳錦樹一聽,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抱住了老太太的腿,淚水就這麽掉了下來。
三房的衆人,連同小孩子也全都跪了下來。
“這是臨安府裏仁坊的房契,這是一個三進的院子,連帶着一個大店鋪,你們到了臨安後可以安置在這裏,等你們将來有錢了,再自己買個大宅子。
這是一萬兩銀票,你們的銀子都被查封了,這銀票你拿着,去了陌生地方處處要花錢,娘也幫不了你什麽了,樹兒呀,你們要切記,你們姓陳,以後做人做事,不能墜了咱們陳家的名聲,記住了嗎?”
想不到走前,老太太還送上這份大禮。前後給了二萬兩銀子,再加一個城中心大宅子,這禮不輕了。
在陳家用錢如此困難的情況下,老太太還悄悄給了這麽多錢,哪還有什麽偏心呢?這讓三房的人一個個都感動到無以加複。
就連陳不懼也是真心誠意給祖母磕了一個頭,陳不欲更是哭得像個孩子一樣。
陳錦樹這時候已經哭出聲來了:“娘,孩兒不孝,對不起你呀娘。”
老太太摸着他的頭,也是眼淚直打轉:
“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以後就你們自己家過日子了,是賺是虧都是你們三房自己的事情,所以一定要盡心做事,好好撫養後代,娘會照顧好自己,你有空就回汴梁來看看娘。”
三房的人走得很快,本來也沒什麽東西了,連個“行李箱”都不用帶,跟着“逃難大軍”準備出南城門,去城外汴河碼頭搭船南下。
陳家所有男丁都一直送到了南熏門,依依告别。
回來的路上,陳錦樹和陳錦柏的心情都不好,兄弟倆因爲昨晚分家的事情,有了一絲隔閡了。
“大哥,你們準備什麽時候去成都?”
“哦,我們準備緩一步再走,現在家中安宮牛黃丸的原材料都已經被查封了,我準備親自去登州采購,去了成都府,遠離海路,以後再要采購這些原材料就難了。”
安宮牛黃丸裏面有一隻重要的成份就是“犀牛角”。
在大周境内也有犀牛,但隻有南方才有,數量極具稀少了,所以“景室堂”用藥,都是從國外進口的,比如東南亞國家,甚至是印度、非洲那邊的。
絕大多數都是大食商人走海路萬裏迢迢運來的,一路從廣州、泉州、明州向北,直到登州爲終點,賣完就返航。
犀牛角不僅是重要的藥材,還是可以制作成免貴的工藝品,非常受上層階級的喜愛,加之數量稀少,人家大食人一年隻來兩次,所以價格被炒得很高。
盡管陳錦柏知道自己兒子轉移出來一部分藥材,但存貨也不多了。
這二房真要自己在汴梁重新開業,重新打天下,這隻神藥“安宮牛黃丸”肯定是少不了的,就需要他多多制作出來,原材料缺口也比較大。
“這樣吧,大哥,我讓不怒跟你一起去登州,路上也好有個照應,這幾年咱們的藥材渠道一直不太平,你們務必要小心再小心。”
陳錦松一聽點了點頭:“這樣也行,我一個人帶着商隊去也有點擔心,就是這次進貨需要大筆銀子,咱們現在已經一窮二白了,怎麽辦呀。”
有困難找老太太呗。
這次陳家有難,老太太是将自己所有的體己錢都拿了出來,這次兩個兒子要去登州進貨,她又出了二萬兩銀子。
這讓陳家的男人們全都羞愧難當,都多大年紀了,還一直在做啃老族。
陳家忙活了半天,突然陳錦柏發現還少了一個人,便問道:“不二那孩子去哪了?”
陳不二忙活了一晚,此時正在房中呼呼大睡,沒心沒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