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中,醫館不知道開了多少家,最有名的五大醫館爲什麽能成爲第一梯隊,就是因爲這五大醫館都有人在皇宮太醫院當太醫。
因爲誰能當上太醫,這就代表了皇家的認證,也就代表了醫術的高明,還有什麽比皇家更好的活廣告?
但太醫院的名額是有限的,不但要醫術好,更要宮中有關系,還要能服衆,這是一個擠破頭的好事,各家醫館的競争非常激烈,龌蹉之事頻出不窮。
不要覺得行醫之人就一定是懸壺濟世淡泊名利?
開什麽玩笑。
開醫館就代表着做生意,商場如戰場,那是很殘酷的,套用後世的話來形容就是“叢林法則”。
這也是陳錦柏覺得陳不喜這個老好人難爲勝任未來“家主”的主要原因,能當上家主的,一定是殺伐果斷之人。
結果陳離一聽,反而呵呵笑了起來。
陳錦柏一臉不爽地看向自己這個老伴當,“你笑什麽?我都愁死了,你還笑得出來。”
陳離一屁股坐在了陳錦柏旁邊的椅子上,低頭問道:“二爺,我們相伴四十多年,你覺得我眼光如何?”
“呃,看人極準,那又如何?”
“二爺既然覺得我看人極準,那我覺得咱家小輩,絕不是全都一無是處,至少七哥兒将來絕對是個可造之才。”
陳錦柏一聽,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我看你是越老越糊塗了,就老七那樣,連藥方都抄不端正,你覺得他能當上太醫,未來能繼承家主?”
陳離隻是輕撫着自己的胡須,微笑着說道:
“二爺,你将來就知道了,要論聰明和算計,其他沒有人比得上他,你以爲他這些草藥都是哪來的?”
“哪來的?不是自己采的?我說嘛。”
“我打聽了,這是七哥兒拿烤肉串換來的,而且讓大家換得心服口服,你瞧他什麽活也沒幹,卻能讓人心甘情願将藥材給他,這就是本事。
要不是這小子不學無術,挑的都是最不值錢的藥材,否則他無論如何都能達到二兩銀子的标準,讓他僥幸逃過這一關了,我們也沒機會對他下手了。呵呵呵。”
陳錦柏一翻白眼:“說來說去,這還不是不學無術嘛,給他機會都不知道把握住。”
陳離搖搖頭:“我看未必,他隻是不想拿了他人的好處,讓他們受罰而己,我聽說大哥兒說要将黃精換給他,三哥兒讓他自己随便拿,他都沒有動手。
這說明什麽?這說明七哥兒心地善良,講究手足之情。主要也是我們沒給他太大壓力,他真有壓力,有得是辦法完成任務。相信這次他挨了幾鞭子,也該吸取教訓了。”
陳錦柏聽了,内心還是将信将疑的,實在是在他心中,早就将小兒子列入了黑名單之中,打死他也不會相信小兒子将來會有出息。
頂多隻能算是小聰明。
可是眼前,還他還有一樁煩心事。
“小輩們的事情可以緩緩再說,但眼前這難關,我真是看不透啊。陳離你來看看這些賬本,最近的進項明顯不正常,仔細一算,這兩年來咱們居然虧損嚴重。
還有,咱們醫館老是遇到一些找茬,甚至擡個死人來說是咱們治死的。你說一年來幾個還正常,可是三天兩頭有人來吵鬧。還在衆人面前诋毀我們,汴梁城中到處傳說我們賣假藥,罵我們醫術不行。
而且你看這幾封加急信件,我剛剛收到的,咱們從西南和東南采購的幾批藥材,全在半路被劫了,這次還傷了幾個押車人的性命。
老夥計,你說這種現象正常嗎?我總覺得背後有一隻黑手,時刻準備想要對我們景室堂下手,我沒證據,但我憂心仲仲啊。這家裏的事,醫館的事,沒一件順心的。”
陳離一聽,也驚到了,連忙拿起加急信看了起來。
“這,這這,二爺,這是兩年裏面被劫的第十批藥材了吧?每次上萬兩銀子的損失,加起來差不多有二十萬兩了呀,這可麻煩了。”
景室堂家大業大,開醫館雖然賺錢,但開支也大,
現在藥材被劫,相當于“失血”;而醫館經常被人鬧事,正常經營都無法開展,就相當玩無法“補血”。
這一來一回,景室堂就發生了經濟危機。
尤其是二十萬兩銀子的虧空,絕對是雪上加霜的重大打擊,景室堂多年的老底都被掏空了。
這次陳家人集體來到景室山,除了考核小輩外,其實主要的原因就是來親自把關藥材的種植和炮制,就想看看藥材到底如外界傳說那樣有質量問題?
陳錦柏也無力地說道,
“你說我們陳家一向與人爲善,秉承着道家清靜無爲,一向與世無争,到底是誰要置我們陳家于死地呀。”
陳離放下信件,咪着眼睛說道:
“這事不難猜,同行是冤家,除了咱們醫行的人,其他人跟我們沒有利益沖突。二爺,你再想想,如果我們陳家倒了,對誰最有利?那麽這個人就是幕後黑手。”
“誰最有利?”
陳錦柏的眼睛都咪成了一條線,腦子也在飛快轉運。
“如果我們陳家倒了,所有醫館都樂見其成,尤其是其他四大醫館,但如果說好處最多的,應該就是馬行街上的‘古生堂’吧?
我們景室堂行的是傷寒派,而他們走的是溫病派,理念一向來不和。大哥在太醫院,也時常跟古生堂出來的崔溫茂發生争論。最關鍵的是,我們特色都是以治療發熱爲主。”
陳離同樣也咪着眼睛:
“還有一個,古生堂是汴梁城中最大的醫館,跟城中的權貴多有交往,手中的實力和關系網非同一般,如果他們要對我們的藥材半路攔劫,完全有這個動機和實力。”
兩人越想,就越覺得是古生堂搞鬼的可能性大。
因爲“泉明堂”潘家,“宣興堂”杜家,跟他們陳家都有通婚,雙方都是姻親,那就不可能下死手。
而剩下的還有一個“寶藥林”朱家,
要說有矛盾,那也是主修易水派的“寶藥林”和主修補土派的“宣興堂”之間有矛盾,跟傷寒派的“景室堂”也八杆子打不着呀。
陳錦柏和陳離這對主仆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濃濃的猜忌。
(本章完)